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雪后初晴，由《北京电影学院学报》编辑部联合《影视独舌》发起的“很成问题的问题”电影研讨会在北京电影学院举办了第三季。

昨天凌晨，北京小雪。

雪后初晴，由《北京电影学院学报》编辑部联合《影视独舌》发起的“很成问题的问题”电影研讨会在北京电影学院举办了第三季。

经过去年年末和今年夏天的两次“激辩”，该节目形成了独特的学术氛围——高校学者、资深媒体人、独立影评人、一线创作者、影院经理等不同身份的嘉宾，围绕相同的话题展开层层深入的论述与探讨。

只要中国电影最新暴露出的“问题”能够在讨论的过程中无所遁形，纵然观察角度各有千秋，观点碰撞时有发生又何妨？

颇为有趣的是，连主办方都没有想到，第三季的话题进程冥冥中暗合了电影剧作最经典的“三幕式”结构：

第一轮关于“动画电影”的讨论成为了“开端”，用电影行业于今年才首次出现的现象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

第二轮关于“电影祛魅，短剧上位”的讨论提供了“冲突”，发言嘉宾的话语中明显暗藏着自己的爱恨情仇。

第三轮关于“电影促销和分线发行”的讨论着眼于“解决”，揭示出很多我们见过的和没见过的自救招式。

经典三幕叙事之外，居然还有彩蛋。这场一唱三叹的讨论会究竟有何观点输出，且听我一一道来。

第一幕：动画电影何以成事

据猫眼专业版数据，12月21日，2025全年动画电影票房突破250亿元，成为中国影史动画电影票房最高的一年。

动画电影与真人电影各占半壁江山，是今年年底才确认的新现象。“很成问题的问题”第三季一上来就把讨论指向了它。

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副教授陈亦水指出，动画在中国被重视起来，起始于21世纪之初动漫被纳入十三五规划。随着一批批动漫人才被培养出来，国漫的观众群体也被培育起来。

陈亦水

从2015年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到2019年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和《白蛇：缘起》，再到今年的《哪吒之魔童闹海》和《浪浪山小妖怪》，中国观众对动画电影的审美和认知，每四五年就会经历一次小高潮。

不过，庆贺之余她也感到一丝担忧。因为现在国产动画严重依赖大公司的大投资、大制作，作者和动画师充其量是廉价劳动力。投资组成和创作群体的多元化，应该是动画电影努力的方向。

首次参加“很成问题的问题”电影研讨会的首都电影院常务副总经理于超笑称与其他嘉宾相比，自己的专业应该称之为“观众”。

于超

他认为国产动画近几年最突出的现象，便是面向的客群从儿童向成人转变。包括“熊出没”系列，成年观众会明显感觉到其近两年的作品对比早期作品更好玩了。甚至出现家长比孩子更能坐得住、看进去的情况。

当题材选择上不再低幼，动画电影的年龄覆盖范围扩大，其票房下限就不会低。

此外，他对动画电影在衍生品开发上的优势有着更为直观的感受。他坦言，近几年他所在影院的衍生品销售，总会在热门动画电影上映时迎来一个高峰。

同样首次参加的济南百丽宫影院总经理董文欣也提到了她亲眼见到的一个代表性场面——《疯狂动物城2》上映时，有很多中学生组团来看，规模能够达到十几人。动画电影对年轻观众的吸引力可见一斑。

中国电影资料馆电影文化研究部主任左衡补充了一个观点：看一个地区的电影文化是不是足够发达，不能只看真人故事片，还要看动画片、纪录片。而且综合今年上映的国产动画，可以看出动画片内部已经分出了不同板块，其幕后的创作者不是同一代人，在价值观、历史观上有很大的区别。它们的观众群自然会不一样。

第二幕：被祛魅的电影vs想上位的短剧

动画片的爆发，只是改变了电影的内部比例，而名导、档期、评奖相继被祛魅，以及短剧对观众文娱时间的抢夺，才真正冲击到了电影市场的根基。

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编剧宋方金认为中国电影被祛掉的魅，是技术特权和内容红利。

难以获取的拍摄设备和胶片，曾让电影人一度拥有技术特权。历史流传下来的小说、戏剧、评书、传说等，又为电影人提供了丰厚的内容红利。然而，手机功能的强大和视频社交媒体平台的成熟，让我们进入了彻底的技术平权时代。历史留下的内容红利也基本被吃了个干净。

在全民创作的当下，民间野生的视频工作者可以通过不断地总结作品的观看反馈，来试出对目标观众最有效的“钩子”。电影人已毫无技术优势和内容红利可言。

宋方金

在他看来，电影没有被祛掉的魅力，同时也是永远不会被祛掉的魅力，是讲出故事的“新、真、好”。优秀的导演往往是能够将故事的戏剧力和日常力和谐统一起来的人。

戏剧力过多，故事容易悬浮；日常力过多，故事容易晦涩。只有平衡好两者，方得有魅力的电影。

资深媒体人、影评人梅雪风则认为，档期、评奖被祛魅，体现出普通观众的一种愿望，就是要让不认真创作的人找不到收割票房的捷径与风口。一旦名气、档期、评奖“好使”，电影人就容易跟风、偷懒。

