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客》:本能受害者

快播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2-30 07:41 2

摘要:二月的阿尔卑斯山,阳光亮得晃眼,金子似的铺在雪坡上,可那光是冷的,碰在皮肤上像细针扎。山脚下那家叫“Les Deux Alpes”的餐厅,暖烘烘的,空气里全是融化的奶酪味,稠得化不开。

二月的阿尔卑斯山,阳光亮得晃眼,金子似的铺在雪坡上,可那光是冷的,碰在皮肤上像细针扎。山脚下那家叫“Les Deux Alpes”的餐厅,暖烘烘的,空气里全是融化的奶酪味,稠得化不开。

托马斯坐在那儿,正摆弄他的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要拍一张完美的全家福——妻子艾芭,女儿薇拉,儿子哈利,都得在镜头里笑得刚好。他像个导演,轻声说:“看这儿,笑一个。”艾芭便笑了,笑容妥帖,只是眼角的细纹在强光下有些藏不住。两个孩子为几根薯条拌嘴,托马斯手轻轻一压,像按下一个看不见的开关,声音便停了。他是这个家的轴心,话不多,但管用。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闷雷似的响动,轰隆隆的,从天边滚过来。餐厅里的人先是一静,接着都扭头朝窗外看,脸上带着点儿好奇,甚至兴奋。有人说了句:“是雪崩。”托马斯也起身,不紧不慢走到窗边,手插在裤兜里,望着那股从山顶卷下来的白烟。那白色起初很远,缓缓移动,像云絮跌落,竟有几分看风景的惬意。

“是控制的爆破,不用担心,”老板走出来,脸上堆着笑,“不会到这边来,安全得很。”

大家似乎松了口气,刀叉声又响起来,还有人举杯,为这意外的助兴节目。托马斯也回到座位,嘴角挂着笑,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刚要说什么——

风向变了。

那股白色的巨兽像是突然被激怒,猛地扭转了身子,朝着餐厅直扑过来。玻璃窗开始剧烈震动,嗡嗡作响,桌上的杯子跳起来,红酒泼在雪白的桌布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尖叫声炸开了,先前所有的从容瞬间被撕得粉碎。人们推搡着、哭喊着往后门涌,椅子翻了,盘子碎了,奶酪火锅的铜锅咕咚一声摔在地上,黏糊糊的液体淌了一地。

艾芭的脸霎时没了血色。她猛地弹起来,一把将小哈利拽到身后,又死死抓住薇拉的手臂。她的声音劈了叉,尖利地刺破嘈杂:“托马斯!托马斯!快带着孩子!”

她需要他。在这天崩地裂的一刻,她本能地朝那个总是掌控一切的男人呼救。她仓惶地回过头。

她看见托马斯正以一种近乎敏捷的速度冲向门口。他没有回头,一眼也没有。他的手臂间紧紧夹着他的手机和那件贵价的夹克,他在纷乱的人群里闪转、迂回,像一条识途的鱼,第一个消失在门外的光里。

艾芭僵住了。她张开的胳膊还护着两个孩子,把他们按在桌下。窗外的白色雪雾越来越近,她能感到寒意穿透玻璃,扑在脸上。她闭上眼,用身子罩住两个孩子,嘴里喃喃着:“别怕,宝贝,别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几秒钟后,咆哮声停了。雪浪在离餐厅几十米外的地方伏下了身子,虚惊一场。人们从各种角落钻出来,喘着气,笑着,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软互相拥抱。有人吹起口哨。

托马斯也回来了。他站在门口,胸口起伏,脸上有种异样的红光,是激动,也是后怕。他走回座位,看着窗外,拿起那杯没洒完的酒,手还颤着,语气却努力平复下来:“我的天,真是……难以置信的场面。”

艾芭看着他。她的目光很深,很静,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冷下去。

“你去哪儿了?”她问,声音轻飘飘的。

“嗯?”托马斯没抬头,看着酒杯。

“刚才,”艾芭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像冰裂,“你去哪儿了,托马斯?”

