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电影《731》于 9 月 18 日如期登陆院线,这部承载着沉重历史记忆与巨大争议的作品,并未因题材的严肃性而遇冷,反而以首日3. 45亿元票房、排片占比超 70%以上的强劲表现,成为市场焦点。虽然有人骂它“叙事混乱”“风格割裂”,将其与《南京!南京!》的深刻
当电影《731》于 9 月 18 日如期登陆院线,这部承载着沉重历史记忆与巨大争议的作品,并未因题材的严肃性而遇冷,反而以首日3. 45亿元票房、排片占比超 70%以上的强劲表现,成为市场焦点。虽然有人骂它“叙事混乱”“风格割裂”,将其与《南京!南京!》的深刻性对比后判为“失败之作”;也有人在查阅史料、读懂导演埋下的历史暗线后,为其背负的沉重历史责任感而动容。
事实上,当我们跳出“一部电影是否完美”的单一评判框架,走进赵林山导演用镜头构建的“731宇宙”——那里既有史料支撑的残酷真相,也有艺术加工的情感载体,更有对抗“历史虚无主义”的锋利锋芒——便会发现,《731》绝非“啥都不是”的平庸之作,而是一部带着遗憾却足够勇敢的历史备忘录,其价值远在“及格线”之上,更在流量至上的电影市场中显得尤为珍贵。
一、被误解的“碎片化”:不是叙事混乱,是历史拼图的刻意还原
的确,初看《731》的观众,大多会被影片中频繁切换的场景与人物弄得困惑:脖子上烙着樱花印的孩童在电波前唱着日语童谣,日本艺妓在军营的灯红酒绿中强颜欢笑,黑白无常的皮影在暗夜里晃动,而冰冷的实验室里,“马路大”(日语“原木”,代指实验受害者)的编号正在被记录。这些看似无关的片段,被不少人诟病为“导演想法太多,反而没了主线”,但当我们翻开731部队的历史档案便会明白,这种“碎片化”恰恰是对历史场景的刻意还原:731部队本身就不是单一的“杀人工厂”,而是一个由实验区、生活区、后勤区、宣传区构成的“罪恶生态系统”,导演不过是将这个生态系统里被忽略的角落,一一搬到了银幕上。
那些让观众疑惑的“日本妓女、艺妓”,并非无中生有的噱头。根据《哈尔滨平房区731部队遗址档案》记载,731部队在基地周边设立了“慰安所”,甚至有部分艺妓被要求学习简单的医疗术语,为军官提供“精神慰藉”的同时,也间接参与了后勤工作。这些女性的存在,撕开了731部队“科研正当性”的伪装——它不仅是摧残生命的地狱,更是滋生欲望与堕落的温床。而影片中反复出现的“黑白无常”,则是导演埋下的隐喻符号:对受害者而言,日军士兵是夺走生命的“无常”;对日军内部的良知未泯者(如虚构角色今村佳代)而言,自己参与的罪恶,也让灵魂沦为了“无常”的猎物。
更易被误解的,是影片中那群“讲日语的小孩”。有人觉得这是“为了煽情而刻意设计的情节”,但历史远比电影更残酷。1943年的《731部队器材使用表》中明确记载:“支那小儿二十名,颈烙樱花印,用于女声广播测试”,这些孩子被日军从父母身边夺走,强行灌输日语与“大东亚共荣”思想,长大后要么成为向抗联喊话的“工具人”,要么沦为细菌实验的“材料”。电影将这一史料具象化,让孩子们的歌声与实验室的惨叫形成强烈对比——这种对比不是“刻意制造泪点”,而是对日军“精神殖民”与“肉体摧残”双重罪恶的揭露。当观众为孩子们的天真与处境感到心痛时,恰恰是导演的目的达成:历史不该只有冰冷的数字,更该有鲜活的生命,哪怕这些生命在史料中只是一行文字,也要让他们在银幕上“活”一次,让后人记住他们曾遭受的苦难。
至于被吐槽“像大公司、大办公室”的场景,更是对历史细节的尊重。731部队的军官宿舍、科研楼,在当时确实是“现代化”的建筑——有暖气、有木地板、有独立的实验设备,甚至有专门的图书室与会议室。这种“现代化”与实验区的“原始残酷”形成的反差,才是731部队最恐怖的地方:它用“文明”的外壳,包裹着最野蛮的罪恶;用“科研”的名义,实施着最反人类的暴行。导演没有刻意将所有场景都拍得“阴森恐怖”,而是还原了这种“文明与野蛮并存”的真实感,恰恰是对历史的负责。如果只把731部队拍得像“鬼屋”,反而会弱化其“用科学作恶”的警示意义,毕竟,真正的罪恶,往往藏在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
二、被低估的“虚构”:不是脱离历史,是让历史“可感知”的艺术桥梁
