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任澳门经典影展总监、澳门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艺术总监,澳门「恋爱・电影馆」华语选片顾问。曾任《Variety》杂志中国版2020-2022主编,并编著精选合集《看得见的她》(2024)。
电影如爱情,始终是一场你情我愿后才成立的幻觉
丁天
作家、策展人、影视访谈人。
著有影人访谈故事集「青春三部曲」:《骄傲是另一种体面》(2021)、《29+1种相遇方式》(2018)及《天意眷顾倔强的你》(2014)。
现任澳门经典影展总监、澳门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艺术总监,澳门「恋爱・电影馆」华语选片顾问。曾任《Variety》杂志中国版2020-2022主编,并编著精选合集《看得见的她》(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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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时代》vs《路边野餐》:
在这次碰到郭月以前,要不是她提及,我从来不知道当年访毕赣《路边野餐》的那篇被业内流传甚广,甚至演员也都看过。那篇名为《爱人是永恒的故乡》的文章,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去查那篇《大众电影》2016年的旧文的时候,我想起来毕赣反复说:今年不是,明年才是《路边野餐》公映十周年——他是对的,但距离《路边野餐》横空出世,的确过去十年了。
十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我们都要承认,再也不会有那样的电影,就如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文字。他拍不出来,我也写不出来。“有些电影,身边若没有人陪伴,好像很难看完。”怎么可能呢?这已不是我会说的话。
我们此刻能说的,都是另一些事。
不变的是,电影改变人生的痕迹四处散落。我说的并不是有多少人一溜站上戛纳红毯,面对闪光灯这样的事——《狂野时代》里,《路边野餐》里的陈升,毕赣的亲小姑父陈永忠化为了苦妖,一个据说快成佛的妖怪,但被易烊千玺轻轻一碰,就碎了,像雪那样散了就无法再成形。“世界上最苦的东西是什么?”“等像碎裂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对他说。看时只觉荒谬,过后却挥之不忘。你能让陈永忠之外的任何一个明星来演这个苦主吗?我觉得不能。毕赣当年和剧组其他人一起窝在君悦酒店里受我访时的话依然震耳:“其实艺术电影最好理解,因为它不需要你去分析它,去感受就挺好的。”
凡见所相,皆为虚妄——这不是电影的真相,却是人生的。因为机缘,从《路边野餐》开始,每部长片出现都在感情的节点,所以毕赣的电影于我一直是爱情的感觉,我说不了什么狠话。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是影评人,未来也不会是。我能说的是,如果《路边野餐》的情人是故乡,《地球最后的夜晚》的情人是爱情,这次的《狂野时代》,他把电影当成了情人——想想看,如今的电影的确如同爱情——一个可能耗费五六七年都未必发生得了的事,哪怕对毕赣也一样。他的幸运在于,他恰恰跑在了一个时代终结的前面,这让他还是可以用这样奢侈的方式,告诉他的孩子父亲到底在干嘛。
我们应该庆幸的是不变。易被忽略的是,《狂野时代》之前,毕赣还有一个短片,名为《破碎太阳之心》,我在澳门恋爱电影馆的大银幕看过后,很是喜欢。一个完全可以和“苦”妖对照看的短故事,一只吃了苦丁糖也因没有“甜”的味觉品尝不到甜的黑猫的自白录。“我写作的时候,心脏是热的,和想你的时候一样….所以我想,人类的爱,肯定保存在太阳的核心之中,用来维持着太阳系”。相信人类之爱的黑猫,为了小女孩不再把死鸟和死老鼠作为礼物,而是从魔鬼处弄到了泥土,种出了小花。爱不是光自己去爱,而是用对方理解的方式——至于《破碎太阳之心》源自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的故事,我们可以留给自己。
