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最佳华语片,25年来两次入围戛纳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09 02:16 3

摘要:值此《一一》以焕新之姿再度点亮全球银幕之际,我们特此翻译了这篇来自CC的深度影评文章。该文不仅洞悉了杨德昌如何以“诗意叠加”的非凡策略,将台北的都市脉动与个体的悲欢离合编织成不可分割的生命图景,更精辟地论述了《一一》如何超越对现代生活的陈词解读,在静谧而恢弘的

值此《一一》以焕新之姿再度点亮全球银幕之际,我们特此翻译了这篇来自CC的深度影评文章。该文不仅洞悉了杨德昌如何以“诗意叠加”的非凡策略,将台北的都市脉动与个体的悲欢离合编织成不可分割的生命图景,更精辟地论述了《一一》如何超越对现代生活的陈词解读,在静谧而恢弘的叙事中,抵达了堪比“乔治·艾略特或晚年贝多芬的情感广度”,最终成就其为现代电影史上最璀璨精致的“城市交响曲”之一。文章深刻剖析了影片的结构、美学、哲学意蕴及其在台湾新电影运动中的巅峰地位,为理解这部穿越四分之一世纪光阴依然熠熠生辉的经典,提供了极具启发性的视角。让我们跟随这篇评论,再次走进杨德昌用光影构筑的生命百态之中。

一一

Yi Yi

导演: 杨德昌
编剧: 杨德昌
主演: 吴念真 / 李凯莉 / 金燕玲 / 张洋洋 / 萧淑慎
类型: 剧情 / 爱情 / 家庭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台湾 / 日本
语言: 汉语普通话 / 闽南语 / 英语 / 日语
上映日期: 2000-05-14(戛纳电影节)
片长: 173分钟

在杨德昌1996年那部饱受非议的杰作《麻将》临近结尾处,一个少年被一群年长的女人羞辱,他哭了起来。杨德昌静静地切到一个台北的全景镜头,少年的啜泣声融入夜色之中。真是一座悲情之城啊。

这种策略——姑且称之为诗意叠加——在《一一》(2000)中反复出现。一场戏的笑声与另一场戏的哭声交融;一个中年男子追忆自己浪漫往事的同时,镜头穿插着他女儿初次涉足爱情的谨慎尝试;一场关于宇宙生命起源的视听演示(期间一个小男孩初次感受到生理的悸动)中,配乐里的雨声和雷声,渐渐融入街角真实的雨声和雷声,而那位安静又紧张的女儿正撑着一把白伞站在那里。视觉上的叠加同样比比皆是。前景与背景(或反之)一再形成对位或互补;百叶窗被拉下或升起,门被打开或关上,从而显露出映射其中的城市景观,这些景象为动作增添色彩、包裹或遮蔽。在杨德昌的电影世界里,尤其是在《一一》中,人物与环境是不可分割的。

《一一》剧照

然而,它们绝非可以互换。许多电影工作者在完成如实呈现都市生存状态这项极其艰巨的任务时,常常将人与环境混淆一团,最终变成一个庞大而疏离的整体。杨德昌则不然,他与两位伟大的同乡侯孝贤、蔡明亮,以及香港的王家卫一样,是一位伟大的城市电影作者。他们都深入思考过生活在城市中的感受,思考城市如何影响人们对空间、时间的感知以及意识。但我认为,在他们之中,无人能像杨德昌在《一一》中所做的那样,以如此奇妙而清晰的方式呈现了城市生活。

在经历了侯孝贤的《戏梦人生》(1993)、《海上花》(1998),蔡明亮的《河流》(1997),以及杨德昌本人非凡的“时代史诗”《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1991)等早期高峰之后,《一一》代表了整个发轫于八十年代初、以年轻人的团结精神为载体的新台湾电影运动的巅峰。一群艺术家以崭新的自由,共同反思了长达三十九年的戒严统治,以及一个深陷于多重强势文化(日本、中国、美国)夹缝中的地区——其集体的历史视角在消费主义的浪潮中消散得飞快,几乎与它从政治压迫的阴影中走出来的速度一样快。

《一一》剧照

尽管这股创作浪潮也产生了一些以乡村为背景的优秀影片——如侯孝贤的《冬冬的假期》(1984)、《恋恋风尘》(1986),林正盛的《春花梦露》(1996)——但台湾新电影主要呈现的是城市景象,这更利于戏剧化地展现文化巨变的迅猛发展。而杨德昌、侯孝贤以及稍年轻、生于马来西亚的蔡明亮,各自以其独特的方式,运用城市生活的景象、质感、节奏和社会形态,产生了震撼人心的效果。侯孝贤近作《最好的时光》(2005)的第三段及其东京题材电影《咖啡时光》(2004),蔡明亮的全部作品,以及杨德昌的大部分电影,都是充满诗意、精妙绝伦、袖珍的“城市交响曲”,它们无论单独还是组合,都构成了现代电影最璀璨的一笔。而《一一》也许是其中最为精致凝练的一部。

《春花梦露》剧照

我对《一一》的第一印象是整体性的:视觉之美、叙事之繁复、氛围之静谧。由于熟悉杨德昌之前的作品,其复杂性,尤其是其美感,并不令人意外。鲜有现代电影导演能如此精准地运用画框,对其所有表现属性——光线与色彩,还有比例、构图、距离、包容、隐藏——都把握得如此扎实。在众多特质之中,杨德昌的电影散发着一种光韵,他用如画家般的眼光精准捕捉城市生活的基调。一对少年情侣站在立交桥下,随着远处交通信号灯由红转绿再转红,他们缓缓靠近,尝试着初吻——这似乎是杨德昌标志性的手法,却展现了更高的创作力和自信。正是这种静谧,才显得与众不同。