《731》的另一大争议点,在于“虚构角色与情节太多”,有人甚至认为“王子阳的越狱戏太壮观,不符合史实”“今村佳代与怀孕母亲的羁绊是狗血剧情”。但事实上,历史题材电影的价值,从来不是“复刻历史”。史料的缺失、历史场景的不可再现,注定了电影必须通过“虚构”来填补空白,而好的虚构,从来都是连接历史与观众的桥梁,让冰冷的史料变得“可感知”。
王子阳的越狱情节,便是“基于史实的艺术加工”的典型例子。根据史料记载,1934年,王子阳与难友在五常背荫河实验场借日军过中秋节之机逃脱,这是少数有明确记录的越狱事件,但史料中仅留下“成功逃脱”“后加入抗联”等寥寥数语,关于越狱的具体过程、参与人数、遇到的阻碍,均无详细记载。
电影将其改编为“多人配合、利用实验器材制造混乱”的大规模越狱戏,并非“脱离史实”,而是为了让观众更直观地感受到“反抗”的力量。在731部队的绝对控制下,任何一次反抗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哪怕史料中只有“逃脱”二字,导演也要通过镜头,展现反抗者们的智慧与牺牲。当观众看到越狱者们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看到有人为了掩护同伴而倒下时,他们感受到的不仅是“戏剧情结”,更是历史上无数无名反抗者的精神——这些人或许没有留下名字,但他们的反抗,不该被遗忘。
而虚构角色今村佳代,更是《731》中最具深意的“历史载体”。有人觉得“她与怀孕母亲的母女关联是狗血设定”,但如果我们读懂这个角色的隐喻,便会明白她的不可替代性。今村佳代是“母婴实验”的幸存者,自幼被日军抚养长大,成为了731部队的军官,却始终对自己的身世感到困惑。她的存在,恰恰代表了日军“种族灭绝”政策的两个层面:肉体上,他们摧残中国母婴;精神上,他们试图“同化”中国儿童,让他们成为压迫同胞的工具。
而她与怀孕母亲陈春燕的羁绊,尤其是“十月出生”的暗示,并非“强行煽情”,而是导演对“血脉与良知”的思考:即便被灌输了错误的思想,被打上了“樱花烙印”,流淌在血液里的民族记忆,终究会唤醒良知。虽然影片并未赋予她 “幡然醒悟” 的戏剧化转折,其最终结局是在福尔马林池中自杀——这个浸泡过无数 “马路大”(实验材料)的容器,成为她无法逃脱的罪证符号。这一结局隐喻着施暴者无法摆脱的历史罪责,而非对受害者的救赎。
还有人质疑“今村佳代这个女性军官角色不符合史实”,但历史上731部队虽无女性军官编制,却有大量女性参与其中——护士、文职人员、实验助手,她们有的是被迫加入,有的是主动参与,却都成为了罪恶的一环。导演将这些女性的形象浓缩为“今村佳代”,并赋予她“受害者与加害者”的双重身份,正是为了避免将历史简单化、脸谱化。在电影中,今村佳代是“坏人“,也是一个被罪恶裹挟的普通人——她的挣扎与痛苦,让观众看到了731部队的罪恶不仅在于摧残了受害者,也扭曲了加害者的灵魂。这种复杂的角色塑造,远比“非黑即白”的人物更有深度,也更符合历史的真实——历史从来不是“好人与坏人”的对决,而是人性在极端环境下的挣扎与选择。
三、对抗“历史虚无主义”:比票房更重要的,是赵林山的“执拗”
当《731》上映后,关于“票房能否破20亿”“能否超越《南京照相馆》”的讨论不绝于耳,甚至有人用“票房差”来否定影片的价值。但在笔者看来,《731》的价值,从来不该用票房来衡量。它最大的意义,是在“历史虚无主义”抬头的当下,用镜头为731部队的受害者“立碑”,用细节对抗“否认731罪行”的谎言,而这份“执拗”,恰恰是赵林山导演最值得点赞的地方。
为了拍好《731》,赵林山团队花了8年时间筹备,走访了300多位幸存者及家属,收集了2000多件历史文物,甚至按照1:1的比例复刻了731部队的实验室、宿舍、电波站。影片中的每一件道具,都有史料依据:受害者脖子上的编号牌,与遗址出土的实物完全一致;实验室里的“冻伤实验”设备,是根据档案图纸还原;甚至日军军官使用的钢笔、茶杯,都参考了当时的日军制式装备。这种对“细节”的偏执,不是“炫技”,而是对历史的敬畏——当观众在银幕上看到这些真实的道具时,他们会意识到:731部队的罪恶不是“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历史,那些冰冷的道具背后,是无数逝去的生命。
