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只是许多时候,现实的复杂与冷峻,常逼得人们不敢直视它。比如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再比如李睿珺编导的电影《隐入尘烟》。
文字|柏薇 图片|电影《活着》
文学记录历史,是一种常态;电影记录真实,理应也是一种常态。
只是许多时候,现实的复杂与冷峻,常逼得人们不敢直视它。比如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再比如李睿珺编导的电影《隐入尘烟》。
它们都是客观存在过的人间实录,是抽丝剥茧后的生活真相。只是,许是这沉甸甸的真实太过沉重,反倒常叫人不敢直视了。
然而实际上,现实的复杂与残酷远比文学或电影所表现出来的超出许多。
不过我也明白,比起精神上连绵不绝的钝痛,反倒是些鲜血淋漓的惨烈叫人好受些!毕竟,前者是你“喊不出疼”来,日日折磨你,后者多少还可以喊出一些。
1994年张艺谋执导的电影《活着》,就是前者——即:一部“喊不出疼”来的写实大电影,一部叫人无法直面的人间真实。
这部电影改编自余华同名小说《活着》,由葛优、巩俐、姜武等主演,芦苇、余华担任编剧,于1994年6月30日在中国香港上映。
该片被一些观众和影评人评为张艺谋最好的电影,它也是张艺谋迄今唯一一部被禁的影片。然而,这部影片却在国际上赢得了巨大的荣誉,饰演福贵的葛优也凭此片荣膺戛纳影帝。
影片剧情基本尊重原著,又加了些导演自己的理解。全片时间跨度长,通过福贵一个人的一生,演绎了无数普通人随波沉浮的命运。
在无数次失去的悲哀中,人们面对生活的摆弄,剩下的大概只是“活着”。
电影《活着》
新中国成立前,葛优饰演的福贵是个地主家的少爷,嗜赌成性,终于输光了家产:妻子家珍屡劝无果,带着女儿、怀着孩子就回了娘家;福贵父亲在还完赌债后,当场气死了。
一夜之间,福贵几乎失去了所有。与原著中福贵变成佃户种地不同,电影把场景始终定格在镇上,福贵靠着变卖家中物件过活。
一年后,家珍带着女儿、抱着男婴回到福贵身边,一家人又团圆了。家珍表示,只要福贵不赌,就愿意跟着福贵过日子。福贵痛改前非,靠着演皮影戏养家糊口。
眼看着好日子来了,福贵与春生(郭涛饰演)却在一次演出中,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去战场当了劳工。战场上尸体如山,随时性命不保。
幸有前辈指路,他俩成了解放军的俘虏:春生干了革命,福贵得以归乡,与家人团圆。然而,家里没了母亲,女儿烧成了哑巴。
还来不及哀叹他的不幸,却得知:抢走他家产的龙二吃了枪子儿。在处死龙二的枪声下,福贵一阵后怕。
幸好因为跟过解放军,他们家被定性为城镇贫民。此时看来,输光家产反倒成了一桩好事。
时光流逝,日子似乎在慢慢变好,但儿子有庆不幸被区长的车撞死,而区长正是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春生。
有庆的死成为一道揭不过去的伤疤,幸而还有女儿凤霞。
眼看着凤霞长大成人,嫁了好人家,转头却难产死了。因为时代的缘故,凤霞本可以得救的命也葬送了。
最后,唯有凤霞留下的儿子馒头跟着两位老人家过活……哦,还有女婿二喜。这算是电影留给我们的脉脉温情。
其实在原著中,家珍病死,二喜被砸死,凤霞留下的孩子也在饥荒中,吃豆子撑死了。小说的最后,只剩下福贵一人,和一头从屠刀下救下的老牛。
这就是徐福贵的一生:有过短暂的幸福,却也有不断袭来的苦难。在不断地失去和短暂地得到中,最后只剩下“活着”。
电影《活着》
纵观福贵的一生,就是不断得到与失去的一生。他所经历的每一次变故,都与时代洪流紧密相连:
从年轻时家道中落,到内战时被迫参军;从土改中侥幸存活,到大运动中儿子身亡,再到十年时期女儿难产而死,福贵的命运始终被历史这只巨手操控着。
正如余华在《活着》中所揭示的:个体再坚韧,也难以抵御时代的碾压。福贵不是唯一的受难者,而是千千万万普通中国人命运的缩影。
在动荡的二十世纪的中国,个人的悲欢离合往往不由自主,生死荣辱皆系于外部力量。这种无力感,正是文学与电影试图呈现的真实。
原著中,福贵与老牛相依为命,孤独地在田间犁地。当他“平静”地向“我”讲述他的一生时,“超然”得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他不说苦,也不怨命,只是静静地活着、平静地讲述。
然而,当他指挥老牛犁地时,却一遍遍数着家珍、凤霞、有庆、二喜和苦根(原作中福贵外孙的名字)的名字,仿佛他们还在身边。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历史尘埃里的一粒沙子,被风吹到哪儿,就在哪儿落定。
可他也明白,只要他还活着,天就没有完全黑透。他的家人们,一个不落地活在他鲜活的记忆里。
电影《活着》
电影的改编留下了些许温情,尤其是对结尾的处理,让福贵不再是孤独一人。他还有妻子家珍、女婿二喜、外孙馒头。木然感消失了,也生出些希望来。
当福贵帮馒头把小鸡一只一只放进箱子里时,那个旧日装皮影的箱子,仿佛发出了光。他的动作小心翼翼,郑重得就像把生活的希望再次放回箱子里。
小鸡叽叽地叫着,仿佛预示着新生活就要来临了!
其中,福贵、家珍与外孙的对话意味深长——
馒头问:姥爷,小鸡什么时候长大呀?
家珍说:小鸡很快就长大了。
馒头又问:长大以后呢?
福贵回答:长大以后啊……鸡长大了就变成了鹅,鹅长大了就变成了羊,羊长大了就变成了牛……
馒头继续问:牛以后呢?
福贵停了:牛以后……(也许,此时的他想起了和儿子有庆的同款对话)
家珍看他不回答,接话道:牛以后啊,馒头就长大了。
馒头高兴地说:我要骑在牛背上!
家珍笑了:对,馒头就骑在牛背上。
福贵望了望家珍,又转回来望着馒头,说:馒头长大了就不骑牛啦,就坐火车,坐飞机,那个时候啊,日子就越来越好——
福贵知道,属于他的皮影戏唱完了,馒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那个箱子关上又打开,就如同命运轮回,苦难不止,希望亦不灭。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活着往前走。
因为活着本身,就是对激荡的命运最平静却也最有力的回应。
电影《活着》
余华用小说《活着》告诉我们,人间实苦,但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张艺谋用电影《活着》告诉我们,人间虽苦,但温情与希望从未彻底熄灭。
福贵的皮影戏落幕了,可馒头的新生活才刚刚展开。
电影《活着》,在福贵一家四口围坐吃饭的场景中结束——
那碗筷间腾起的热气,那窗子里照进的微光,就是最真实的生活,也是最本真的活着。
来源:梦回迷城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