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封神》系列电影不仅是一次对中国古典神话的现代神魔化演绎,更是一次对人性、权力和原生家庭关系的深度剖析。导演乌尔善在恢弘的史诗叙事下,构建了一个充满隐喻的神话世界,借助具象化的表达与大量象征性的台词,探讨个体命运与家族羁绊、理性谋略与情感冲突、权力欲望与人神宿
《封神》系列的隐喻叙事与《战火西岐》情感绳索的断裂
文/吴丽莎
一、《封神》系列的隐喻叙事手法
《封神》系列电影不仅是一次对中国古典神话的现代神魔化演绎,更是一次对人性、权力和原生家庭关系的深度剖析。导演乌尔善在恢弘的史诗叙事下,构建了一个充满隐喻的神话世界,借助具象化的表达与大量象征性的台词,探讨个体命运与家族羁绊、理性谋略与情感冲突、权力欲望与人神宿命之间的弘博局面。
以血脉为枷锁:父子、兄弟关系的隐秘角力
在《封神》系列中,父子兄弟关系不仅是一条核心叙事主线,更是推动权力更迭的关键变量。影片通过殷寿与殷乙、殷寿与殷启、殷寿与殷郊,以及姬昌与伯邑考、姬发等多组父子、兄弟关系,构建了一个既是亲情纽带又是权力战场的复杂关系网。这些角色既被血脉维系,也因权力争夺而彼此敌立,在家国情仇血海中挣扎沉浮。其中最具冲击力的场景之一,莫过于殷寿对四位质子的洗脑。他用邪恶的蛊惑方式,将质子们对父亲因偏爱而产生的深层怨恨引向极端,唆使他们弑父:“你们的父亲把最宠爱的儿子留在身边,锦衣玉食,等着继承爵位,而你们呢?被送到千里之外的朝歌,任人宰割。”这句话不仅是殷寿操控质子们的“诛心”武器,更是他自己内心痛苦的投射。他意并非单纯出于冷血残暴,而是他将被父亲冷落,被哥哥排挤的创伤,蓄意导引质子们在心理层面产生共鸣,从而借助他们的愤恨来完成自己未竟的复仇。
这一叙事逻辑,使《封神》超越了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而是深入挖掘了王权对王嗣个人心理的深刻影响。殷寿的暴政,不仅是野心的外化,更是他自认为对他幼年造成创伤的父亲和兄长的报复,他的奋斗本质上是对父权认可的渴求,他想证实自己是“比哥哥更强、最适合的继承人”,却在渴望中迷失,沉沦,最终走向极端。
父爱缺失与弑父,弑妻、子:殷寿的内在撕裂
取代父亲的弑父情结贯穿殷寿的黑化轨迹。他一方面渴望父亲的认可,另一方面却因长年被冷落而产生难以平复的怨恨。这种矛盾心理在西伯侯姬昌预言“殷寿将死于血亲之手”时达到了巅峰——他惶恐不安,试图用质子之手转嫁自己的命运。《战火西歧》有意呈现了一段殷寿幼年时差点被烧死的情节,通过他对父亲的求救遭到冷漠无视,暗示了他的创伤经历。由此可见,殷寿的偏执与暴虐,或许与其童年饱受忽视和威胁有关。受伤后形容枯槁的殷寿说的台词再次验证:“我以为我做了王,就可以掌控一切,上天却对我如此不公!”精准展现出他的内心悲剧——他试图通过权力弥补童年的匮乏,却发现自己始终是命运的傀儡。这与第一部里的西伯侯姬昌的父子亲密关系形成鲜明对比。姬昌与伯邑考、姬发之间的羁绊,是影片中少数体现正向亲情的关系,而殷寿则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伯邑考,似乎是在摧毁一种自己永远无法拥有的父子、兄弟情,这不仅是对姬昌的报复,更是对自己命运的不甘。
《朝歌风云》中,殷寿焚烧祖祀,是影片中最具象征意义的桥段之一。在漫天烈焰中,他与妲己苟合,这不仅是权力欲望的极致释放,更是他对过往一切的彻底斩断。这场戏的隐喻意味极强——火焰象征着毁灭,而殷寿在其中狂欢,意味着他已经自愿走到了无法回头的深渊。权力的极致宣示,亦是毁灭的开端。从心理角度来看,焚毁祖祀不仅是对王朝法统的挑战,更是对父权的终极反叛。他已经不再渴求父亲的认可,而是决意彻底取代并超越父辈——但讽刺的是,他的“弑父”并未带来真正的自由,反而让他陷入了更无援的孤立。