更难得的是,赵林山没有回避731部队的“细菌战”罪行。影片中,日军将细菌注入受害者体内,观察病变过程;将带有细菌的跳蚤撒向中国村庄,导致瘟疫爆发;甚至计划用“气球炸弹”将细菌武器投送到美国。这些情节,都来自《731部队罪证档案》中的真实记录。而在当下,仍有部分日本政客否认731部队的罪行,甚至试图删除历史教材中的相关内容。在这样的背景下,《731》的上映,本身就是一种“对抗”。它用镜头告诉观众,历史不容遗忘,罪行不容否认;它用受害者的故事提醒我们,和平来之不易,需要我们共同守护。
当然,《731》并非完美无缺。在两个小时的时长里,导演试图塞进太多内容——既有历史事件的还原,又有虚构角色的成长,还有对人性、战争的思考,这导致部分情节的铺垫不够充分,人物的转变略显仓促。比如今村佳代从“服从命令”到“身世困惑”,但仍显得有些突兀;王子阳的越狱戏虽然壮观,但对“如何策划越狱”“如何获得实验器材”的细节交代不够,让部分观众觉得“不真实”。这些遗憾,或许是导演“想把所有东西都呈现出来”的执念导致的,但即便如此,这些遗憾也无法掩盖影片的光芒。就像历史本身也并非“完美的叙事”,总有被忽略的细节、未解开的谜团,而《731》的价值,正在于它敢于直面这些“不完美”,并试图在有限的时长里,为观众打开一扇通往历史的大门。
至于那些骂《731》“啥都不是”的声音,甚至将其与“精日分子”挂钩的言论,显然是对影片的误解,更是对历史的不尊重。这些人或许只看到了影片的“虚构情节”,却忽略了背后的史料支撑;只看到了“叙事上的遗憾”,却忽略了导演对抗历史虚无主义的勇气。正如一位历史学家所说:“评价一部历史题材电影,首先要看它是否尊重历史的核心事实,是否传递了正确的历史观,而不是纠结于细节的完美。”从这个角度来说,《731》无疑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它没有为了“好看”而篡改历史,没有为了“煽情”而歪曲事实,而是用最真诚的态度,将731部队的罪行呈现在观众面前,让我们记住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名字,那些不该被尘封的苦难。
四、结语:《731》的真正价值,在银幕之外
当《731》的片尾字幕滚动,黑暗中传来观众的抽泣声时,这部电影的使命才刚刚开始。它或许无法像《南京照相馆》那样成为“现象级”的作品,或许无法达到观众期待的“完美境界”,但它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对历史的纪念。它让更多人开始关注731部队的历史,开始查阅相关史料,开始思考战争与人性的关系;它让那些在历史中被忽略的受害者,终于有机会在银幕上“发声”;它让“反对战争、守护和平”的理念,通过镜头传递给更多人。
赵林山导演曾说:“拍《731》,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铭记。”这句话,或许是对《731》最好的注解。这部电影没有刻意渲染“反日情绪”,而是通过展现受害者的苦难、加害者的挣扎,让观众明白:战争对所有人都是灾难,无论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都会被罪恶吞噬。它要传递的,不是“复仇”的欲望,而是“警惕”的意识:警惕历史虚无主义的谎言,警惕战争幽灵的复活,警惕人性中的恶被轻易唤醒。
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愿意花8年时间拍一部“不赚钱”的历史题材电影,愿意背负巨大的争议去还原一段沉重的历史,赵林山的勇气与坚持,本身就值得我们点赞。《731》或许不是一部“完美的电影”,但它绝对是一部“有价值的电影”:它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历史的真相,也照见了人性的复杂;它像一座桥,连接了过去与现在,也连接了记忆与未来。
当我们走出影院,想起那些脖子上烙着樱花印的孩子,想起那些在实验室里逝去的“马路大”,想起王子阳们的反抗与牺牲时,我们便会明白:《731》的真正价值,从来不在银幕之上,而在银幕之外——它让我们记住历史,守住良知,让和平的阳光,永远照耀在没有战争的土地上。
来源:谷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