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颖的“狠劲儿”,为什么救不了冯小刚的女性叙事?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4-09 23:28 4

摘要:《向阳·花》是赵丽颖从电视剧顶流向大银幕转型的关键一跃,也是冯小刚在《只有芸知道》《非诚勿扰3》票房遇冷后,试图以全女性阵容、女性话题抢占市场的背水一战。

《向阳·花》是赵丽颖从电视剧顶流向大银幕转型的关键一跃,也是冯小刚在《只有芸知道》《非诚勿扰3》票房遇冷后,试图以全女性阵容、女性话题抢占市场的背水一战。

但上映后,《向阳·花》引发口碑争议,票房表现不佳。当“老炮”冯小刚试图在女性题材的浪潮中表现出他的女性关怀时,难免某种隔靴搔痒的尴尬。就像《好东西》中赵又廷饰演的前夫会阅读上野千鹤子,并不意味着他真正理解女性主义。冯小刚也许认真研习了当下女性议题的“标准答案”,但他对女性困境与经验的想象,终究带有太多的“误读”。

《向阳·花》剧照

不论是否喜欢冯小刚,都应该承认一点,他有敏锐的市场嗅觉。作为新世纪前后国产商业电影的标杆人物,冯小刚曾叱咤电影市场。尽管冯小刚并非女性主义导演,但他后续执导的《我不是潘金莲》《芳华》等女性题材电影,均展现了独特的切入视角。《我不是潘金莲》以黑色幽默解构农村女性李雪莲的荒诞维权之路,《芳华》借助文工团女兵的集体记忆,探讨时代洪流下个体的悲情与坚韧。

《向阳·花》亦然。虽然女性故事很多,各种题材都拍过了,《向阳·花》仍是新颖的,它以监狱为切口,聚焦于刑满释放的女性群体,这是一个鲜少被国产影视深入挖掘的女性世界。古早的《女囚》(1998)、《红蜘蛛1:十个女囚的临终告白》(2000)、《四号女监》(2005)等影响力有限,《向阳·花》填补了主流空白。

高月香(赵丽颖 饰)为了给聋人女儿凑齐20万元的人工耳蜗费用,走上歧途,最终入狱。在狱中,她结识了毛阿妹(兰西雅 饰)等姐妹,并在出狱后,彼此扶持、努力生活。“向阳花”之名,来自于监狱管教邓虹(啜妮 饰)给女囚们起的一个演出组合名,寓意着蹲过监狱的人抱团取暖、向阳而生。

电影对女子监狱生活的刻画虽篇幅不长,但比较生动。例如,几个关于“吃”的细节很有记忆点。监狱允许服刑人员购物,但没有毛阿妹想吃的糖,高月香假装低血糖晕倒从狱警那里“骗”来糖给了毛阿妹;邓虹过生日时,请向阳花吃生日面,狱友胡萍(王菊 饰)大方地把自己的辣椒酱分享给大家;为了表扬向阳花表演队,邓虹帮大家加餐了红烧肉,这可是监狱食堂难得的“硬菜”,大家一片欢呼……这些细节描绘了监狱生活的贫瘠单调,也折射了狱友之间相互关怀、彼此温暖的情谊,以及在艰难的环境中,女囚依然对生活有着质朴的热爱与期待。这与早期猎奇向的监狱题材作品形成鲜明对比。

刑满释放的女性融入社会的过程,也是女性题材里少见的。

“偏见”无处不在,她们重新融入社会的过程困难重重。高月香出狱后成为酒店保洁,被客人无端指控偷窃,虽然自证了清白,仍因出狱证明书遭辞退;毛阿妹出狱后因为没有身份证无处住宿,只能撬开车门睡在别人车里,第二天被保安发现,保安以出狱证明威胁并抢走了毛阿妹的钱,她只能流落街头乞讨……

影片通过监狱与出狱生活的对比,让“牢饭更香”的黑色幽默显得悲凉。她们当然不想回监狱,只是出狱后的社会处境依然残酷——就业市场的排斥、人际关系的疏离、经济来源的断绝……电影以此尖锐指出:对刑释女性而言,物理的牢笼虽已打开,偏见的囚牢却依然坚固。

