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些电影大多是聚焦于“聋人”与“听人”的矛盾,讲的是残疾人生存处境的故事。
最近“听障”题材的电影大爆发。
国内有《不说话的爱》,与 翻 拍自《健听女孩》的《独一无二》。
香港有《听我今天怎么说》。
这些电影大多是聚焦于“聋人”与“听人”的矛盾,讲的是残疾人生存处境的故事。
但还有一部片,却走得很远——
它非但与你的先入为主的“励志故事”唱反调。
拍出了“黑暗”的真相。
更是在一个残疾人的题材里,探讨了母职这一。
来吧。
今年柏林国际电影节全景单元观众奖,最佳剧情片。
由真正的聋人演员主演,其姐姐导演的——
无声挚爱
Sorda
片名是不是很温暖?
可为什么Sir又说这是一个挺黑暗的故事?
原因在于,它 争议 极大 的表达。
很多人都难以接受。
故事是说,由米丽亚姆本色出演一位聋人妇女,她和丈夫隐居在郊外,本来有着极为和谐的生活。
他们晒太阳,遛狗。
或者在与世隔绝的泉水里洗鸳鸯浴。
总之做到了“天人合一”。
但大和谐总免不了意外——
安吉拉( 米丽亚姆 饰)怀孕了。
本来,这也不是件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毕竟安吉拉和丈夫对新生命的到来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们的关系依旧甜蜜——
孩子叫阿贝尔怎么样?伊万怎么样?
如果是个女孩呢?
只要长得像你,都行!
甜死人不偿命。
安吉拉的聋人朋友们,也觉得有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太担心疼痛,之后你就全忘了
看见宝宝的一刻 一下就爱上了
只有母亲不太一样。
她对小两口的二人世界很满意,但知道新生命的存在后,反倒露出担忧的神情。
担忧什么?
不知道。
直到几个月后,在一个无比平常的下午,做家事的 安吉拉 一个起身——
啪。
羊水流出来了, 孩子要生 了。
此时,观众才懂得了外婆的担忧。
一个重要的前提——
全家,只有女主是聋人。
于是孩子“像爸爸还是妈妈”,就成了大家最关心的。
刚开始,安吉拉也很好奇。
但看到丈夫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测试宝宝的听力时,她温暖的目光,渐渐地冷却、黯淡下去。
孩子出生后,无人在意她有没有继承父母的雀斑、眼睛。
在安吉拉这里——
全世界都在寻找孩子和她的“不同”,而非“相似”。
听到医生的诊断, 丈夫脸上露出按捺不住的喜悦。
但明明几天前他才说过,孩子听不听得见都没关系。
父母更是高兴。
老两口抱着孙女走来走去,教还没长牙的宝宝如何发音。
一家人其乐融融。
只有安吉拉坐在葡萄架下,洒落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照不出半分笑意。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育儿生活。
可以说,从知道女儿奥娜能听见的那一刻,安吉拉就掉入了痛苦与纠结之中。
有人可能不信。
一个母亲,难道不以孩子为先吗?孩子健全不好吗?
但安吉拉不会说话,也不想说谎。
对付现实带来的不适,聋人最擅长的就是沉默。
她的难过不是无理取闹——
生娃很痛,更何况是超越生理 的精神煎熬。
丈夫在产房里被支开。
安吉拉拼命跟护士打手势,但没一个人听她“说话”。
奶水不够,奥娜哭得不行。
自己手忙脚乱都止不住,丈夫出声一哄,一下就安静了。
找同龄的孩子玩,别人说话安吉拉听不见,做游戏也融不进去。
丈夫来解围,更加剧了妻子的不安——
为什么你不跟孩子打手语?为什么你代我发言?我也是孩子的家长和母亲!
支撑安吉拉十月怀胎的,是她对宝宝的想象和爱。
可奥娜一被发现有听力, 立刻被划分到了和妈妈不同的阵营。
阵营的名字,叫 主流。
为了女儿。
安吉拉逼自己接触从小到大避开的人群,戴上不舒服的助听器,在一群听人中间陪笑,只想多 给奥娜一些“学舌环境” ……
她也有私心。
给奥娜戴上不舒服的耳罩。
只有这样,宝宝才会看自己的手势和嘴型。
但在丈夫看来,不顾女儿感受的交流,就是自私。
争吵一触即发。
父母的身份,第一次超过了夫妻。
-你没看见她在哭吗?
-我正要给她取下来……
对安吉拉来说——
母爱,是一颗长在悬崖边缘的荆棘。
她承受巨大的风险触碰,最后也只捞回一些不讨巧的痛楚。
还记得吗?
她原本喜欢的是自然,是小狗、溪水和阳光。
在大自然里,安吉拉与万物生灵一样,是平等的。
但有了奥娜后。
她偶尔才能来到水边,追忆那些回不去的美好。
母职和自我,哪个更重要?