我们还要不要相信电影呢?我只能告诉你几件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实上,相知十年间,我和郭月从来不怎么聊电影,《路边野餐》首映直到这次第三届“真实拓展计划”特别放映,我们都再也没正经看过——我们近期交流最多的事是抽popmart的盲盒,在这个乐此不疲的游戏里,我找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的、开香槟般的快感——也像《狂野时代》观影时,等待每一个故事开始前。
看电影也是开盲盒,乐趣精髓是——放心吧,它反正不会符合你最初的想法。但你要去开它。
另一件事是,《狂野时代》的其中一个故事差点取景于澳门。看完它的周末,我带着暂居的狗去了黑沙海滩远足——住澳门那么久,却是第一次去,我远远地看着对岸那栋据说是奢华启蒙的老牌度假酒店,通体白色,横卧在水天之间,好像一艘静泊的游轮。那一刻,我的眼前,它和《路边野餐》里的郭月交叠在一起,那个叫洋洋的女孩,她从裁缝店出门,散开的白衬衫和柔顺的黑长发,让她浑身升腾起喜气洋洋的气息,是她坐上船后说的凯里导游词中的“中亚热带温和湿润气候”。电影里,我愿意镜头一直跟着她走下去,多长也愿意——在澳门第一次做《路边野餐》放映的人,此刻就站在我身边,大概还要在人生里并肩站很久——他说那是那一年的最后一笔预算,花出去,千金散尽还复来。
《狂野时代》原取景地,澳门鹭环海天度假酒店
电影如爱情,始终是一场你情我愿后才成立的幻觉。《路边野餐》里说“重逢就是一间暗室”,而我们还在看电影、拍电影、爱着电影,是因为总有她、镜头或一句话,就像一束光,总能从人的身体里劈开一条你此前不知道的金光大道。
不要否认真文艺的力量。相信,就会发生——婚后两周年,听着邰肇玫《玉兰花》里轻轻吟唱的“爱晨光吧”,我在凌晨的澳门写完这篇给导筒的专栏文章,2025年11月28日起,《狂野时代》在港澳上映了,那里也有一场由夜入日的长戏——一定会有人说“有什么好看的”,但在电影里,这句一模一样的台词前还有一句话:人不都是喜欢看太阳升起来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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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月x第三届【真实影像拓展计划】:
童真还是占据了毕赣很大的部分,
可爱是他当时对洋洋的要求
《路边野餐》其实不抽象,非常精准
丁天:欢迎大家来到我们这一场的真实影像拓展计划特别放映。我是拓展计划的发起人及策展人之一丁天。我们今天很高兴地请到了《路边野餐》的主演郭月,来跟大家做一个映后分享。真实影像拓展计划是我们从2023年开始的一个系列活动,我们试图通过大师讲堂、工作坊等多维度拓展“真实”之于影像的重要意义。这个电影我觉得比较特别的是,因为这是一个作者电影,毕赣是一个非常具有诗意的导演,也就意味着理解电影的过程当中,也许会比较抽象?以及如果要把这个表演变得真实的话,就真的非常需要演员的演绎,那郭月在这个演绎的过程当中是怎么做到的?
郭月:其实我觉得不是很抽象,它非常精准。而且我重看这个电影,我发现这个表演的部分真的很好。我觉得好电影它一定是好表演,有好表演它不一定是好电影。毕赣对表演的把控还有启发是非常厉害的,他讲戏,包括对小孩,对素人,对我,他都有不同的招数。
丁天:毕赣有一个对“真实”讲述的论点,我记得是非常清楚的——他说我们都要知道电影是假的,但是其中的情感是绝对真实的。这一次距离我第一次看这个电影可能也过了近十年了吧,但我这次看我又觉得,现在真的很少有电影能够做到如此真实的浪漫了……它实在是太浪漫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同样的感受?
郭月:对,我知道要看这个电影,就是重看这个电影,我还特意脱敏了一下,听了一下他的电影原声,还有听了一些伍佰的歌,因为我特别怕我会哭什么的。但是我就是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深情,不光是爱情上面的,还有对母爱的表述,总之是很有情意的。
丁天:我觉得可能对你来说还有一个挑战,或者说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路边野餐》这个电影当中非职业演员占的比重是比较大的,你是其中少数的应该是唯二两个职业演员之一。其中他们有很多素人是能够特别真实,或者表演本身就浑然天成,但是对你来说可能就不太一样,因为你不是贵州人,你这个角色其实也没有说生活当中有一个真正的可以参照的对象。所以你当时是怎么样去寻找这样一个人物的坐标系的?