很自然地,《向阳·花》经由几位女性角色的入狱经历,以及她们出狱后的遭际,揭示了社会对女性的系统性压迫。

高月香曾是父权制度下的牺牲品——她被当作“换亲”的交易品,嫁给瘸腿丈夫;为了给女儿筹钱买人工耳蜗,铤而走险进行情色直播触犯法律,背后是弱势困难群体的保障缺失;出狱后则遭遇排挤与歧视,形成难以挣脱的生存闭环……

毛阿妹的经历也很凄惨。从小被贼窝收养,盗窃是她唯一的生存技能,反映出一个残酷事实:当家庭与社会保护机制双双缺失,贫困女性往往沦为犯罪链条中的工具。进入移动支付时代,当“天下无贼”,贼窝的女性则沦为“代孕母亲”,她们的子宫成为犯罪集团的“生产工具”,让人触目惊心。

呈现女性的困难,凸显的是女性张扬的生命力。高月香的生存哲学是,生存第一,务实,该硬碰硬时也绝不妥协。比如在酒店做保洁时,客人污蔑她偷手表,要求搜身。高月香允许搜身,她没偷,对方就得赔钱,不能“白看”。她能忍,但不怂,该低头时低头,该较真时寸步不让,这是她务实活着的狠劲儿。

女性之间的互助,也必然像黑暗中的明灯,照亮主角们的求生之路。呈现得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向阳·花》该做的样子都做出来了。高月香和毛阿妹出狱后,成为彼此对抗生活的坚实依靠,一起卖假酒、一起租房生活、一起为锁具厂工作,迷惘时相互提携、不离不弃。狱警邓虹也是女性互助的关键一环。她不仅在狱中给予高月香、毛阿妹等人关怀和引导,出狱后还积极帮助她们找工作,为她们牵线搭桥,让她们有机会重新开始。

总之,《向阳·花》充分体现出冯小刚对当前电影市场风向的敏感度——女性题材很流行,于是抓住新颖的切入点,踩在得分点上进行创作。电影聚焦女性题材,展现了女性困境,彰显了女性不向命运低头的生命力,刻画了女性之间真挚的互助情谊……他还在创作过程中尽量规避了“男凝”色彩,没有将镜头聚焦于一些容易引发争议的画面。

看上去真像是一部符合当代价值观的女性主义的作品,也是一些人给这部电影打高分的“底气”。然而,正因为影片太像是女性题材的“高分作文”,故事的大方向观众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女性的生命力,以及女性的互助。在此情况下,影片展现人物和人物关系的细腻度和深度就显得尤其重要。那么,《向阳·花》真的触及到女性困境的本质吗?

一旦探究其深层次逻辑,冯小刚对女性的“误读”屡见不鲜。

首先是对女性困境的“误读”。电影的着重点是,刑满释放女性重新融入社会的艰难,但电影对这种艰难的呈现,几乎仅局限于刑满释放者的身份,而非女性的身份。

出狱后的高月香和毛阿妹,不约而同地被发现她们曾经入狱的经历:在不同的场合中,都刚好有人强行翻了她们的包包,刚好发现了刑满释放的证明书。一样的技法两次使用,不仅说明了编剧手法的粗糙,也折射了导演对于底层女性生存困境的隔膜。也许冯小刚压根就不知道,不必因为刑满释放的标签,一个底层女性的谋生之路本身就可能是沉重而艰辛的,诸如性别压迫、就业歧视、同工不同酬等日常性挤压……它们远比电影中卖假酒差点跟对方鱼死网破、逃不出的贼窝这种戏剧化、奇观化的桥段更为普遍。

女性的困境以及刑满释放者身份的困境兼具,作品不如更多去聚焦底层女性所遭际的那些日常的、绵密的生存挤压,比如出狱后的高月香是否依然受到原生家庭和夫家的“纠缠”和盘剥,在酒店做保洁的疲乏与尊严的磨损,或是一些隐晦的骚扰等等,这是底层女性更真实的生活质地。可供对照的是去年的《出走的决心》,李红的困境并非通过夸张的冲突展现,而是藏在那些日复一日的生活细节里:家务活永远默认是她干,当妈的责任没完没了,社会对中年女性的偏见根深蒂固。

其次,是对女性力量的“误读”。《向阳·花》中,冯小刚试图展现高月香对抗挫折与苦难的生命力,但这种生命力的内核是“意气用事”,是老炮儿式的草莽习气,其特征是以暴制暴的冲动、不计后果的莽撞、缺乏理性思辨的争强斗狠。它没有什么女性特征,反而带有些微的“有毒的男子气概”。

