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一页一月,斯琴高娃坐在窗边,脸上没什么妆,干净利落。那种不讨好镜头的劲儿,反倒像是家里来客,一抬眼你就知道她是谁。翻到二月,张瑜。微微一笑,柔光打在额头,电影海报同款的眼神,懂《庐山恋》的都懂。三月写着程晓英,衣摆是浅色的,照片没什么刻意摆造型的痕迹,像从杂
旧货摊翻出来的一本挂历,塑料封皮都有了年头,封面四个红字“恭贺新禧”,油墨味早没了,喜气还在。摊主说是八十年代的,十二张全了,没折角。我当场就翻。
第一页一月,斯琴高娃坐在窗边,脸上没什么妆,干净利落。那种不讨好镜头的劲儿,反倒像是家里来客,一抬眼你就知道她是谁。翻到二月,张瑜。微微一笑,柔光打在额头,电影海报同款的眼神,懂《庐山恋》的都懂。三月写着程晓英,衣摆是浅色的,照片没什么刻意摆造型的痕迹,像从杂志内页裁下来似的。四月到李秀明,侧脸,短发,利落得像当年单位里最亮的女青年。
五月开始热闹,两个人挤一页,陈冲和刘晓庆坐在一块儿。一个眼神往外一个眼神往里收,谁也没抢谁戏。放在一起,倒像那年头“新旧气质”的合照。六月也两位:尤丽华和王琴宝,名字清清爽爽,像是舞台上走下来的,姿态都很正。七月是马瑶瑶,年轻面孔,笑起来有点俏气。八月换成李仁堂,男演员那种稳,你看得出来,袖口扣得很齐。九月是冷眉,名字一出手就有时代感,眉眼不冷,冷在气质上。十月轮到谢芳,老一辈的派头,站没站相都有讲究。十一月两位:刘冬、徐敏,穿着没有夸张装饰,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像从戏里走出来直接按了快门。到了十二月,有点意外,高飞和栗原小卷。一个是当年的银幕硬朗脸,一个是从邻国走进中国客厅的温柔面孔,一年收尾的心思摆在这儿了:格局打开一点,气氛暖一点。
小时候家里谁能挂上这样一套,客厅一下子就有了脸面。那时候挂历不是现在的赠品,它是年底才有的“紧俏货”。单位分,供销社排队,印刷厂的亲戚最吃香。有人拿香烟去换,有人托人情,真正挂到墙上,还要挑钉子的位置,不能挡住脸,得让来客一进门就看见。大家都记得封面的那句“恭贺新禧”,可真正撑起这一句祝福的,是这些月月不同的脸。
别看只是几张纸。当年的银幕才刚刚热起来,明星是新鲜词。你现在说“流量”“出圈”,那时候的“出圈”,就是进到普通人家里,挂在墙上,跟年画放在一块比。以前年画多是铁姑娘、英雄娃娃,工地上、田里一片红;八十年代开了窗,人的脸变多了、变细了,笑容里面有城市味。你看这套安排,老中青搭着来,谢芳这样的老艺术家压轴秋天,陈冲、刘晓庆顶在五月,正好是春天一过,热度要升的时候;再把栗原小卷放在岁末,点了句“看世界”。这种排布不是随手一摁,背后是那会儿文化空气的温度。
栗原小卷那张照片我盯了久一点。她当年演的片在国内放映过,柔和又自持的气质,像隔着海风吹过来。那会儿街头挂历摊上,常能看到她、也能看到来自苏联东欧的面孔,大家对外面的世界多好奇。这种好奇,穿过一枚钉子,挂在每家墙上,不吵不闹地陪你吃饭、聊天、过年。
再看斯琴高娃摆在一月,也有意思。新年开篇要有“劲儿”,她的形象就是耐看有骨头的类型,像给这一年定了个“踏实”的调门。张瑜放二月,情人节前后,年轻人心里有点粉泡泡,恰到好处。李秀明在四月,你会想起她在镜头里总像是工作队里的那个组织者,干脆利落,和春风一起往里吹。马瑶瑶、程晓英、尤丽华、王琴宝这些名字,今天听上去有些陌生,但那时她们就是街上理发店墙上的“模特”,你剪一个齐耳短发,师傅会指着挂历问“这样行不行”。
挂历热不只是照片好它还藏着一个小小的“配额经济”。年底审版面,各家厂子抢纸、抢油墨,广告位不多,能上就说明你背后有一家单位拿着资源。很多人今天说“品牌投放”,在那会儿就是“把名字印在梅花旁边”。影视明星是最好识别的“符号”,一眼看见,记住了。换言之,这些人的脸,替那几年做了表情管理。
从审美上这套挂历把男演员安排得很稳当,李仁堂、刘冬、徐敏、高飞,穿着都不抢镜,眼神不挑逗,站着就好看。女性这边,妆容都很浅,衣料讲究“清爽”“干净”,没有夸张的肩线,不露不透,是真正的“让你一家老小都能看”。你要说是“目光政治”也行,那个年份里,“看”这件事本身就很珍贵,大家愿意看一张温柔不冒犯的脸。
有人说,现在谁还挂挂历,手机壁纸一天换十张。我偏不急着附和。这两年旧货市场走红,这种带明星的挂历不止一个在流转。咖啡馆、理发店、书店爱把它们当墙面装饰,照片褪了色反而更耐看。网上也有人专门收,整套齐全的,价格一点都不低。为什么呢?因为它们不是简单的“旧”,它们把一个时代的愿望装订成了十二个月:想把日子过得体面一点,想让家里亮堂一点,想远方再近一点。
翻到十一月那一页,刘冬和徐敏挨在一起,笑也不笑,像在候场。我忽然想起家里老式挂钟“当当当”的声音。同一个空间里,时间走过,脸还在。再看五月那俩,陈冲的眼神往远处投,刘晓庆的眼神更像是盯着你,像是一个人想出国,一个人想冲榜。把她们并排,才是八十年代活力的样子:一个向外一个向前闯。
九月的冷眉让我怔了一下。这个名字在今天像小说里的人物,但当年她和同辈一起拍戏、演戏,成了摄影师镜头里最常见的“光”。那个年代的照片喜欢自然光,窗子一开,尘埃里有亮点,人的脸就发光。看这张,就知道拍照的人爱她。十月的谢芳更不用说,她身上是五六十年代留下来的学院派,线条干净,站在哪里都端正,秋天最配。
至于十二月的高飞,年轻人可能有点陌生,但在影迷那里,这个名字是“硬”。那时候香港台湾片子开始让人眼花缭乱,他在很多片里的形象都不好惹。把他和栗原小卷放一页,不光是“中外合璧”,更像在说:我们既能看温柔,也能看狠辣,口味多了,心也就不板了。
很多人拿到这样一套挂历,第一件事是写上生日、亲戚结婚日子、采购清单,再在某个角上用铅笔小小地记一笔:某天影院排片,某天广播剧复播。今天我们手机里有提醒、云端有备份,那时人的记忆方法,就是把日子系在明星脸上。一年翻完,十二张撕下来,有人舍不得扔,卷起来塞柜子里,就等着三十多年后,在旧货摊上再被人翻出来。
来源:蛋黄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