乍看之下,《一一》在节奏和气质上似乎是一部宁静平和的电影,仿佛导演已褪去年轻时的愤怒,与“后资本主义”台湾生活的种种困惑达成了和解。但细究之下,它又变成了别样的意味。杨德昌曾将他的城市交响曲设定于不同的情感基调之中——《青梅竹马》(1985)的哀伤悲叹,《恐怖分子》(1986)网格般的冷峻,《独立时代》(1994)的喜剧式癫狂,《麻将》(1996)中精心调制的愤怒。在《一一》中,他将所有这些情绪融为一体,绝不让任何一种情绪凌驾于其他之上。也就是说,这是一部宏大的合唱作品,拥有全景式的恢弘与堪比乔治·艾略特或晚年贝多芬的情感广度——彭铠立创作的钢琴配乐中,就以最精妙的方式引用了贝多芬的《欢乐颂》。

《一一》剧照

如同许多在相互关联角色间切换焦点的电影一样,《一一》的结构也围绕着各种仪式展开——一场婚礼、一场葬礼、一次分娩、离别与归家、成人仪式与人生顿悟(甚至还有一场谋杀,虽然稍显牵强但同样有力)。然而,这绝非又一部“...生活还要继续”的电影。你确实能感受到我们称之为“生活”的存在,带着它循环往复的重复和更深的奥秘,但杨德昌在此还触及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一种如此精妙而细腻的洞见,足以让大多数现代电影工作者和小说家羡慕不已。

关于我们所谓的“现代生活”,存在着许多陈词滥调——事实上,这个词本身就是一个陈腔滥调。没有连续感……到处看起来都一样……我们饱受信息过载之苦……我们失去了与自然世界韵律的联系……等等,不胜枚举。人们可能会说,这些像暴雨前乌云般悬在空中的箴言,预示着现代社会最严重的诅咒之一。当然,其中许多观念有其真实之处,但它们在我们脑中敲响的警钟,却淹没了我们深入思考的能力。例如,这些变化是永久性的还是暂时性的?我们在多大程度上必须适应它们,又该在多大程度上设法让它们适应我们?究竟什么改变了,什么又未曾改变?这些都是合理、关乎人性的问题,它们的答案无法在他人身上找到——无论是逝去的爱人、精神导师还是占星师,所有这些角色在《一一》中都被不同的角色求助过。

《一一》剧照

这些问题只能由我们这些提问者自己来回答。在时间中。“我们都需要时间思考,”吴念真饰演的NJ感叹道,语气中带着精心掩饰的绝望。于是,如此耐心、如此专注、如此精确的杨德昌,便给予了他的每个角色(也给予我们)思考的时间。他向我们表明,时间必须也必将到来,而思考会随之而至;并且,城市生存的“非人性”(另一个陈词滥调)其实是一种心境:任何一个街角、纽约的贝果店、酒店房间或走廊,都会因为生活着、思考着、感受着的人类的存在而被赋予个性。被个性化,也被照亮——这就是为什么杨德昌电影中的那种光韵在此处如此令人静默地感动。

整部影片中,我们不断看到角色独自存在于画面之中,他们仅仅是存在于时间的碎片里;可以说,《一一》是由一连串小津安二郎式的“空镜”组成,只不过里面有人。情感冲突很少被谈论,直到它们达到危机程度;人们要么太尴尬、太笨拙,要么太愤怒,以至于不愿面对彼此或分享问题。听起来熟悉吗?这里的每个人都存在于自己心智图景中恰当的空间里,这个图景以台北天际线上灯火通明的办公大楼网格为模型,其衡量单位同时是空间的、社会的,或许还是精神的。

《一一》剧照

《一一》中几乎每个人都行事冲动鲁莽,本质上也都是孤独的。例如,NJ或许是尾形一成饰演的大田先生所声称的那种“好人”,他也可能是他儿子所期望拥有的那种父亲(“一个朋友”),但他同样心事重重,保持着善意而疏远的距离。然而,杨德昌以最精妙的手法向我们展示,所有这些松散的线头确实编织成了一块布料。当NJ远在日本与旧情人Sherry(柯素云 饰)在一起时,他却与女儿婷婷(李凯莉 饰)在她初次约会时保持着某种气质上的和谐。而张洋洋饰演的八岁洋洋,虽然常被放任自流,却也像他父亲一样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世界——这体现在他给疯癫的舅舅看一张后脑勺照片时(“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帮你”),也体现在他终于发出自己的声音、说出影片最后台词的那一刻。

当然,若没有其非凡的群戏阵容,《一一》将一文不值。杨德昌与演员们合作的方式令人动容——他们如何找到静默与停顿的节点、情绪的涌动,如何精心校准每一丝情感的渐变。如何精准描述吴念真饰演NJ时那种精确、栩栩如生的谦卑?当他静静观察亲人新欢旧爱间的争吵时,或者在他敲响Sherry酒店房门前的片刻停顿中?

《一一》剧照

这个角色是为吴念真量身打造的,他曾经是侯孝贤的编剧搭档、台湾电视明星,本身也是一位杰出的电影导演(他执导了令人心碎的《多桑》,1994)。他那安静、深思熟虑的存在感既赋予了电影活力,也为其定下了基调。如何公正评价李凯莉饰演婷婷时那如小鹿般的美貌与内敛气质?或者张洋洋饰演那个沉默寡言、好奇心强的洋洋时近乎毫无矫饰的表演?又如何描述伟大的尾形一成饰演的大田那充满魔力的存在感?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手势都如钻石般闪耀。

《一一》归根结底是一部通过其精妙的平衡感来传递意义和力量的电影——在此处与彼地之间、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在平凡与非凡之间。这是一部关于优雅、也体现着优雅的电影。而这实属罕见。

来源:深焦精选p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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