殷郊的复仇:家族悲剧的轮回
《战火西歧》中,殷郊的复仇线索进一步深化了家族创伤的恶性循环。他的台词:“你有家人,我只有仇人。”是整部影片较为悲剧性的表达之一。殷郊的复仇,不仅是对父亲的控诉,更是对整个家族命运体系的反抗。然而,这种复仇终究让他越陷越深,他以为自己可以挣脱枷锁,最终却也成为了家族悲剧的一名受害者。被父亲殷寿亲手杀死的殷郊,复活幻化成三个头,某种程度上也是体现他的心理隐喻——他既是殷寿的子嗣,继承了骨子里遗传自父亲的野心与狂暴;又是愤怒的复仇者,试图颠覆父亲的统治;同时,他亦是那个被命运玩弄的伤心者,始终无法找到真正的归属,重复演绎着家族悲剧。
权力、家庭与人性的裂变:封神世界的终极隐喻
《封神》系列以史诗般的格局展现了权力更迭的残酷,但在更深层次上,它揭示的是家族关系如何塑造个体性格,并最终影响历史进程。殷寿并非天生暴君,他的冷血、偏执、对权力的极端渴望,皆可追溯至其童年创伤与帝王无情的本质;殷郊的悲剧则再次印证了被权力异化的个体,最终仍逃不过命运的掌控。而影片另一条哲学性极强的台词,来自原始天尊对殷郊说的“不要让愤怒反过来控制你”。这句话不仅是对殷郊的劝诫,更是影片核心主题的凝练总结:在血脉、仇恨、权力的纠葛中,人性如何才能找到真正的解脱?
《封神》系列不仅是一部特效炸裂的史诗巨制,更是一部关于人性与宿命的深刻寓言。它在华丽奇幻的外衣下,包裹着极具现实意味的家庭悲剧和权力寓言,使这部作品具备了超越神话本身的文化价值和哲学深度。
《战火西歧》大量兵家计谋与武器装备的具象表达
《封神》系列通过精妙的兵家计谋与奇幻武器的具象化呈现,为影片赋予了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果与深层次的叙事内涵。姜子牙作为谋士的智略运筹,结合神怪兵器的攻防博弈,共同塑造出恢弘的战争格局,深化了角色命运与人性主题。
影片中多种奇幻兵器不仅增强了战斗的观赏性,也展示了精彩纷呈的兵家攻守策略,敌方的风火琵琶烈焰狂袭,混元伞攻守对峙,最擅钻缝打洞的花狐貂攻西歧城门,五毒葫芦释放剧毒造出的蛊兵犹如黑云压城,能人仙俱灭的魔镜十绝阵……对方诡谲武器无所不用其极,构建了层次丰富、张力十足的奇幻神魔大战。影片的战斗场面并非单纯的视觉奇观,而是角色意志、兵家计谋与奇幻武器交织的缤纷呈现。某种角度来看,皆映射了不同角色的性格与命运抉择,使得武器不仅是战斗工具,更是人性外化的象征。战斗不仅是力量对决,更是意志较量。姜子牙的运筹帷幄、殷寿的残酷无情、殷郊的挣扎复仇,皆在战斗中得到直接的体现,使得战争不仅关乎胜负,更关乎人心的抉择。再者,体现了兵家计谋与武器装备的象征意义,姜子牙的每次出招都精准拿捏战局,可谓智慧与策略的象征,其“钓鱼”之策不仅是战术布局,揭示了封神榜的权力之争,也引出了关键角色的命运走向,使得计谋成为故事发展的驱动力,推进了剧情的发展。战斗的胜负并不只是力量的较量,更涉及人心的抉择与命运的无常。奇幻兵器的运用,是推动剧情的重要引擎,也加深了影片对命运、信仰、智慧与人性的探讨,起到了深化主题的作用。
姜子牙的影射意义:智慧、人性与命运的交织
在《封神》系列电影中,姜子牙不仅是西岐的智囊,更是整个故事的精神象征。他不仅洞察战局,更窥见人性的幽暗与命运的无常。他的一言一行,既是谋略的体现,也是对人性挣扎与宿命轮转的冷峻注解。姜子牙的谋略设定是影片的重要核心,其两次“钓鱼”行动展现了他作为“谋士”的深思熟虑与战略演进。在《朝歌风云》,他以静制动,“愿者上钩”,借天命筛选封神榜上的归属者,象征着顺应天道的隐忍与等待。而在《战火西歧》,成为凡人的姜子牙一再出谋划策,先是设计诱杀巨人,再以封神榜为饵,主动引敌入局,试图一举扭转战局。这种策略由守转攻,映射了姜子牙及西岐阵营从顺势防守到掌控天命的转变。