郭月:其实好像困难的就是语言。因为中国的这个口音,这个语言,它隔一个村,隔五公里它就不一样,这个是我觉得唯一困难的地方。因为最开始他让我说,就是随便说说四川话就可以,我就练了一个多月的四川话,然后是拍摄的前一天晚上,他说必须要说凯里话,我真的就是那一天晚上毕赣一直在那跟我说说说,我反复听录音,他又跟我说,其实是当天晚上才改成的凯里,就是毕赣的老家,就是我现在说的这个语系。表演上我觉得没有难度,就是跟素人,因为我就是素人,我不是学表演的,我是学导演的。
丁天:更可怕,你是学导演的?
郭月:对对。
现在看,创作很难和“自由”这么靠近
丁天:我刚刚重看了一下你那段长镜头里的表演,我觉得挺特别的就是那个衣服,据说其实这个衣服也有你自己的一些发挥,因为导演看上的是那条黄色的裙子,你就觉得不够好看,你就挑上了那一件白衬衫,这次看的时候我觉得……这个白衬衫的每一道褶皱都对着镜头充满了戏?
郭月:这就是过分解读(笑)。其实就是我觉得有点胖,我想遮一下,就是这么简单。
丁天:你觉得洋洋这样一个人物她是漂亮的,还是虚荣的?这个特别想要到对岸去的这样的一个女孩,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郭月:就是你说的这些都有,但是毕赣好像其实没有跟我说那么多。我感觉在演之前跟我现在看这个东西,其实是很不一样的感觉。因为我是那种不会想太多,就是反而不会把什么导演思维放进去,就是很直觉的。他也只跟我说过两个要求,一个是要胖一点,还有就是要可爱。基本上就没有别的要求了,把调度走准就可以。
丁天:所以最后采用的这个版本是你们第几次拍?最后采用的这个版本,你们练过几次?
郭月:时间太久了,我真的不太确定。好像是在那待了7到10天,每天都拍……反正毕赣每天只能拍一次,因为它其实是一个60分钟的长镜头,只是后面20分钟被剪掉了。他要拍一个从下午4、5点然后到天黑的一个过程。
丁天:你在整个表演当中,你自己有觉得特别好的地方吗?有什么遗憾吗?
郭月:我自己的表演吗?没有遗憾。尤其我看到,里边有很多人的表演我都觉得很好,就是没有那种装腔作势的讨厌劲儿。
丁天:这种长镜头,摄影机一直跟着你,这个跟一般的拍摄方式肯定是有很大的不同,你会觉得有一些不自在吗,或者表演上的特别的地方?
郭月:我觉得很自在,这种东西它就像伪纪录片,其实会让演员很放松。因为发挥空间会很多,他也喊不了停。
丁天:毕赣有没有说一些特别的话,因为你是职业演员,他会不会对你的要求和对别人有点不太一样?
郭月:没有,因为我觉得我蛮自然的,他没有觉得我不自然,如果不自然,他会说。
丁天:你捞起了那一件并不属于他设定当中的白衬衫,他也没说什么吗?
郭月:他说了,他说不让化妆。但是我应该是打了一个隔离,对,偷偷地画了点眉毛。他没生气,他脾气很好,他对演员真的是很呵护。
丁天:他有过一个很有趣的比喻,说演员各有不同,尤其是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可能就得像区别对待动物和植物一样对待他们。
郭月:应该不包括这部电影吧,可能之后吧。
丁天:这部电影当中,虽然说凯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但是荡麦其实是一个跟洋洋一样,是一个虚拟味道的地方。所以你是怎么样去揣摩这样一个地方的人物的感觉的?
郭月:其实我自己在演的时候,我反而根本就不会去想那些东西,就只有两个字:行动!
丁天:但是你在看剧本的时候,你是怎么判断好坏?以及你看到荡麦这样一个地方,相对于凯里有这样一个空间的不同,你怎样去理解?
郭月:毕赣一开始的这个剧本叫《铁锈之花》,我是非常、非常、非常爱的,就是太爱了,好像跟这个有点区别。而且在剧本里面你是看不到他的拍摄手法,那些长镜头,怪异的想法,是看不到的。是很工整的一个剧情片的剧本,我就觉得很好。还有就是之前看他的《金刚经》,也是觉得很天才,一个短片,非常棒。
丁天:我知道的是一些报道里说你是在看了这个短片之后,跟他成为朋友,你其实是非常执意地想要去出演他的电影,甚至零片筹,是这样吗?
