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张建国,1983年那会儿,我是公社电影放映队的正式职工。那时候在农村,放电影可是天大的事儿,比过年娶媳妇还热闹。我每天赶着一辆二马车,车上拉着一台16毫米的放映机、两箱胶片、一块雪白的银幕,还有个汽油发电机,走村串巷地给乡亲们放电影。十里八乡的人,只要听说
我叫张建国,1983年那会儿,我是公社电影放映队的正式职工。那时候在农村,放电影可是天大的事儿,比过年娶媳妇还热闹。我每天赶着一辆二马车,车上拉着一台16毫米的放映机、两箱胶片、一块雪白的银幕,还有个汽油发电机,走村串巷地给乡亲们放电影。十里八乡的人,只要听说哪个村有电影,扛着板凳提着马扎,摸黑走上十几里地都乐意。
那时候我负责的片区,都是大山沟里的村子,路难走得很,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放映队就我和老王两个人,老王是队长,比我大十岁,经验足,能修机器能接线,还能给乡亲们讲电影里的故事。我们俩的规矩是,哪个村提前送了介绍信,备了柴油和口粮,我们就优先安排去哪个村。
那年秋后,雨水特别多,连着下了半个月,山路被泡得稀烂。这天早上,老王递给我一封皱巴巴的介绍信:“建国,今儿个去趟王家坳,村长托人带信来,说全村人都等着看《地道战》呢,油和粮都备好了。”
我接过介绍信瞅了瞅,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王家坳村恳请放映队莅临”,落款是王家坳村长王富贵。我点点头,把放映机搬上马车,又往车上塞了两床厚被子——山里晚上冷。老王拍拍我的肩膀:“这王家坳偏得很,在山窝窝里,你路上慢点,赶在天黑前到,别误了场。”
我应了一声,赶着马车就出发了。刚出公社没多远,天又阴了下来,没走几步,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土路瞬间变成了烂泥塘,马车的轮子陷在泥里,越陷越深,我挥着鞭子抽打骡子,骡子吭哧吭哧地使劲,蹄子在泥里打滑,就是挪不动窝。
我气得直骂娘,挽起裤腿跳下马车,用手去刨轮子底下的泥,刨得满手都是烂泥,胳膊酸得抬不起来。雨越下越大,山路两旁的树林子被风吹得呜呜响,跟哭似的。我折腾了大半天,马车才勉强往前挪了几步,等赶到王家坳村口的时候,月亮都爬到头顶了,估摸着得有半夜十二点了。
奇怪的是,村口的老槐树下,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上戴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我赶着马车过去,大声喊:“老乡!是王富贵村长吗?我是公社放映队的,来放电影的!”
那人没说话,只是朝我招了招手,转身就往村里走。我心里犯嘀咕,这村长咋这么不爱说话?但也没多想,赶着马车跟了上去。
进了村,我更觉得不对劲了。往常我去别的村,还没到村口,就能听见锣鼓喧天,大人小孩的吵闹声能把山都掀翻。可这王家坳,静悄悄的,连狗叫都听不见一声。只有村口的老槐树,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影子映在地上,跟鬼爪子似的。
那人把我领到村中央的晒谷场,我一眼就看见,晒谷场的正中央,已经支起了两根竹竿,像是专门为挂银幕准备的。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晒谷场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百条板凳,每条板凳上,都坐着一个“人”。
月光惨白惨白的,照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一动不动,直挺挺地坐着,面朝银幕的方向,连头都不歪一下。
我咽了口唾沫,朝着前面喊:“王村长!我把机器拉来了!人都到齐了吗?”
那个领我来的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我借着月光一看,这人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呆滞,嘴唇发紫,看着不像个活人。他指了指晒谷场的一角,那里放着一桶柴油和一袋子白面,正是我们要的口粮和油料。
“村长,咋这么安静啊?”我笑着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乡亲们咋都不说话?是等着看电影呢吧?”