殷郊的蜕变,是愤怒、痛苦与执念交织的烈火,而姜子牙则是唯一能洞察其纠结狂烈本质的人,在殷郊幻化成三头六臂的强者怪物时,大家都为他的归来感到欣喜,唯有姜子牙的表情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担忧,他并非单纯喜悦殷郊的复活与超强能力,而是清楚复仇的代价从来不是简单的生死,而是人性的扭曲与不可逆的命运沉沦。殷郊的三头异变,不只是视觉上的冲击,而是他内心撕裂的具象化:愤怒、悲痛、自我挣扎交相碰撞,最终让他步入无法回头的深渊。姜子牙看透了这一切,却无力阻止,他能做的,唯有在风暴来临前,保持那份悲悯的清醒。
姜子牙不仅是战局的策划者,更是人心的解剖者。他总是在观摩踟蹰的目光落在邓婵玉身上,审视的不是单纯的忠诚或叛变,而是人性的游移与复杂。邓婵玉的眼神是破绽,是欲盖弥彰的假意顺从,是内心剧烈挣扎的投影。她在西岐与大商之间摇摆不定,既有忠诚的表象,又有难以掩饰的私心和对姬发的情感羁绊,姜子牙没有揭穿,也没有拉拢,他只是在暗中观察,等待这颗棋子在命运的指引下,自行走向它应有的结局。他深知,人性的复杂性无法简单用善恶衡量,真正决定邓婵玉命运的,不是他的一句话,而是她自己的抉择。
姜子牙既是谋士,也是旁观者,他以冷静的眼神注视着局势沉浮,却无法真正改变任何人的结局。他的智慧让他看透一切,但也让他意识到,人在命运面前永远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殷郊的毁灭、邓婵玉的挣扎,乃至整场封神之战,最终都逃不过天命的指引。姜子牙的智慧,不仅体现在绸缪帷幄之间,更体现在他对命运的敬畏。他知道,所谓“智慧”,从来不是对未来的绝对掌控,而是对未知的警觉和对不可抗力的谦卑。他洞悉因果,却无法阻止轮回,甚至连自己的结局,都在宿命的操纵之下缓缓逼近。
二、《战火西歧》情感绳索的内部断裂与叙事硬伤
电影《封神》系列在叙事和人物塑造上展现了宏大的野心,试图在中国神话的框架下构建一个史诗级的封神宇宙。然而,在《封神第二部:战火西歧》中,情感表达和部分情节设计却暴露出一定的不足与硬伤,使得影片在情感张力和叙事节奏上未能达到第一部的水准,影响了整体的戏剧感染力与观众的期待值。
情感绳索的断裂:从整体结实到局内部脆弱
在《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中,父子、兄弟、君臣之间的情感纠葛构成了影片的核心叙事动力,情感线索丰富且层次分明。然而,在《封神第二部:战火西岐》中,原本结实的情感绳索由粗变细变脆弱,部分已经从内部断裂,原本第一部饱满的情感展示未能得到有效延续与递进,反而在推进过程中渐趋单薄,使得人物间的关系缺乏足够的情感支撑,没有情感作为打斗戏的支撑,如同五毒葫芦蛊制的大量蛊兵一般,失去了灵魂,最终影响了观众的代入感。
姬发与邓婵玉的情感线:缺乏足够铺垫,落入俗套
姬发与邓婵玉的情感线是第二部中为数不多的情感焦点之一。然而,这条感情线的发展过于依赖剧情的设定,缺乏自然的情感流露,导致观众难以产生强烈的共鸣。相比第一部中姬发与父亲姬昌、兄长伯邑考之间复杂而深刻的情感纠葛,他与邓婵玉的感情显得过于单一和功能化,缺乏足够的情感层次。尤其是邓婵玉的牺牲情节,奄奄一息的邓婵玉硬是等姬发唱完歌才消亡,尽管在视觉效果上具一定煽情效果,但在情感表达上显得刻意且尴尬。影片未能在第一部通过足够的铺垫展现两人之间的深厚羁绊,使得邓婵玉的离去未能真正触动观众情绪,反而落了俗套,缺乏足够的戏剧感染力。
纣王与妲己的情感线:深度不足,缺乏递进
在第一部中,妲己的出现极具画面美感震撼,她的存在为纣王的暴政提供了某种情感和心理上的解释,使得角色动机更具合理性,对以往同类型题材妲己的固化形象有着巨大突破,然而,第二部未能进一步深化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让他们的互动与剧情发展停留在了表面,缺乏足够的内在张力。妲己在片中的付出和对殷寿的袒护,甚至隐隐透出某种刻意渲染的“爱情”氛围,使得角色关系的塑造显得突兀且缺乏深度。这种情感线的断裂不仅削弱了纣王性格的复杂性,也使得妲己这一角色在第二部中的形象更趋于扁平,对第三部的妲己走向也缺乏铺垫,难以延续第一部中塑造的深层魅力。
