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无疑是恐怖片大丰收的一年，从经典续作的《招魂4》《死神来了4》到原创IP的《罪人》《同甘共苦》《凶器》，各种风格的恐怖片轮番上阵好不热闹。但没人料到这些都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王炸年底才登场。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今年无疑是恐怖片大丰收的一年，从经典续作的《招魂4》《死神来了4》到原创IP的《罪人》《同甘共苦》《凶器》，各种风格的恐怖片轮番上阵好不热闹。但没人料到这些都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王炸年底才登场。

年底HBO上线的美剧《小丑回魂：欢迎来到德里镇》（以下简称《德里镇》）以绝对优势终结了“谁是今年最佳恐怖片”的讨论。豆瓣开分9.0，之后一度冲到9.2分，甩开了同类作品一大截。与此同时上线三天的播放量突破了570万，位居HBO史上第三位。

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不仅是因为《德里镇》有着让人叹为观止的大尺度场景，也是因为它在剧情上展现了极大的野心，尝试以恐怖片的形式反映60年代的社会议题，着实是今年美剧的一大惊喜。

文｜西蒙

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谨慎阅读

不断颠覆预期的高能展开

《小丑回魂》是恐怖大师斯蒂芬·金最负盛名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1989年美国德里镇的一群少年组成“失败者联盟”，依靠友谊和勇气对抗超自然怪物小丑的故事。

《小丑回魂》2017年电影版剧照

《小丑回魂》影响了许多后续恐怖和科幻作品，近年网飞的王牌剧《怪奇物语》从主线到主角团基本就是复刻了《小丑回魂》，主创达菲兄弟也毫不避讳地表示自己是斯蒂芬·金的超级粉丝，对《小丑回魂》倒背如流。

《小丑回魂》之前拍过两版电影，国内观众比较熟悉的是2017年版，由阿根廷导演安德斯·穆斯切蒂执导，把小说改编成了两部电影。第一部口碑相当不错，还打破了R级恐怖片的全球票房纪录，是很多人心中的恐怖经典，片中小丑邪气张狂的造型更是让人过目难忘，可惜第二部因为剧情改编等原因口碑一般。

这次的《德里镇》同样由穆斯切蒂执导，小丑的演员也延续了电影版，剧情则是原创。小丑的核心设定是每隔27年苏醒一次展开进食，《德里镇》讲的就是在电影27年前1962年的故事。

项目公布之初观众反响并不热烈，原因也简单：第二部电影的口碑不佳，而且小丑的结局大家都知道了，拍个前传那结局必然是小丑大开杀戒后进入沉睡，多少缺乏悬念。何况少年在小镇对抗超自然怪物的剧情不论《小丑回魂》还是《怪奇物语》都已经拍得很出彩了，很难想象《德里镇》能超越这两部经典。

而《德里镇》的表现极为惊艳，第一集就带来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系列高能展开。

作为恐怖片，大尺度的场景自然是重中之重，《德里镇》在这点上下足了功夫，做了很多反套路的设计。以第一集的开场为例，少年马蒂在回家路上搭上了一家四口的车子，听着他们的日常闲聊。在恐怖片中这并不属于危险的场景，很容易就让观众放松警惕。

但随后一切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丈夫和怀孕妻子开始发生争吵，两个小孩念叨着各种充满负面隐喻的词汇，然后是一幕远超观众意料、邪气四溢的疯狂场景——妻子直接在车子里生下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变异双头魔婴，还连着脐带在车子里一通乱飞，在车窗上留下污秽的斑斑血迹。

之前《小丑回魂》里的恐怖场景大多是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元素（无头士兵、麻风病人、变异大蜘蛛等等），对如今的观众属于毫不意外的jump scare内容。而《德里镇》的第一幕完全打破了这种预期，观众以为安全的日常场景转眼就化为无间地狱，与之相伴的是和电影版风格迥异的大尺度元素，让自以为熟悉这个系列的观众彻底跌入了不可测的深渊，堪称最完美的恐怖片开局。

《德里镇》在第一集结尾还整了一个大活儿。正式播出前官方发布了一版海报，上面是第一集登场的5位主角，观众的预期自然是看他们如何与小丑斗智斗勇，结合电影剧情也天然觉得他们是相对安全的。

然而第一集结尾以一场毫不留情的电影院大屠杀再次颠覆了观众预期，海报上的5个人瞬间就死了3个。随后官方又发布了新一版的海报，正式介绍了新的主角团5人。到了这时候，已经没人再觉得这些孩子是安全的了。

《德里镇》正式播出前的海报和第一集播出后的海报对比

《德里镇》只用了一集，就彻底重塑了观众对本片的预期，让观众的态度从“不过是一次经典IP炒冷饭”变成了“制作组真的想做些不一样的东西”，由此带来的对后续剧情的猜测和讨论都让本片热度迅速升高。

在之后的几集，《德里镇》依然不断端出高能且充满想象力的场景，吸引着观众一边捂着眼睛一边欲罢不能地追下去。无论是腌黄瓜瓶里的尸块人，还是从眼睛里长出的蜗牛触须，这些恐怖场景都不再是脱离日常的超自然元素，而变成了一种对日常的扭曲和异化。

相比藏在黑暗中的邪恶生物，更让人恐怖的是日常生活的底层规则和安全感被颠覆。当熟悉的事物变得陌生且危险，当明亮的灯光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无法保护我们，这样的日常无疑是恐惧的最大来源。

这并非危言耸听的想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片中种种骇人听闻的异化日常看似源自小丑，实则是将小丑作为社会群体恶意的代表，借着小丑的疯狂来展示那个充满扭曲、到处弥漫着恐惧不安的60年代。

