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影评 | 荔枝红尘:盛唐繁华下的小人物悲喜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0-30 15:13 8

摘要:《长安的荔枝》看似一部古装喜剧,实则以一颗易腐的果子,照见一个行将内耗的帝国。它把“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意反转过来:甜,只在权力者的唇齿;苦,却在奔走者的骨血。影片的高明之处,不在于它还原了多少历史细节,而在于它用最轻的叙事负担,递出最重的历史叩问:当权力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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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荔枝》看似一部古装喜剧,实则以一颗易腐的果子,照见一个行将内耗的帝国。它把“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诗意反转过来:甜,只在权力者的唇齿;苦,却在奔走者的骨血。影片的高明之处,不在于它还原了多少历史细节,而在于它用最轻的叙事负担,递出最重的历史叩问:当权力以口腹为名挥霍天下之力时,小人物能否仍守住尊严与体面?

主题上,影片把“盛世—荒诞—牺牲”揉成一根绳。表面是博笑:贵妃要吃新鲜荔枝,于是驿道全开、马蹄如雨;实质是反讽:千里奔命只为一瞬欢愉,耗尽的是沿途民力、人命、马匹与良心。导演并不急于谴责任何一个个体,而是让观众看见一种“轻与重”的错位:朝廷与权贵享受“轻”,基层与百姓承担“重”。一盘红得发亮的荔枝,旁白都不必出场,荒诞自会显影。权力的任性,被包装成礼制与体面;体制的无能,被润色为程序与秩序;所有代价,在抵达的一瞬被抹平。这是影片的尖刺:它把“合理性”一点点剥去,让观众直面“残忍的合理”。

人物塑造上,李善德是一个极富文学意味的主人公。他既不是侠,也不是权场能臣,甚至不算“聪明人”,是那种靠耐心与本分在夹缝求活的普通小吏。他的愿望小得不能再小:给妻女一个安身的屋檐,别被同僚欺负,过一天算一天。偏偏命运把他推到“千里送荔枝”的漩涡里。角色弧线的关键,不是“勇敢”二字,而是“看见”:他一路看见尸马、看见饥民、看见官场踢皮球、看见权贵言笑晏晏,最后看见自己的努力在大势面前像尘土一样无力。他从相信“勤能补拙、盛世有序”,走到明白“勤不敌势、秩序偏袒”。这不是英雄的成长,而是觉醒者的疼痛。影片让他在绝境里仍选择“把事办完”,其勇气不是来自理想,而是来自一种朴素的体面:既然接了差事,就别叫别人替我死。文学性就在此处显形——他不是以“正义”对抗“邪恶”,而是以“体面”对抗“荒诞”。

与之对照的是一群“轻的人”。供奉、权臣、内侍,他们并非必须阴狠,只要麻木就够了:任务是切割好的“环节”,功劳是写好的“格式”,荔枝从远方飞来,便自然落到“该落的盘子”。这些人物没有复杂动机,但其符号意义很重:他们是体制的润滑脂,也是良心的麻醉剂。影片把他们拍得体面、得体、无可挑剔,恰恰因此更具讽刺力——真正的残酷常不是来自恶,而是来自“看起来一切正常”。

叙事上,这是一次标准的任务驱动公路片:起点是一道圣旨,路径是层层关卡,终点是宫门前的一盘果。它的紧促不靠剪辑堆砌,而靠“失败的风险”不断抬升:保鲜的难,马匹的折损,人心的离散,沿途的意外,乃至权力的内斗。每解一难,便生一难;每得一援,便现一刁。节奏因此既密且活,不拖泥带水。更妙的是基调的“转调”:前段靠笑料卸下观众防备,中段开始把笑意一点点抽走,末段干脆让笑声沉到心底,把苦涩顶上来。

象征系统是影片的另一条暗线。荔枝本身象征“极易流逝的繁华”:一日变色,二日变香,三日变味——“新鲜”因此成为最昂贵的奢侈,也成为最残忍的命令。一路上的倒计时、里程与价码,是对成本的反复提示:时间就是生命,生命被数字化才能进入权力的计算。岭南的木棉花、江上的雾、长安的霁色,都是美术层面的诗意安排,也都是象征层面的挽歌:大唐的盛装,越是绚烂,越显得脆弱。至于那只在贵妃案前迟疑的手,是对“红颜祸水”的反讽:果真“祸”的,从不是那只手,而是那只手背后毫无节制的意志。影片没有替谁洗白,只是把复杂还给复杂——这比道德判词高明得多。

语言与风格上,影片兼容文雅与市井。该抬轿时,它不吝于引用古意与诗性;该讥讽时,它又敢用当下语感的锋利。官场“摸鱼”“踢皮球”的具象化,听着像梗,背后却是体制懒政的日常逻辑;“报价”的机巧,是对劳动被压价的冷处理。好的台词,不是只供摘抄,而是像钩子,往叙事深处一拽,就把主题拉上来了。影片也善于留白:当话不可说尽时,让镜头去讲,让动作去讲——比如那连吃数枚荔枝的绝望,观众会本能地替他发酸,这比万句控诉都有效。

历史与虚构的关系,影片处理得克制而清醒。它尊重史理:驿传的效率、地理与气候的限制、官僚的层级与权限,都成为叙事的硬骨架;同时又大方承认叙事的文学性:小吏承担“大任务”的设定,是为了让大历史落到人身上。它不为历史现场作证,而是为历史逻辑作证——权力如何运作,秩序如何维系,小人物如何被卷入并被挤出。至于安史之乱的阴影,影片不把它当“反转”的惊喜,而把它当“必然”的回声:当所有资源都被用来维持表面的繁华,崩塌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收束,冷,但稳;悲,却干净。

如果要挑毛病,主要在两端的张力分配:个别笑料的密度偶尔抢走主题的呼吸,个别情感点(例如家庭线)的铺陈可以更简省。但这并不伤筋骨。难得的是,本片完成了古装类型里最难的两件事:既让观众笑得出来,又让他们笑不下去;既把故事讲圆了,又把问题留住了。它没有把“历史的重”全部压在观众肩上,而是把“人的重”摆在观众眼前——你看到了,就很难再把目光移开。

因此,《长安的荔枝》不是“为贵妃辩护”的戏,也不是“为权力清洗”的戏,而是一篇写给小人物的挽歌,和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你们要的“新鲜”,到底要用多少“旧命”来换?当影片落幕,我们其实并未离开桂花树下的那个院子。那里的灯还亮着,孩子还在等,等一个无力改变时代、却仍愿意把事做完的父亲归来。历史的车轮滚过,荔枝的甜味转瞬即逝,但人对体面的坚持、对家人的惦念、对荒诞的清醒,却能在观众心里久一点、再久一点。倘若电影能留下这种不易挥发的气味,它就已经完成了娱乐之外更难的使命。

作者:张婵(浙江传媒学院华策电影学院)指导老师:李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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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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