就拿卖假酒这一情节来说,高月香为了谋生,参与了假酒销售,无良老板故意拖欠支付几百元。高月香让毛阿妹先走,自己留下来讨债。老板差点强奸了高月香,危急时刻,毛阿妹折返回来,两人与老板一番暴力对抗后侥幸逃脱。她们不仅钱没要回来,还都受了伤。回去的路上,高月香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到毛阿妹身上,用粗俗的言语暴力相向,怪毛阿妹不应该过来“施救”(帮倒忙),导致她没要到钱。换言之,高月香可以忍受老板的强奸(这就是她的策略),只要能把钱要回钱。

老板无疑是最恶臭的,毛阿妹“老娘是从大牢里出来的,你不弄死我们,我就捅死你”的怒吼也相当果敢,但总的来说,这个桥段丝毫没有展现出属于女性特有的智慧和力量。高月香的抗争被嵌套进男性主导的暴力叙事框架:她默认容忍“以性换钱”的交易,之后又将愤怒转嫁给帮助她的女性同伴身上。可以理解她着急赚钱以从福利院接出女儿,但这种“对弱者凶狠、对强者妥协”的扭曲反应,并没有让人物的形象更深刻。电影还屡次用这一手法,每当高月香陷入困境时,她都是把气撒到她的女性友人身上,跟毛阿妹互骂“小偷”“婊子”,之后又怪邓虹不管事,完全就是黑社会混混的模样。

事实上,电影有太多地方可以充分去施展女性的生存智慧和斗争智慧。比如毛阿妹费劲力气也要逃走贼窝,面对贼窝头目的威胁,她并非没有对付的手段——可以将贼窝以前的运行方法告诉邓虹或警方,让警方能够更迅捷地掌握贼窝的证据。但电影中,被头目发现踪迹后,毛阿妹竟然又顺从地回到贼窝。她此前所展现逃离的意志、韧性和生命力,仅仅是形式主义?同样地,高月香最后时刻拯救毛阿妹的方法,除了“以暴制暴”的故意伤人,并非没有法律和智慧的解决路径,但电影没有拍出来。

再则是对女性情谊的“误读”。电影中有一些感人的细节,比如高月香和毛阿妹一颗糖的情谊就很细腻,只是这样的细节不多。电影中女性情谊的主要有两个元素构成,一个是几乎是“伟光正”化身的监狱教官邓虹,从监狱内到出狱后,一路帮助着高月香们。现实生活中这种“一对一”的扶持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凤毛麟角。电影不能将个例当作普遍。

女性情谊的另一个由来,是烂俗桥段里的写法,而非基于女性生命体验的理解、共情和惺惺相惜。比如高月香故意伤害贼窝头目后,头目血型特殊,命悬一线,恰好胡萍的血型与他契合,但胡萍一开始拒绝献血。邓虹怎么说服她的呢?拨通胡萍家人的视频电话,让胡萍和家人通话,打感情牌劝服胡萍。仅仅是这个礼拜,我已经在三部不同类型的国产影视剧中看了三次类似桥段,《猎狐·行动》用过,孙俪的悬疑剧《乌云之上》用过,《向阳·花》也这么用。好一个“亲情万能血包”,编剧是共用同一个脑回路吗?

女性情谊的第三个由来,则延续着“老炮儿式”的想象,女性情谊变“江湖拜把子”。电影最末,出狱后的高月香带着一众姐妹站成一排拜关老爷,“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这是把男性江湖义气的叙事硬套在女性关系上。女性情谊不需要靠“立规矩”“拜大哥”来维系,也不必以“不惹事但不怕事”这种口号来定义。真正的女性情谊,是自发的、柔软的、家常的,有时也是沉默的、润物无声的,这一点《小巷人家》《好东西》等作品中有太多正确的写法。《向阳·花》也许是既不能也,也不为也。

《向阳·花》注定会是一部争议巨大的电影。当冯小刚试图去理解女性、想要跟上女性浪潮(以证明自己仍有市场号召力)时,内里依然是大男子一厢情愿的想象。他是没有恶意,就是不够准确。女性故事不是女性导演的专利,但任何人想要拍好它,请先倾听和理解女性的声音。

来源:创意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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