那人还是没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又指了指银幕的位置。
我心里有点发毛,但转念一想,山里人可能都腼腆,不爱说话。再说了,我跑了大半夜,折腾得够呛,哪还有心思琢磨别的。我赶紧把放映机搬下车,架在晒谷场的一角,又把银幕挂在竹竿上,然后发动了汽油发电机。
“嗡嗡嗡”的发电机声,打破了村里的寂静。我回头看了一眼晒谷场,那些“观众”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把《地道战》的胶片装进放映机,按下开关。一道强光射在银幕上,熟悉的片头曲响了起来。银幕上,高传宝带着乡亲们挖地道,跟鬼子斗智斗勇,逗得人哈哈大笑。
往常放这部片子的时候,晒谷场里早就笑成一片了,大人小孩拍巴掌的、吆喝的,闹哄哄的。可今天的王家坳,静得吓人。
我一边换胶片,一边往观众席瞅。银幕上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那些人的脸上,我发现他们的姿势都一模一样,腰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幕,不管是搞笑的情节,还是紧张的战斗场面,全场没有一个人笑,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时候,坐在第一排的一个“老太太”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黑布衣裳,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我记得,上个月我去邻村放电影的时候,见过这个老太太,她是邻村的,怎么跑到王家坳来了?
我朝着她喊:“大娘!您咋在这儿呢?上个月在李家沟,您还跟我要过电影海报呢!”
老太太没理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银幕。
我有点生气,寻思着这山里人咋这么没礼貌。我又朝着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喊:“后生!电影好看不?”
小伙子也没应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老王跟我说过的话:“山里的村子,有时候会出怪事,遇上不对劲的,别多问,赶紧走。”
我越想越怕,手都开始抖了,换胶片的时候,手一滑,胶片“咔嚓”一声,卡在了放映机里。
糟了!
我赶紧去摆弄放映机,可越急越乱,胶片不仅没弄出来,反而卡住了放映机的齿轮。就在这时,放映机的光柱突然变了方向,不再射向银幕,而是直直地打在了观众席上。
一道惨白的强光,照亮了整个晒谷场。
我顺着光柱看过去,眼前的一幕,让我魂飞魄散,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那些坐在板凳上的,根本不是人!
每条板凳上,都摆着一个木头牌位,牌位上用黑墨写着名字,名字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是那些“观众”的脸!
我吓得腿肚子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映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那些牌位,那些黑白照片,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我这才想起,刚才那个领我来的村长,他的照片,就摆在第一排的正中央!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公社的人说过的一件事——王家坳前天发生了山难!村里的壮劳力上山采蘑菇,遇上了山体滑坡,全村人除了一个外出探亲的小孩,全都被埋在了山里,无一生还!
怪不得村子里这么安静,怪不得这些“观众”一动不动,怪不得他们不笑不说话!
他们根本就不是活人!
我吓得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想去拉马车跑,可双腿发软,根本迈不动步子。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那个领我来的“村长”,正朝着我走过来。他的脚步很轻,像是飘在地上一样。他走到我面前,缓缓抬起头,帽檐滑落下来,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张同志,”他说话了,声音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沙哑得厉害,“电影……还没放完呢。”
我吓得魂都没了,哆哆嗦嗦地说:“村……村长……我……我胶片卡了……放不了了……”
“没关系,”村长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些牌位,“我们就是想看看……热闹。”
“我……我下次再来放!我下次一定来!”我说完,转身就往马车的方向跑,连放映机都顾不上要了。
我跳上马车,挥起鞭子使劲抽打骡子,骡子受了惊,撒开蹄子就往村外跑。我回头看了一眼,晒谷场上的牌位,在月光下静静地立着,像是还在等着电影继续放。
我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停下来。我瘫在马车上,浑身都是冷汗,棉裤都湿透了。
等我回到公社,天已经大亮了。我把这事跟老王一说,老王的脸瞬间白了。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建国啊,你命大。这王家坳的乡亲们,是想最后看一场电影,凑个热闹啊。”
后来,公社派人去王家坳处理后事,在晒谷场的角落里,发现了我落下的放映机。他们说,那台放映机的胶片,还卡在齿轮里,银幕上,还留着《地道战》的最后一个画面。
再后来,我再也没去过王家坳。但每年的秋后,我都会特意挑一个晴天,赶着马车,往王家坳的方向走一趟。我不会进村,只是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放上一部电影。
银幕挂在槐树上,放映机的光打在上面,山里的风吹过,银幕哗哗作响。
我知道,晒谷场的那些牌位,那些黑白照片,会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完这场迟到的电影。
这场没有观众的“加场”,我一放,就是三十年。 #民间传说民间诡事灵异故事鬼故事#
来源:诗意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