情感线索不仅是人物关系的纽带,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动力。在《战火西歧》中,缺乏足够的情感支撑,使得整个系列由饱满变孱弱。更为关键的是,这种情感的单薄不仅削弱了本片的戏剧感染力,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观众对第三部的期待值。情感上的缺失,使得角色的成长弧光和叙事推进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会影响到三部曲的整体体验。
人物塑造的硬伤:角色单薄与情节漏洞
除了情感线索的断裂,影片在人物塑造上也存在一定的硬伤。部分角色缺乏足够的成长弧光,行为动机欠缺说服力,同时情节设计上也存在一定的不合理性,影响了观众对角色的情感认同。
在第一部中,姬发的成长经历奠定了他作为英雄角色的成长基础。然而,在第二部中,姬发的形象显得优柔寡断,缺乏足够的决断力与英雄气质。尽管这种性格设定旨在体现角色的心理挣扎,但影片未能有效展现他的成长过程,使得他在面对重大决策时的犹豫不决显得拖沓且缺乏魄力。这不仅影响了姬发的角色塑造,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影片的整体观感。观众难以对他的成长过程产生足够的情感共鸣,进而影响了他在故事中的英雄形象塑造。
邓婵玉的反差感出场比较新颖,尤其过河那段具备经典元素,只是最终被塑造成了“白月光”式的悲剧角色。然而,她的牺牲情节也缺乏足够的情感铺垫,使得她的行为动机显得刻意,缺乏说服力。观众较难理解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这种情感塑造的不足,使得角色最终显得单薄且缺乏深度。
另外影片在情节设计上也存在一定的硬伤。例如:战斗逻辑的缺失:在近距离格杀打斗中,角色居然使用远程射箭的战斗方式,显得不合理。法坛的防御漏洞:影片中,文仲的法坛被设定为至关重要的战略据点,但仅有一只怪兽守护,最终轻易被邓婵玉给攻破。这种设计不仅缺乏合理性,也削弱了影片整体的战术高超力。影片中的某些设定也显得缺乏新意,例如文仲额间的“第三只眼”与杨戬的设定高度相似,这种重复的设定不仅削弱了角色的独特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众的新鲜感。
总体而言,《封神第二部:战火西歧》在情感表达和人物塑造上暴露出一定的问题,削弱了影片的整体感染力。情感线的断裂使得人物关系显得单薄乏味,而部分角色塑造的不足则进一步影响了影片的观赏性与可信度。此外,某些情节设计上的漏洞,使得影片的战斗场面和整体叙事张力未能达到预期效果。
作为一部史诗级的神话改编电影,情感的真实表达与人物塑造的立体感是其成败的关键。希望在后续的第三部作品中,影片能够更深入地挖掘人物情感,弥补前作的不足,以更加完整和成熟的叙事呈现封神故事的史诗魅力。
吴丽莎,女,湖南涟源人。湖南省电影家协会会员,长沙市作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二十三期学员。大学时代起在《萌芽》《百花园》《芒种》等刊发表小说及散文,曾获全国第二届百花园校园文学大赛一等奖,微电影获湖南省首届红色微短剧大赛一等奖等奖项。
来源: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