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诞生于1960年的《甜蜜的生活》,是一部费里尼风格显著的作品。马塞洛·马斯楚安尼第一次在费里尼电影之中亮相,成为其银幕代言人。这部电影所聚焦的阶层与费里尼之前的电影都有所不同。
文 | 飞鸟
编 | molly
诞生于1960年的《甜蜜的生活》,是一部费里尼风格显著的作品。马塞洛·马斯楚安尼第一次在费里尼电影之中亮相,成为其银幕代言人。这部电影所聚焦的阶层与费里尼之前的电影都有所不同。
海报
其处女作《卖艺春秋》刻画出的是社会底层的流浪艺人,《卡比利亚之夜》里的卡比利亚只在一个夜晚体会到上流社会的浮华,而这部电影彻底的给观众展示了上流社会的骄奢淫逸。
《卖艺春秋》&《卡比利亚之夜》
这是费里尼电影的一个转变,同时也透露了他个人生活上的一些转变。费里尼在拍摄这些影片的过程中,从名不见经传的导演走向了国际大舞台。也许,正是因为其剖析内心之透彻,这部电影才显得如此真实可信。
左为安东尼奥尼,右为费里尼
01夜与日的叙事建构
这是一部几乎只有夜晚的电影。男主角马切洛因为记者工作的关系,不得不出入各种夜总会挖取公众人物的边角料。费里尼在夜晚里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又一个梦。大部分是关于上流社会的:和玛黛莲娜夜游,和西尔维娅喷泉幽会,和父亲在夜总会游玩,和妮可来到贵族古堡,以及最后的脱衣舞聚会。
上流舞会
一个是关于宗教的:两个小孩宣称自己看见圣母,大雨中跪下祈祷。还有一个是关于马切洛所向往的生活的梦:在斯泰纳家中的充满着文艺气息的聚会和斯泰纳那“和谐美满”的家庭。
宣称看见圣母的两个小孩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费里尼总是把梦幻和喧闹留给夜晚,而在白天,生活才会真正显露出其严酷的一面。和玛黛莲娜夜游后回家,面对的是已对他绝望而服毒自杀的女友;和西尔维娅约会后,被揍了几拳后,西尔维娅也回到了恋人身边;狂热的宗教膜拜结束后的清晨,人们才发现一个人暴毙当场;父亲在夜总会之后想放纵却力不从心,匆匆离开这个大都市;淫乱聚会结束以后,沙滩上突现一条变异的巨大怪鱼。
沙滩上的怪鱼
在斯泰纳家中的聚会结束后的白日,看似没有上述这些碎梦之景,甚至还遇到了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其实费里尼只是将它延滞了——在一个白日,斯泰纳自杀了,同时射杀了两个天使般的孩子。
他的尸体一动不动地坐着,枪口和血迹清晰地暴露在日光之下,暴露在马切洛的眼中,击碎了那个夜晚所带给他的幻象。
斯泰纳家里的文化聚会
《卡比利亚之夜》中曾出现的夜与日的结构方式,在这部电影里有了更深刻的映照。费里尼不按情节逻辑结构电影,但他也有他自己独特的情感逻辑。在分析费里尼的影片时,巴赞曾说:“在费里尼的世界里,事件并非‘发生’而是‘降临’到人物身上;也就是说,它们似乎是‘垂直’的重力作用的结果,而非遵循‘水平’的因果关系。人物本身的存在和变化完全遵循内部时间。”
无论是早期的孤独三部曲,还是这一部连接他走向现代主义的《甜蜜的生活》,都透露出了这样一种完全不同于小说叙事的特点。故事并非按照某种因果线结构,而是通过几乎无关系的随意事件联系起来。这样的叙事方式虽然要求观众一定的接受时间,却在整体上营造了一种鲜活的情境,使得影片回归现实本身的不确定性。
夜与日的两相对比堆砌出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堕落史,这种尖锐恐怕在情节逻辑的电影之中很难显现。在巴赞看来,不确定性、异质性、断裂性才是现实主义的本质,这部电影绝妙的证明了这一点。
02传统与现代的二元对立
马切洛的父亲曾在夜晚感慨:“在乡下,这个时间已一片漆黑。”都市中已经失去了真正的“夜晚”,到处都是光学污染。日与夜的对立传递出来的也是一种传统生活方式与现代生活方式的对立。大概只有上流社会有闲有钱的人们才有无限挥霍夜晚的能力——杰索米娜们都早早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为生计操劳呢。
在影片之中,这种对立也比比皆是。从人物的设置上就可见一斑。电影当中出现的人物众多,最主要的角色只有男主角马切洛、他的女友艾玛、尤物西尔维娅、情人玛黛莲娜、斯泰纳等。在这些人物当中,艾玛是“卡比利亚”和“杰索米娜”的延续,是传统婚姻生活的代表。男主的父亲年岁已大,不复往日韶华,在都市舞台上默默离场,只留背影。