脆弱、自私、不切实际,这些都不是一个妈妈该有的特质。
但安吉拉全占了。
也难怪,有些观众看完不理解——
你既然爱娃,为什么希望娃和你一样?
为什么要以自己的狭隘,影响一个孩子本该有的健康成长?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就像片中男女主的争吵。
安吉拉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生孩子,失去了二人世界,孩子还不和自己亲近。
丈夫更是无辜:
带孩子的是我,教她说话认字上学的都是我。
我不能一直围着你转,因为孩子会占据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没毛病吧,你要和孩子争风吃醋吗?
这样关于自我和家庭的争执,放在《奇葩说》能讲整整一期。
但安吉拉特别在哪?
用导演的话说——
她故意将安吉拉塑造成一个充满怀疑、矛盾和尖锐的形象。
为什么?
因为她所代表的双重身份,结合在一起,将为整个主流电影和观众群体,带来前所未有的新思考。
她挑开的不仅是残疾人在这个社会里,“和谐”之下的矛盾。
更是“母亲”这一身份,对“自我”的侵蚀。
就像影片开始呈现的那样,在 安吉拉的视野里,这个世界是无比和谐的, 在郊区生存多年的她,早就忘却了“健全”和“不健全”的区别。
但真的没区别吗?
当然不是。
当安吉拉购物时,她惊愕地发现,卖聋人专用品的 店员居然可以不会手语。
收工后和朋友去喝酒。
酒吧的光鲜暗到极点,依旧遮不住旁人对聋人的异样眼光。
甚至于这种“阶层”式的偏见是双方面的——
聋人孩子在主流社会被听人排挤。
听人孩子,同样 融不进去 聋人的社群。
所谓的和谐,不过是一层漂亮的外衣。
而 孩子的到来,只不过是揭开了噪声的隔音布而已。
安吉拉不可以继续在这“美好”中生活下去吗?
似乎也可以。
就像很多人对母亲这一身份要求的那样,当一个人可以 逆来顺受,可以宽忍,可以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牺牲自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所有的问题,似乎也就“不存在”了。
可显然, 安吉拉并不是那样的人。
她并不想自我欺骗。
于是编导给她设计了 自卑,自私,计较,敏感的性格。
她想 说的, 却是一 个人的 本真 ——
我们到底敢不敢剥去社会评价的符号,直面真正的内心。
善良、可怜, 纯洁到没有 欲望,这些到底是残疾人真正的特质,还 是主流通过 对小众群体的赋魅,让他们进一步失权?
失去狠的权利,恶的权利,像个复杂的人的权利。
再以赞美和褒奖的名义。
完成一场看似政治正确,实则对主流的自恋,进行的巧妙恭维?
所以没错。
安吉拉是不可爱,但她的双重身份,正是对“残疾”和“母亲”这两种刻板印象的反击。
而近些年,国内的残疾人电影不就这样吗?
永远真善美、永远屡败屡战、永远积极向上。
但那不是电影,而是一个残忍的乌托邦。
不健全的人们,只能以被批准过的姿态存在、成长。
说回《无声挚爱》——
是否不解,安吉拉都这样了,到底她的爱在哪里?
措辞这么激烈了,究竟又无声在哪里?
但这恰巧是最好的呼应。
爱,不光是安吉拉对奥娜,妈妈对女儿。
电影的一幕是——
外婆拿来安吉拉小时候的玩具,将这个“救了她命”的玩偶转送给孙女,也让童年的回忆进入安吉拉的内心。
那是另一个听人母亲抚养聋人女儿的故事。
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安吉拉,的确不想长大。
但当年的外婆,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母爱不是无条件的。
它需要妈妈和宝宝的沟通,甚至是,两代女孩之间的沟通。
母亲也是通过孩子的出现,才分娩出新的自己。
更懂得怎么去活的自己。
回头想想,这里所说的又何止是听障人士,又何止是母亲?
她或许,也是我们一个个自己。
我们何尝不是因为所谓的小众,所谓的缺陷,常常深陷选择和挫败?我们何尝不是苦恼如何面对不想要的生活,努力地学会长大?
我们的成长,到底是因为爱,还是以爱为名的某种社会规训?
所以在这个基础上。
我们是否接纳自己,并认可你亲手做出的选择,便很重要。
毕竟搞明白自己,才有爱人的能力。
就像最后的安吉拉。
她没有再给奥娜戴上耳罩。
而是在电影安静的画外音里,让我们亲耳听到她们的世界。
她将小狗介绍给她。
她带她来到阳光下,感受大自然,将“妈妈的最爱”分享给你。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明白。
她已经破解了自己的课题,成长为了一个母亲。
而爱也终于落了地。
新的故事伴随着新的笑容,无声但快乐地开启。
来源:小镇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