托马斯顿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出去看看情况。总得有人探路,确定是不是安全,对吧?”他拿起手机,划拉着屏幕,“看看,我拍到了,这角度绝了,就在我冲出去的时候拍的。”

艾芭没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生了两个孩子的男人。他兴致勃勃地谈论雪崩的走向,谈论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仿佛那只是一场值得回味的冒险电影,而电影里,没有她和孩子的位置。

那晚剩下的时间,像在胶水里熬过去的。回到旅馆房间,沉默堵在两人之间。托马斯试图从背后抱她,嘴唇碰上她脖颈时,艾芭躲开了。

“别碰我。”

“怎么了?”托马斯声音里透着不耐,“不是都没事吗?意外而已,我们运气够好了。”

“你丢下我们,自己跑了。”艾芭转过身,眼睛直直看进他眼里。

“我没有!”托马斯声调高了,像被踩了尾巴,“我去确认安全!那是本能!那种时候谁顾得上谁!”

“我看见了,”艾芭的声音冰一样,“我看见别人还在拉着家人的手。我只看见你,头也不回地跑。”

争吵持续到深夜。托马斯变得像个辩护律师,反复陈述,用各种理由——肾上腺素、瞬间判断、不可抗力。他甚至开始埋怨艾芭,说她不该在这时候指责,该一起庆幸活着。艾芭不再吭声。她就用那种眼神看着他,那眼神让托马斯心里发毛,那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裂痕一旦有了,就会自己生长。小哈利夜里做噩梦,哭喊着“爸爸”,可当托马斯真走进房间,孩子却把脸扭向墙壁。薇拉变得异常沉默,不再缠着爸爸玩。家里空气滞重,托马斯想打破它,他提议全家去滑雪。他得在雪道上找回点东西,找回那个被仰视的父亲角色。

缆车缓缓上升,车厢在风里轻微摇晃。托马斯讲着笑话,自己干笑了几声。孩子们应景地咧咧嘴,艾芭一直看着窗外,茫茫的雪景向后流去。下山时,托马斯滑在前面,动作流畅,他想显得游刃有余。可当他回头,身后空荡荡的,没有熟悉的身影。一阵熟悉的恐慌猛地攫住他——和雪崩那天一样的恐慌。他急急忙忙折返,找到他们时,艾芭正带着两个孩子,在不远的缓坡上,慢慢往下挪。他们在一起,很慢,但在一起。

他站在那儿,雪板插在雪里,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这种说不出的别扭,一直延续到和老朋友马茨及其年轻女友弗尼卡见面晚餐。托马斯喝了不少酒,烟一根接一根。他又说起雪崩,故事却悄悄变了形,他话里话外,把自己描摹成一个临危不乱的观察家。艾芭一直沉默地切着盘子里的食物。

趁托马斯去洗手间,艾芭抬起眼,对弗尼卡轻声说:“他跑了。那天,他扔下我和孩子,第一个冲了出去。”

托马斯回来时,敏锐地察觉气氛变了。弗尼卡看他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马茨咳嗽着,望向别处。

“给你们看个东西。”托马斯有些急躁地掏出手机,点开那段视频。

画面晃动,嘈杂,雪雾弥漫,人群惊慌奔逃。一个红色滑雪服的身影格外醒目,他冲在最前面,迅捷,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包厢里静极了。马茨和弗尼卡的目光从屏幕移到托马斯脸上,又移开,那种沉默比指责更难受。

托马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声音越说越大,像要用音量盖住心底的窟窿。“那是本能!你们懂吗?生死关头,谁能想那么多!”

“那你现在呢?”艾芭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没有雪崩,托马斯,你为什么还在跑?”

