摘要:凌晨一点半,惠州东江的水面像一面被谁偷偷擦过的铜镜,偶尔有鱼跃起,溅起的光比路灯还亮。
凌晨一点半,惠州东江的水面像一面被谁偷偷擦过的铜镜,偶尔有鱼跃起,溅起的光比路灯还亮。
李尚山蹲在桥墩下,盯着监视器里那张被雨水和疲惫同时打湿的脸——那张脸属于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握着鱼竿,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人想到,这部只有25分钟的短片,会在三个雨夜里榨干一支二十来人的小团队。
洒水车司机第一次操作,把水柱直接喷进了摄影机,大家愣了两秒,集体笑出了声,笑声混着雨声,倒比剧本里的台词还真实。
后来干脆不洒了,等老天爷自己下。
结果真就等来一道闪电,劈在江心,像有人替电影按了开机键。
拍夜钓那段,剧组本来架好机器准备清场,结果岸边蹲着几个本地大叔,客家话夹着粤语,一句“唔使惊,我们当自己透明”,愣是把素人演员带进了他们的节奏。
镜头里,大叔们点烟、抛竿、叹气,演员跟着学,学到最后忘了在演戏,只听见江风穿过肺叶的声音。
李尚山没喊停,他知道,有些孤独是演不出来的,得靠偷。
最惨的是楼道那场。
演员穿着单衣,在雨里来回跑了四十遍,冻得嘴唇发紫,还要把“我没事”说得像真没事。
拍到第三十九条时,演员突然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像筛糠。
李尚山以为他崩溃了,结果人抬头说:“导演,刚才那句‘我没事’,好像终于对了。
”
东江不是背景板,是共犯。
它用潮腥味、船笛声、还有远处楼盘零星的灯,把一个中年男人藏了半辈子的委屈全翻了出来。
李尚山后来回忆,勘景那天他看见一个夜钓者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随手又扔回江里,嘴里嘟囔“太小了,养养再来”。
那一刻他明白了,原来有些坚持不是为了得到,只是为了有个地方继续等。
片子杀青那天,天刚好放晴。
剧组把设备搬上车,几个本地大叔拎着啤酒过来,非要碰杯。
泡沫溢出来,滴在泥里,像给电影补了个彩蛋。
李尚山没说什么“文化使命”,他只记得大叔拍着他肩膀说:“下次拍我阿妈种的花生,比鱼有看头。
”
现在,这部小片子要漂去更远的地方了。
电影节、展映、掌声,或许还有争议。
但东江还在那儿,夜钓的人也还在那儿,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岭南文化输出”,只知道今晚的潮水退得比昨天早,得换个钓点。
中年男人的孤独、剧组的狼狈、闪电的运气、还有那句“养养再来”,最后都变成了25分钟的潮湿。
观众看完可能会忘记剧情,但大概率会记得——原来有人把“撑不下去”拍得这么安静,这么亮。
来源:桑田舞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