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它印在《推拿》电影海报上时，却暗含着娄烨对艺术影片的执着坚守——即便观众寥寥，也要为那些热爱之人而放映。

散客也要做

这句毕飞宇小说原著中的开篇之语，意味着对生活的一种无奈妥协。

当它印在《推拿》电影海报上时，却暗含着娄烨对艺术影片的执着坚守——即便观众寥寥，也要为那些热爱之人而放映。

电影海报上的“散客也要做”

娄烨的影片向来聚焦小人物与边缘群体。有人认为他在贩卖文艺、消费特殊人群，但于我而言，他做到了真正的人文关怀。在此之前，我从未关注过盲人群体，从未从他们的视角去思考哪怕片刻。然而我却能融入影片所描绘的场景，感受每一位人物的内心世界。

这种超越常规的感同身受，除却观影者自身的敏感，导演对每一处细节的氛围营造功不可没。

由此，我们惊觉，尽管我们视力正常，却仍有诸多事物被习惯性地忽略。

气味、声音以及那些不被留意的观感，都被无限放大。

他们会对橘子的香气着迷，对窗外的雨声眷恋，而我们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看得见的未必真实，看不见的或许更为真切。

沙复明与都红

沙复明虽双目失明，却拥有一颗热爱文艺的心。他喜爱跳舞，钟情诗歌，能与相亲女子的父亲从诗词歌赋畅聊至人生哲学。然而，即便是在相亲之路上屡战屡败的大龄女子，其父母也难以接受一位盲人，于是他再度相亲失败。

他时常听闻人们对都红的赞美，对她的美貌充满想象与贪恋，并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她。他渴望将美好的人事物留在身边，故而问道：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但都红拒绝了他，她认为若一辈子留在此处，便成了交易。沙复明却无法理解，这怎会是交易呢？随着爱人的离去与店面的解散，他最终回归了公园。

沙复明和都红（源自影片截图）

他是个惧怕寂寞的人，无法脱离熙攘的人群，独自在角落安静独处。他唯有置身于群体之中，才能明晰自己的存在。

所以在故事的尾声，他过上了每日在公园与大爷大妈跳广场舞的幸福生活。或许有大爷大妈为他介绍了两情相悦的对象，从此他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又或许永远无法实现。

或许是由于人物众多的缘故，电影中都红的个性并不突出。最能体现她人物性格的，是那段与小马的对话：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你撞上去了，那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你撞上去了，那是车祸。但是呢，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却总是让。

世间情感大抵如此，正如塞林格那被无数次引用的名言：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尽管成天被人夸赞美貌，都红却似乎并不快乐。若我是她，想必也难以开心。人人都说我长得美，可美究竟是什么？你说你爱我，可爱又是什么？你所爱的我并非真正的我，只是世间所有美好在你心中的投射。

所以在故事的最后，都红留下盲文字条悄然离去，因为她深知单恋的苦楚，无力再承受一份单向的爱。她要去追寻生活，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她不能一辈子困守于此。

小马与小孔

老同学王大夫带着女友小孔的到来，意外打破了这里长久以来的宁静。小孔的容貌算不上出众，起初还有些疑惑，娄烨为何找了这样一位演员。但当我得知她的扮演者是真正的盲人时，似乎才领会了导演的用心。

在盲人的世界里，爱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你觉得她美，她便是美的。

于是小马对嫂子动了心。在他与嫂子不经意间的打闹瞬间，他压抑许久的情欲如爆炸般汹涌袭来，明知不妥却又无法自控。

小马和小孔（源自影片截图）

许多爱情皆是如此，充满矛盾与错误，令人绝望痛苦，且不可能拥有完美结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然而，有位大哥说得好：

那是嫂子，你怎能对嫂子有非分之想呢？还是去找个洗头妹发泄一下吧，这样才不会把自己憋坏。大哥我毕竟是过来人，你小子别不信。

小马与小蛮

就这样，小马遇见了小蛮，将所有澎湃的情欲，全然释放在这个初次见面的洗头妹身上。日子一天天过去，小马越发频繁地来找小蛮。若她恰好有客人在忙，他便坐在角落静静等待。在所谓的交易之外，他们似乎真的对彼此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其他洗头妹嘲笑小蛮：

你还真喜欢上盲人小哥了？他又不是大款！

直到有一天，小马为了小蛮与其他顾客打架，又因自己的盲人身份而惨遭暴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顿打让他找回了遗失许久的光明，看见了世界和心上人的模样。

小马和小蛮（源自影片官照）

他的脑袋剧烈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呈现在他面前，那般巨大，那般美好，令他不知所措。那些晃动不安的画面，那些充满情绪的音乐，让我仿佛身临其境，与他一同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一切。

随后，小马和小蛮消失了，无人知晓他们的去向。按摩小哥与洗头小妹私奔，看似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三流故事，我却觉得无比浪漫。

故事最后定格在胡同深处的居民楼，小马诊所的牌子隐匿其中，小蛮刚刚洗好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动人。

不知她曾为多少人洗过头，但这一次，只为她自己。

小马静静地站在她对面，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灿烂。

老王与小孔

王大夫孝顺且重情义，甚至差点拿出结婚的钱去帮弟弟还债，却在最后关头反悔，上演了切胸切腹的自残之举，可谓不折不扣的纠结之人。他的悲剧在于他太过善良。若换作一般人，或许根本不会插手，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理应各自承担责任。

由于小孔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们来到南京实则是私奔。小孔不敢告知父母他们在南京，为此一直使用两个手机。

老王和小孔（源自影片官照）

然而，在故事的结尾，他们又回到了深圳，继续之前的打工生活，不久前的这段日子，仿佛从未存在过。没有南京，没有沙宗琪，没有小马。

整部影片最让我感到悲伤的，并非苦难、悲惨，亦非命中注定与无可奈何，而是生活的困境——无论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它都始终存在。

电影里的沙复明文艺地吟诵着：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而我却在想，如果有来生，要做一片叶子，风一吹，我们就飞走，飞向那未知的自由。

来源：者也综艺星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