托马斯愣在那里,嘴唇哆嗦着,忽然间,他肩膀垮塌下去,用手捂住脸,竟像孩子般嚎啕起来。那哭声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体面的外壳。在朋友和女友复杂的注视下,一个中年男人最看重的尊严,碎得干干净净。

之后几天,他们像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房客。说话仅限于必要,夜晚背对着背,中间隔着无形的冰河。

假期最后一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风雪。托马斯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执意要全家再滑最后一次,选了一条有难度的道。风雪很快弥漫开来,天地间只剩一片模糊的灰白。能见度很低,托马斯滑了一段,回头喊,没有回应。风声灌满耳朵。

“艾芭!哈利!薇拉!”

只有风在呼啸。恐慌再次攫住他,比上一次更狠、更绝望。他在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寻找,摔倒,爬起,脑子里闪过雪崩那天自己夺门而出的画面。这次他不想跑,可他找不到他们。

“艾芭——!”

隐约的,似乎有呼救声从坡下传来。托马斯什么也顾不上,连滚带爬冲下去。艾芭陷在一个雪坑里,动弹不得。托马斯跳下去,抓住她的手臂,奋力把她拖上来,背到自己背上。雪很深,风像刀子,他一步一步往上挪,喘着粗气,心里却涌起一股奇异的、灼热的情绪。他终于背着她爬了上来,孩子们从一块岩石后跑出来,脸上满是泪和惊喜。

“爸爸!妈妈!”

托马斯笑了,汗水混着雪水从额头流下。他看上去像个真正的英雄。艾芭也笑了,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真棒,托马斯。”她轻声说。

那一刻,风雪仿佛都温柔了。他们抱在一起,孩子们的手臂环抱着父母,像一个紧密的、终于修复了的圆。

假期结束了。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下行,车厢里暖气很足,让人昏昏欲睡。孩子们在后座睡着了。艾芭靠着车窗,看外面不断掠过的雪松和峭壁。托马斯坐在她旁边,手里摩挲着手机,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下来。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想,风波过去了。

车子驶入一段狭窄的山谷,为避开路中间一块不知从哪儿滚落的石头,司机猛地打了把方向。车身剧烈一甩,轮胎在冰面上擦出刺耳的尖啸。

全车人惊叫起来。

艾芭的脸色瞬间惨白,比雪崩那天更甚。她猛地抓住前面座椅的扶手,指甲掐进衬布,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停车!”她尖叫道,“让我下去!停车!”

“艾芭,没事,司机有经验!”托马斯试图按住她的手臂。

“停车!立刻!马上!”艾芭完全失控了,她拼命拍打车门,声音凄厉。

司机嘟囔了一句,还是把车靠在路边。车门嗤一声打开,冰冷的山风呼啸着灌进来。艾芭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下了车,站在路基旁的深雪里,单薄的身影在风雪中瑟瑟发抖。

“你疯了?这儿离山下还远得很!”托马斯探出身子喊道。

艾芭没有回头。她只是站在那里,背对着大巴,面对着苍茫的山谷,一动不动。

车上的乘客望着这一幕,又看看托马斯,目光里有些许茫然,也有些许复杂的了然。托马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那些视线烫着了。他看着风雪里那个决绝的背影,那个一小时前还在他脸颊留下亲吻的女人。他忽然明白了,那道裂痕从未消失,它一直在那儿,只是被一场风雪、一次救援暂时掩盖了。它深得很,冷得很。

大巴车引擎重新轰鸣,缓缓驶离。艾芭的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变成一个黑点,最终被漫天的白吞没。

托马斯转回头,望向前面蜿蜒的下山路。车厢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孩子们还在熟睡,对刚刚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

他闭上眼。雪崩那天的画面清晰起来:自己冲向门口的背影,餐厅里惊慌的人群,还有艾芭那双最后望向他的、彻底灰掉的眼睛。然后,是刚才车门打开时,她毫不犹豫跳进风雪里的背影。

嘴角细微地扯动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

车灯劈开黑暗,照着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盘山路。路的尽头,是家,是熟悉的生活,是必须回去的日常。黑夜浓重,雪还在下,静静落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刮器机械地扫开。

来源:忆时光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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