郭月:彼此都很执意吧……他就是没有钱嘛,没有钱没有办法,而且一共才去十天,就还好。当时我在杨超导演,《长江图》那个导演的公司,他很支持,就是不用特别去争取。
丁天:说起来,你也跟挺多耳熟能详的文艺导演合作过,比如说像杨超是你的老师,比如说像现在港澳很红的耿军导演,你们合作了《东北虎》。你也是很早就和毕赣开始了合作,那他在导戏的过程当中,让你觉得这个导演有没有一些和别的导演不太一样的地方?
郭月:我就觉得好的导演,我认为好的导演,不一定是大家认为的,就是特别让演员有安全感,真的很有安全感。因为演员真的没有安全感,这个没啥不好意思说的,确实很脆弱。导演有一点怀疑你,你就要完蛋了那种。当然也有一种导演是故意去刺激你,但一些我觉得很好的导演,就是让你很相信,非常相信。
丁天:重新看这部电影,让你想起了一些之前没有感受到的感受吗,有吗?
郭月:应该有一点不同,就是确实是很难这么自由地去拍摄——包括剧组的生活,很难和自由这么靠近。我觉得现在更多的就是死板,创作也死板,生活也死板,表达也死板,那个机位也死板,对。
洋洋是个“看得见的她”,可爱是有变革力量的
丁天:你有没有跟他探讨过剧本当中的一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要设置洋洋这样一个人物?
郭月:其实洋洋到底代表什么,我感觉我之前好像硬凑过一篇我自己对洋洋的解读。
丁天:特别深刻的一篇。你当时的那篇解读你自己说的是,你发现洋洋是一个设置,是为了让陈升这个角色不那么孤单,在荡麦那样一个空间里,或者说其实洋洋也是另一个版本的陈升。
郭月:对,我感觉很深刻,但是我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这次看,我感觉更加单纯地去看没什么问题。
丁天:当然这个角色,整个电影,都是非常有解读空间的。但作为主创来说,你对这个电影有什么直接的真实的感受?
郭月:这整部电影吗?我觉得摄影和美术真的非常棒。这个美术好自然啊,又很精心地制造,但是又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那种突兀的很假的那种感觉,这个很难得。摄影是一个团队,长镜头就有三五个摄影师,可能就三个摄影师,真的拍得很好。虽然有一些技术瑕疵,但今天看我也觉得这个电影很牛。
丁天:我觉得还有一点很难得的是,毕赣其实自己在评价他这个41分钟的长镜头的时候,他说其实他是跟演员共同创作了这样的一个方式,这样一种影像的方式——但他觉得更重要的是,拍戏其实是快乐的,而不应该是痛苦的。
郭月:对对对,我觉得很快乐,他们应该也非常快乐,包括现在毕赣拍戏应该也是以快乐为主。但是他自己就要默默地承担很多的负担和压力,这个就是导演要去面对的东西吧。但是在我们面前他没有这些东西。
丁天:你觉得毕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你心目当中?
郭月:是一个很像小朋友的人。包括我两三个月前跟他见面的时候,我也觉得还是像小朋友。而且虽然胖了,但是依然长得像张国荣……有人打我吗(笑)。
丁天:你觉得他有什么变化吗?
郭月:变化啊?感觉更自闭了好像,可能导演就是要承担很多复杂的东西。但还是很童真,很可爱,而且他像就是没有怎么接触社会的那种人,依然没有怎么接触社会,虽然都去戛纳了,虽然去各种地方了,虽然也侃侃而谈,但是还是童真占据了很大的部分。
丁天:那你觉得你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郭月:我的变化啊……我自己的变化更多的是随着外界的变化,随着生活重心的变化。
丁天:洋洋距今已经过去快十年了?那你还像当初那样会主动地争取这样的角色吗?
