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一部《酱园弄·悬案》在上海电影节首映后，很快迎来了国内公映。我也抱着一些期待，去观看了这部大刀阔斧改动过的影片。

去年戛纳电影节，陈可辛导演携《酱园弄》铩羽而归。今年，《酱园弄》经历大幅度重新剪辑，分成两部电影上映。

第一部《酱园弄·悬案》在上海电影节首映后，很快迎来了国内公映。我也抱着一些期待，去观看了这部大刀阔斧改动过的影片。

令人可惜的是，电影没能完成蜕变，整体上仍然很一般。

影片的核心问题，是陈可辛导演似乎 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怎么讲这个故事 。是想讲好女权主义？还是想拍悬疑探案？ 这两个元素没有产生有机结合，只是被凌乱的杂糅在一起，使得每一个元素都没讲透。

影片的问题非常多，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人物角色的动机在“左右脑打架”。他们有一个负责讲述女权主义的“大纲动机”，又有一个故事里的“逻辑动机”。而前者往往盖过了后者，使得电影的剧情的地基还没打好，就想要起主义的高楼。

打不好的地基

影片只有96分钟，但是前一个小时我是真的如坐针毡。时间过得非常漫长。

所有的人物，像是剧本杀玩家一样。

他们拿到的剧本，只有《酱园弄》的故事大纲。所以，一旦涉及到主线，涉及到虚化的意象、代指，他们都能演明白。但是具体到故事的细节、情节的转折，他们就都假的不行。

观影过程中，你根本不知道主要角色在每一个阶段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两次庭审之前，观众都不知道詹周氏的诉求究竟是什么。电影完全没讲。她准备抗争到底？还是准备无奈认罪？

两次庭审，都是因为突发事件，让詹周氏才有了行动的理由。这使得故事的推进看起来像是建立在巧合上，观众一直对后文缺少一个大概的设想，无法参与到故事之中。

而薛至武，作为第一部的男主，主要的反面角色，也缺少行为的逻辑。

他既是一个贪赃枉法的警察，又是一个不愿被叫汉奸的中国人，还是一个极其自负的公权力代表，也是一个确实办案的警察。

电影给他贴了太多的标签，每一个标签都有一段剧情，但这些剧情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关联，甚至在人设上还有许多矛盾感。所以看完电影，我都无法对雷佳音的角色形成一个完整的印象。

詹周氏和薛至武两个角色动机的模糊，使得悬疑的故事没有“悬”，只有“疑”。

影片开头似乎向我们直接说明了，詹周氏就是杀夫了。但是紧接着她又隐瞒第二把刀，似乎又有什么隐情。 所以观影时我就在想，詹周氏想干嘛？薛至武作为警方又到底需要什么定罪？我到底该期待什么？我不知道，也就不感兴趣。

另外，电影星光璀璨，很多人的行为逻辑也很奇怪。

例如西林女士在电影最后，将詹周氏怀孕，暂停死刑裁决的通知交给薛至武。这段特别的莫名其妙。

日伪政府已经垮台，监狱已经没人看管，薛至武看着也像是要跑路。不管有没有这份文件，詹周氏都很可能活到新政府上台再议。

此时把这份文件交给代表已经垮台政府的薛至武手中，有什么意义吗？并没有。所以陈导，你的人物逻辑到底在哪里？

砌不好的外墙

在聊到它仅有的闪光点之前，我还想再聊聊它的另一个缺点。那就是影片又在对着受害者，对着苦难，制造“奇观”。

电影的意义，有一部分确实是呈现那些日常生活见不到的事物。但是如果是变着法虐待人这件事，应该由某种特别的影片类型来完成。结果你这个《酱园弄》给我来这个。

在薛至武第一次审问詹周氏的时候，因为詹周氏不太配合，就一脚踢翻了她，然后各种打。打完之后，镜头对准了地上的詹周氏，看着她艰难地在地上匍匐前行。

我就请问了，她要爬向哪儿？房间很小，没有遮挡物，座位也倒了。正常人此时要么吃痛，要么原地往起站吧。

她既没有恐惧的畏缩，也没有抵抗的顽固，只是很凄惨地向前爬。镜头就是在强调她的凄惨。忽略人物的行事逻辑，重点放在了她扭动的身躯上，这不就是展示一种“奇观”。

如果你觉着这个还好，那还有别的剧情。在第一次庭审后，薛至武吃了瘪，找了一头野猪，追杀被泼了血水的詹周氏。

这段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非要在上海滩费劲儿找一头野猪来攻击詹周氏呢？这不就是因为常规的虐待方法已经拍完一次了，要换一种方式来刺激观众的眼球吗？

主要是这段剧情没有任何逻辑意义。我能知道这在展示上位当权者，对于下位者抗争的愤怒，但是“女子斗猪”的戏码，真的不是为了制造一种“虐待的奇观”吗？没有更好的方式去讲述了吗？我真的很怀疑。

幻影中的高楼

影片不是没有亮点。在前一个小时不明所以地叙述结束之后，影片终于发现，悬疑不应该是电影的主要内容，而应该聚焦于詹周氏，以及旧社会存在的性别问题。

电影其实在讲述性别问题上有好的地方。人物设计其实是围绕着“女权主义”的大动机去进行的。

詹周氏常常把薛至武看成自己死去的丈夫，詹云影。

影片通过这种幻视，将两个男人的形象重合，也将性别议题从家暴，提升至社会问题。家暴问题，不是孤例。性别问题，本质上是权力问题。

詹云影的暴力，来源于两个点。一是他有体力优势，身高马大，被称作“大块头”。二是旧社会的婚姻制度，男性占尽优势，把妻子视作第二性。

薛至武的暴力，也来自于相似的两个方面。一是他是执法者，有系统的武力优势。二是旧社会的法律制度，让他可以压迫平民，把其他人视为下等人。

两人的相似性还不止在于暴力，他们的愤怒也是一样的。

詹云影愤怒于詹周氏提出异议，这是对他“一家之主”地位的挑战。薛至武愤怒于詹周氏杠他，这是对他上位者地位的挑战。

薛至武放走了报社主编，是因为他要展示自己有掌握生死的权力，这是对自己权力的自恋。

薛至武最后宁可自己不跑，宁可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弄死詹周氏，就是因为詹周氏挑战了他作为上位者的权力，他恐惧自己的失权，从而变得愤怒，于是只能诉诸暴力。

影片中薛至武的行为逻辑，只能从他对权力的自恋，和对失权的恐惧，去理解。这就是我前文说到的，人物只有大的“大纲动机”。

薛至武这个角色，是为了讲述一个上位者，如何面对觉醒的下位者，如何对待权力而存在的。 电影中，詹周氏被描述为体格瘦小，但有两个镜头，展示了她有力地抓住了詹云影和薛至武的拳头，这都使得对方慌了神——自己的力量失效了，权力失效了。

詹周氏阻止男人的拳头，杀掉无法摆脱的丈夫，在法庭上拒绝配合薛至武，这都是剥夺了上位者的权力，而给自己赋予权力的斗争。

所以，当电影后半个小时，把重点放在性别的抗争上时，人物的行动才展现了“大纲动机”和“逻辑动机”的重合，电影才变得值得一看。

《酱园弄·悬案》有很好的想法，有很好的大纲，但是却没有打好故事的地基，没有选好故事的风格，使得它美好的想法，也只能是幻想中的高楼，没有真正呈现出来。

来源：黔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