比怪物更恐怖的是人心

斯蒂芬·金当初写《小丑回魂》的原因之一就是展示他看到的美国社会问题，从校园霸凌、家庭暴力、青少年帮派，再到大人对孩子的冷漠无视，书中对这些现象的描写激发了许多读者的共鸣。《德里镇》也继承这种理念，将镜头对准了60年代，展现了在核恐慌和种族冲突下撕裂的美国社会众生相。

当时美国和苏联正处于冷战阶段，故事发生的1962年更是一个极为敏感的时间点，苏联在古巴部署了中程导弹，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核战争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为了应对可能的核战争，美国政府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包括对民众展开核辐射科普、在全国建立地下避难所、在边境部署军队等等。

《德里镇》忠实还原了这段特殊的历史时期：学校里会教授核战爆发后的自保手段；驻扎在德里镇的空军就是为了应对核战争，军队寻找小丑的目的是想把它当做武器；而开篇的双头魔婴更是对民众核恐慌的具象化，它诞生于少年马蒂对核辐射危害的恐惧想象。

种族冲突是当时美国社会的另一大议题。在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的带领下，美国各地掀起了大量的反种族隔离运动，并逐渐从静坐示威升级到游行罢工，这同时也激化了很多白人对黑人的敌意。

德里镇上虽然黑人和白人看似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实则黑人处处受到打压排挤。无论在酒吧、军队还是学校里，黑人都会受到不言自明的区别对待，刚搬到镇上的汉隆一家光是走在路上，就已经被镇民用诡异的眼光上下打量。

而小丑的电影院大屠杀成了打破表面平和的契机。黑人放映员汉克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被警方以凶手身份逮捕，并引发了惨绝人寰的酒吧屠杀：十几个白人种族主义者包围了汉克躲藏的黑点酒吧，用火油弹和子弹屠杀了在场的23个黑人，事后也没任何人追责。

导演对这一段剧情的表现极具视听冲击力，用了一段3分钟的长镜头全景式展现了酒吧内黑人的绝望和挣扎。在火油弹的攻击下，酒吧陷入一片火海，伴随着镜头的游走，一个个黑人如草芥般接连倒下。子弹的呼啸声、火焰的燃烧声、人们崩溃的尖叫和哭喊混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无法呼吸。这一刻，黑点酒吧就是地狱在人间的显现。

相比之下，前面小丑的各种恐怖场景都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这段也是《德里镇》对种族主义最直白的批判：小丑在这一轮苏醒期间也不过杀了十几个人，而种族主义者一夜之间就杀了20多个黑人，小丑后面还会陷入沉睡带来一段安稳日子，但种族主义者并不会。所以谁才是真正的怪物？这样扭曲的时代里又哪儿来的安全可言？

好在我们还有孩子可以指望。和《小丑回魂》一样，孩子在《德里镇》中同样代表了人类所有的美好品质和对未来的希望，尤其片中的墨西哥少年里奇的塑造非常出彩，贡献了全片最大的泪点和燃点。

作为移民，里奇在学校里也是被打压的边缘人群，渴望友谊的他和转学来的黑人少年威尔成了朋友，进而卷入到了和小丑的对抗中。里奇是主角团身材最矮小、同时却最成熟的人，他冷静、温暖、充满绅士风度，能在伙伴陷入低谷时给予支持和陪伴。

在酒吧大屠杀中，他履行了之前许下的骑士诺言，用生命保护自己喜欢的少女玛姬，在一片火海地狱中绽放出耀眼的人性之光。而在最后一集的大决战中，里奇更以鬼魂的形式返场，用一个竖起的中指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小丑，帮助伙伴在危机关头成功封印小丑。

这一幕无疑是整部剧最高光的场景，看得无数观众热血沸腾。在见识了整整一季的超自然恐怖和人心险恶后，里奇的返场让人依然愿意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相信友谊和勇气的力量能跨越重重阻碍，最终战胜邪恶。在这一主题的表达感染力上，《德里镇》甚至超越了《小丑回魂》。

当然，《德里镇》也不是一部十全十美的作品，后期一些问题的暴露也让本片的口碑有所下滑。观众吐槽最多的一点，是为了增加戏剧性加入了很多强行设定，一些制造冲突的剧情缺乏合理性。

比如肖将军一开始说找小丑是为了当武器对抗苏联，后面才发现他的真正目的是解除封印，把小丑散播到全国，理由则是“社会充满了不安和冲突，对小丑的恐惧能让社会更稳定”。逻辑之诡异如同在说“解决冲突的方法是把所有人杀光”。虽然有观众认为肖将军是受了小丑的精神操控，但从片中的表现来看这完全是出自他自己的意志。

又比如后期封印小丑的匕首突然多了一个“会扰乱持有者心智”的设定，问题是前面的印第安人也一直持有匕首，完全正常没受影响，怎么一到主角团手里就多了这个设定？还连带把前期的主角莉莉塑造得像《指环王》里的咕噜一样疑神疑鬼，后期剧情基本处于梦游状态，存在感甚至不如最后加入主角团的玛姬。

好在这些问题不算多严重，不至于拖累整部片的素质，在今年美剧里《德里镇》无疑是第一梯队的水平。目前HBO也已经续订了后面两季，故事会从1962年继续往前追溯到1935年和1908年，讲述其他年代里人们和小丑对抗的故事。

第一季的最后一集还挖了一个大坑，揭露了小丑能超越时间同时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他知道自己在未来会被杀死，所以打算杀死电影版主角团的祖先来回避死亡。后面两季围绕这个设定有不少文章可做，也许这就是导演真正的野心：他想拍的不仅是《小丑回魂》前传，同时也是续集。就让我们耐心等待后面两季的定档，看看能否再次颠覆观众的想象。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