稍作查询即可得知，这两年被祛魅的华语大导，年龄最小的也已接近60岁。而美国近几年卖座影片的导演基本上在45岁左右。中国近几年卖座影片的导演大都在40岁出头。因此，梅雪风认为所谓的名导祛魅，实则是创作巅峰难以长久维持的正常规律。

梅雪风

至于评奖祛魅，他认为三大国际电影节和内地金鸡奖所采用的小评审团机制，本身就无法避免评审们审美上的高低起伏，颁奖结果历年都存在争议。而内地缺少类似奥斯卡和香港金像奖的工业奖项，即每个奖都由庞大基数（至少数百人）的从业者来投票产生。

虽然这种奖往往颁出来的结果会稍显平庸，但公信力上会有所保障。

相对于两位对电影的颇多留恋，《影视独舌》总编辑李星文更多地谈及了去年和今年两次用市场规模把电影年度票房“踩在脚下”的微短剧。

从经济基础的角度出发来思考微短剧的冲击，会发现它和中国影视产业发展周期的迭代大有关系。

李星文

2020年前，中国影视行业经历了20年的高速发展。从业者的片酬和制片成本伴生膨胀。市场掉头向下的时候，涨上去的生产资料价格很难降下来。当影视行业不得不降本增效时，庞大的金字塔并未保持着良性结构，微缩成小金字塔，而是走向了只要塔尖，不要塔底的赌爆款路线。

毕其功于一役的做法注定难以为继。行业的出路，要么等原有的产业架构崩塌后在废墟上重建，要么在摇摇欲坠的大厦旁边，再有一座座小楼拔地而起。传统影视产业就像摇摇欲坠的大厦，而微短剧就像那拔地而起的小楼。

第三幕：电影产业“自救”

没有哪个创作者会让自己电影的主人公在内忧外患面前投子认负。当运营压力如戏剧张力般拉满，作为电影产业最终端的电影院，就得设法自救。而充满戏剧性的是，影院自救的手段在左衡的消费者体验立场下，大多被吐槽了。

比如片前预告被替换成商业广告，是很多影迷特别反感的事。而影院提供猫咪以便观众边看边撸的怪招，也会在讨好一群人的同时得罪另一群。

左衡

站在消费者体验立场，左衡认为电影产业做衍生运营的核心，是要坚持“电影+X”，而不是做成“X+电影”。

两位影院经理自是各有苦水。内地的影院大部分都挣扎在生存线上，单靠电影放映的收入无法匹配运营成本，只能努力增加其它收入。

有时候影院确实会为了增加收入而脱离电影。比如把影厅包场出去放映音乐会、演唱会，或者赛事直播、做脱口秀演出等。

不过最广泛的做法，还是把影院打造成综合性的电影文化空间，以优质的观影体验为根基，通过观影团、见面会、品鉴会、周边售卖等多样化的手段增加用户粘性。

相对于影院自救，影片的自救除了在宣传上“无所不用其极”之外，现在还可以依靠多样化的分线发行策略。

济南百丽宫影院总经理董文欣详细介绍了合作过的六个种类：

全国艺术电影放映联盟（简称“艺联”）、人民院线、中影预约、大象点映、粤语区和沪语区的分区放映、片方特定影院放映。

董文欣

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有分线发行的成功案例。去年日本动画片《蓦然回首》通过艺联收获了5389万人民币票房。今年的沪语对白电影《菜肉馄饨》通过分区放映，已经收获超2600万票房。

纪录片《隐者山河》不仅通过分线发行得以被看到，而且还收获了自来水。在自来水的推广下，它目前正在向着500万票房前进。

在董文欣看来，2025的中国市场还有很多积极的信号。比如《初步举证》《还有明天》这样的欧洲影片得以引进并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

又比如《控方证人》《山河故人》等老片能够将人们对经典的敬意转化为票房。再比如《罗小黑战记2》《鬼灭之刃：无限城篇 第一章 猗窝座再袭》上映时，其周边衍生品一度卖到断货。

虽然2025年国产电影的一些票房爆款看上去难以复制，但爆款本就是诞生于预料之外。宋方金就表示，虽然不知道下一部百亿票房的电影是哪一部，但他坚信三年内，国产电影还会再有百亿级电影出现。

彩蛋：跨年档与春节档之猜想

既然像电影结构，那就像得彻底一些。

第三季“很成问题的问题”预设话题讨论完毕后，还给了我们一个彩蛋：《北京电影学院学报》主编吴冠平对即将到来的跨年档和春节档进行了一点小小的预测。

预测就是在不确定中寻找确定，因此那些有确定性优势的影片，就会被更加看好。跨年档十三部新片里，他最看好申奥导演的《用武之地》和柯汶利导演的《匿杀》。

吴冠平

前者的确定性是申奥擅长拍摄真实事件改编电影，后者的确定性是柯汶利用两部作品打造了“杀”品牌。

传闻会加入春节档大乱斗的九部影片中，他最看好在影片气质上有确定性的《飞驰人生3》和《惊蛰无声》，以及在IP认可度上有确定性的《熊出没·年年有熊》和《神探之痕迹》。

往年非常具有确定性的演员号召力，今年反而变成了不确定因素。因为沈腾和易烊千玺，都有可能两部作品同时登陆春节档，喜欢他们的人一定会两部全看吗？

【文/满囤儿】

来源：影视独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