玛黛莲娜
斯泰纳给男主提供了一个美丽生活的图景,但其最终走向毁灭。至于真相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从聚会上的一些细枝末节上,我猜测这个人与艾玛有着一定的相似度。斯泰纳录下了大自然的声音作为收藏,只有艾玛能够读出其来源,而其他人仅是沉默。
斯泰纳的妻子被告知家里出事
他的死昭示着一种理想主义的破灭,田园牧歌式生活在大都市的不可能性。而电影中的其他人,比如玛黛莲娜,西尔维娅等等,都在引导着马切洛向传统背离,走向新时代的浮华生活。
马切洛是一个并不彻底的人,这从影片开头就可以看出。跟玛黛莲娜外出游玩,回来了还要照料自杀的女友。两种力量将他不停拉扯,传统或是现代,追求理想或是自甘堕落,她在其间徘徊。他是可恨的,他总在欺骗艾玛,也欺骗着他自己;他也是可悲的,这些拥有着金钱势力的美貌女人也只当他是某种替代品。夜晚过去了,总要回到真正属于她们的地方。而令马切洛尊敬的斯泰纳,实际上从未让马切洛深入了解他的生活。一种盲目的幻想最终破灭。
男主继续回到与女友纠缠的生活
电影中还曾出现过一个与这些人物截然不同的小女孩,她美丽而温柔,在餐厅打工,想当打字员却并不会使用打字机,马切洛赞叹她长得像天使。而在结局,马切洛在沙滩看见对岸的“天使”,最终仍走向了此岸的怪鱼。特写画面定格在天使的微笑上——就像开头的耶稣一样,她亦沉默不语,只是慈悲注视。
天使般的小女孩
03一些象征隐喻
《甜蜜的生活》无疑是个现实主义作品,但它同时也具有一些现代性的特征。在《卡比利亚之夜》和《大路》里,玛茜娜所饰演的角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属于一个很传统的女性。她渴望爱情和婚姻,渴望能用自己的付出换取和丈夫“开个小店”或者“好好过日子”的前景。但费里尼残酷的揭露了这种愿望的不可能性。
《卡比利亚之夜》女主
而在《甜蜜的生活》里,主人公一开始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浪子形象,女友自杀以后他仅仅安慰了片刻,就赶往西尔维娅身边。斯泰纳的出现是传统家庭观的一种呼唤,但这种呼唤并没有起到什么更大的效果。随着斯泰纳的死,这种呼唤彻底成了一个讽刺,也是招致男主堕落的根因。从这一点上来说,《甜蜜的生活》比费里尼之前的作品更为尖锐和彻底,也离现代主义更近了。
同时,《甜蜜的生活》里的象征也比之前的更为明显。最为显著的即是开头空中沉默注视城市的耶稣像和结尾似乎是环境污染所致的巨大怪鱼。从耶稣到怪鱼,是主人公信仰一点点崩塌的过程,是传统与现代的对立体现。耶稣是旧时代的产物,意大利传统意志的体现;而怪鱼则是一个新事物,是现代社会才可能会出现的变异产物。值得一提的一点是,耶稣是被吊在飞机下方的,它被绳索禁锢着,他的命运被飞机这样一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支配着。
耶稣
飞机带来了耶稣——意大利的宗教信仰,也带来了西尔维娅——男性幻想的结晶。西尔维娅是在艾玛自杀以后的下一个段落之中出现的。她在喷泉的那场戏将自身的性吸引力散发到了极致,战胜了艾玛的自杀给予男主的道德束缚。
喷泉中的西尔维娅
水在这里成为了一种来自男性性欲的象征。结尾那个淫乱聚会里同样出现了水,马切洛或是骑在美女身上,或是直接拿酒浇人,教她扮鸡。他的心中已经毫无道德可言,只有性与酒。
最后的脱衣聚会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电影的配乐尼诺·罗塔,与费里尼合作20余年,最广为人知的是《教父》的配乐。在这部《甜蜜的生活》里,他的配乐丰富的展现出了上流社会的浮华场景,和费里尼的场面调度相得益彰,尤其是在展现聚会的时候,画面和配乐配合默契,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些并非是费里尼偏爱的演出奇观的画面,也因这音乐变得像马戏团表演一样富有动感了。这部影片还有许多值得注意的镜头和场面调度,因篇幅所限暂不赘述。
来源:月影星辰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