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入行数十年、参与制作超过100部电影——包括《无间道3》《反贪风暴》《九龙城寨之围城》等著名电影——的监制,庄澄坦言,如今拍电影比以前要难得多。
“练好功夫等运到。”(Opportunity is for the well-prepared.)
在亚洲电影大奖学院主办的国际电影创作营中,首席导师庄澄面对台下18位带着电影梦想的新导演,给出了这个建议。
作为入行数十年、参与制作超过100部电影——包括《无间道3》《反贪风暴》《九龙城寨之围城》等著名电影——的监制,庄澄坦言,如今拍电影比以前要难得多。
以前的难,更多是因为设备的不先进和电影行业刚兴起的“混乱”,像是锅已经烧红了,先把材料倒进去,咸淡火候一边做一边看着办。
当下残酷的事实是,电影行业并非呈上扬趋势。影视项目盈利有限,投资人越发保守谨慎,加上观影媒体平台的剧变所带来的冲击,庄澄甚至认为,“也许连电影的定义都要改变了。”现在拍一部电影的难度,变成了要等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还要再考虑一下这个菜要不要做。
然而还是要拍下去的。
由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体育及旅游局与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局指导、亚洲电影大奖学院(AFAA)主办,并获香港文创产业发展处、香港电影发展基金、金沙中国有限公司及邵氏影城支持的“国际电影创作营2025”,前不久在中国澳门圆满落幕。
《城市画报》作为受邀参与报道的内地媒体之一,为你讲述我们在现场的见闻。
环境再难,电影人依然坚持到“被看见”
据统计,亚洲电影的产量在 2015–2019 年总体走高,2020 年受疫情冲击显著下滑。
其中以中国内地为例,行业报告称,2018年全国生产故事片1082部,为疫情前的高位。2024年全国生产故事片612部,较2023年的792部下滑明显。除此以外,观影人次、票房收入也同步走弱。
2025年春节档和《哪吒2》的大卖似乎为电影市场带来阶段性修复,但观望全年数据依然算不上乐观。
环境再难,媒介再变,电影始终是大众喜爱的娱乐方式。尤其大家都知道“环境难”,每当有一部好作品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能面世,喜爱电影的观众总是不吝表达喜爱和支持。
在这之前,电影从业者要做的便是不断地写,不断地练,不断地等,等待“被看见”。这也是庄澄监制的想法:“只要够好,总会被看见的。”
2024年,亚洲电影大奖学院主办的国际电影创作营提供丰厚的奖金资助,让8部短片项目顺利落地。截至今年为止,过半项目都在国内外各大电影节被提名甚至获奖,新导演们也得到了“被看见”的机会。
今年是创作营举办的第二年,18位新人导演带着自己的入围项目齐聚澳门。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关心的事物和角度也各有特色。
五天时间里,创作营除了有嘉宾分享从业经验的工作坊,还会提供导师一对一授课,来打磨学员们的入围短片项目。
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电影行业前辈,直接告诉你故事的不足之处,并提供更完整的思路去完善创作。这对于几乎只能闭门造车的新导演来说,是非常珍贵的机会。
另一方面,导师们的松弛感也非常难得。
无论是讲座开始前的准备空隙,或者结束后的自由时间,身旁几个背着书包经过的学员里,或许其中一个就是穿着牛仔裤运动鞋的陈哲艺导演。
又或者在讲座之间的休息时间,在课室外面的咖啡机前,也可以看到庄澄监制吃着点心,一边排队一边与学员聊刚才提到的话题。
传道受业,专业电影人的代际传承
“国际电影创作营”每天的讲座安排得很密集,内容真诚实在,令人听完有种被注入能量的活力。
庄澄监制作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行业大前辈,如今不少耳熟能详的电影人,几乎都是当年和他一起入行的伙伴。
例如他说,现在人们大概无法想象周润发当年红的程度。当年他主演的电视剧《狂潮》《上海滩》播到大结局那一晚,街上几乎没有人,因为所有人都赶着回家看电视。
但很少有人知道,周润发一开始因为个子太高,没人想用,在剧组里连龙套都算不上。他只能站着当一个背景板,站足了六年,才等来第一个正式的机会。所有人都羡慕周润发,但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站足六年都不肯走?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机会”的行业里,庄澄监制分享这些故事不仅出于一种鼓励,更是一种鞭策。所谓的机会或者运气,大都是万事俱备后的顺水推舟。既要有决绝的信念,也要不断磨练和进步。
张婉婷导演
张婉婷导演,代表作“移民三部曲”《非法移民》《秋天的童话》《八两金》、《宋家王朝》《玻璃之城》《岁月神偷》等。
1985年就拍第一部电影的她对时下流行的AI技术一点都不抗拒,并表示自己最新一部执导的电影,正是因为AI才得以低成本还原过去的年代感场面,比特效要省钱得多。
张导首次执导电影《非法移民》便夺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的荣誉,比起“怎么拍好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她认为更难的是怎么可以一直拍下去。毕竟在行业里,起伏是常态,她到了75岁的年纪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自己有十来个故事剧本,都放在抽屉里。因为很难找到投资人,那就只能挨点饿。”她爽朗坦荡地笑道。
很多时候明明写了一个精彩的故事,制片人看完说不行,观众不会买账拉不到钱,她便说好的,继续写另一个。想在行业里一直待下去,就要有不断爬起来的勇气和毅力,让自己一直走在路上。
陈庆嘉导演/编剧
陈庆嘉导演/编剧,代表作包括《英雄本色》《江湖告急》《野兽刑警》等,被庄澄监制认证是“天赋型选手”。
他们是大学同学,但陈庆嘉几乎很少出现在学校,当时的他已经在给电台写剧本。本以为会听到一个优秀的编剧怎么磨砺文笔、每天笔耕不缀的故事,但陈庆嘉却说自己也很懒,电台要求一个月出三集剧本,他拖到第六个星期才写了第一集。
“因为自己也拖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就把第一集写得很好,对方看完说明白了,你回去继续写吧。”
从一些回答中不难看出,陈庆嘉所谓的“天赋”,其实也源自他长期的练习和积累。
他从小就喜欢观察人,最喜欢去咖啡厅偷听别人说话,然后自己脑补和想象对方会发生的故事。这些对话和小事都会保留在脑海中作为素材。
在看一部好的电影时,看到一半他会暂停,自己开始想象后面的剧情会如何发展,再接着看完。如果后续跟自己想的一样,自然很满足;如果后续情节完全出乎意料,也能意识到自己的局限。
他写的剧本又快又准,妙笔横出,其实都是脑子一刻没有休息后创作出的成品。
陈哲艺导演
陈哲艺导演,代表作包括《燃冬》《爸妈不在家》《热带雨》等。他的分享最接地气,内容几乎都是导演在剧组里遇到的真实情况。
他反复强调,导演最重要的工作,是得到剧组所有人的信任。要让大家相信导演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导演是知道这部电影长什么样子的。
这种信任是魔法,它能够促使所有人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去做。导演是掌舵者,不仅需要把控方向,还需要通过实际行动获得整个剧组的支持。可见,当一名导演信念感和决断力有多重要。
传递接力棒,让亚洲电影焕发新生
创作营的其中一个晚上,主办方在电影院包了一个影厅,正式地放映了2024年完成的五部短片。学员、导师和嘉宾都一起来观影,影厅里坐满了人。
放映结束散场后,人群融成一片背影。这五部作品在呈现上有亮点也有不足,但以此蔓延开无数关于创作的话题,引起了大家激动兴奋的讨论。不同时代的电影人,在此刻都拥有同一份纯粹的热爱。
这忽然让人想到了接力赛上交接棒的正确姿势。
接力赛的交接棒,并不是直接交棒那么简单,而是前一棒的人伸出接力棒后,下一棒的人抓住另一端。此刻,前一棒的人不会马上松手。他们会抓着接力棒的两端一起跑一小段路,前棒减速、后棒起步,默契地形成一致的频率。
新老几代电影人,默默地感受着这个频率,在适当的时机完成交接,并且共同期待奔向终点的旅程。这次国际电影创作营给人的感受,正是接力赛交接棒时的这一小段路。
正是“坚持”这种品质的意义,在电影行业造就了这次接棒式的相遇。
经过最后一天的公开发表,国际电影创作营的八部短片计划最终每部获颁约30万港元的制作资助。今年的入选作品更首次扩展至孟加拉国、韩国等地,延续了学院的主题口号“Together We Dare”,并以“To Innovate”为焦点,展现青年导演敢于创新的精神,透过短片开拓叙事和影像的更多可能性。
热爱,等待,坚持。如此朴实无华的建议,却几乎被每个人说过了至少一遍。
创作营第一天的座谈会,青年导演黄婷婷分享拍摄首部电影的经验,就提到了“坚持”。刚说完她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调侃自己的建议真的很俗套。这时作为主持人的陈心遥导演讲了这么一句话,而这句话也是贯穿本次活动、令人印象最深的一句:
“'坚持'的确是一个很俗套的建议,但之所以这么俗套还一直反复说,是因为它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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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吴耀锋
来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