郭月:争取角色,肯定要争取啊,只要是演戏,是演员,都会争取。毕赣说洋洋要可爱,你的《看得见的她》书里也有讲,那段我印象很深刻,还摘出来了。“可爱两个字,心理学上的可爱,有能力引发从温柔似水到具有攻击性的情感范围,只是我们大多数只凝视着‘可爱’温顺可人的表象,却忘了‘可爱’的同时也有着变革的力量。能提升到有纪念意义的人和事,多数如此。” 我很喜欢这个描述,可爱是有变革力量的这个描述。
郭月
新一代中国内地文艺电影代表女演员。2012年主演杨明明执导的独立电影《女导演》,在影圈崭露头角。2015年出演电影《路边野餐》,该片先后获得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第52届台湾金马奖最佳新导演等十多个奖项,身为女主角的郭月从此走进国际影人视野。及后于2018年主演新加坡导演杨修华、洛迦诺影展最佳影片金豹奖的《幻土》; 2021年参演耿军导演、荣获第24届上海国际影展“金爵奖最佳影片”之《东北虎》。
“真实影像拓展计划”
自2023年创立以来,力求激发更多电影工作者与爱好者寻找自身与“真实”的关系,拓宽“影像”的边界。有别于更实践方向的电影拍摄工作坊或培训,本计划以训练影像构成的思考为目标,是结合讲座、展览、工作坊等的全新创作训练策划。
“真实影像拓展计划——大师讲堂”历届有:第一届:“真实”的拓展——香港知名导演关锦鹏就4K修复导演版《阮玲玉》讲述“如何把传奇女性拍得真实?”,著名纪录片摄影师薛明讲述“纪录片摄影的现场美学与即兴创作”等;第二届:“职场”的拓展—多次入围康城影展的新锐导演魏书钧讲述“如何超越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台湾著名监制及导演徐小明讲述“首作成名后,该如何选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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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摘录:
毕赣与《路边野餐》:
它不需要你去分析它,去感受就挺好的
此时,以写别人的故事为职业的我想起了这一切,也想起了毕赣采访时所说的那句话。
“其实艺术电影最好理解,因为它不需要你去分析它,去感受就挺好的。”他说。
《路边野餐》获得了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和洛迦诺电影节最佳新导演奖,后者的选片负责人马克·佩兰森指出其“创造性地构建出一种诗意地进入自己故乡的途径”。
毕赣说:“故乡对我们的概念已经改变了很多,它以前是一个地域,是一个空间,我得回去那个地方……但后来,故乡慢慢变成了图像,变成了时间,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就跟我的电影一样,故事也是被分散成各种东西。”
对此,我不能同意更多了。与其说《路边野餐》带给我的是感同身受的感动,不如说是启示,用普希金的诗来说,带着“一种纯洁的、柔情的回忆”。在这个故事的结局里,毕赣的描述是“最终,陈升到了镇远,只是用望远镜远远地看了孩子,把老女人的信物给了她旧情人的儿子,一个人再次踏上火车——分不清这个世界是我的记忆,还是我是这世界的一个浮想。”电影的结尾里,是男人在火车的每一节车厢里画上钟表,“让她总能想起我”,女人女红才会用到的纽扣,却散落在钟表壳里。
毕赣的《路边野餐》英文名叫做“Kaili Blues”,他把凯里变成了一个只有他能描摹出来的魔幻世界,他再次证明了动人和成功一样,都是没有模式的,唯有一点:就像我喜欢的《苏州河》和《迷失东京》一样,电影传递的是情绪、是一个梦,但它能且只能来源于创作者最熟悉的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路边野餐》奇迹般地几乎对每个牵扯其中的人都产生了影响,你很难说这是诗意,还是天意:得金马奖后不久,毕赣回到故乡凯里举办了婚礼;签下了《路边野餐》的台湾发行人黄茂昌从台湾去到凯里参加了婚礼,同时发现影响毕赣电影美感顿悟的影片《导盲犬小Q》正是当年由自己发行,创造了日片在台上映记录,同时也是因为此片自己才有钱结成了婚;至于我,我在这个二月意料之外地往返故乡两次,在那里完成了大部分的新书书稿,在一次返乡途中收到了某个前任发来的生日礼物,那首自弹自唱和着吉他的歌曲让我想起了《心动》里浩君留给小柔的字条:“这就是我曾经想你的日子,现在把它全都送给你”。
(注:原文刊于《大众电影》2016年3月刊“茶叙”,收录于《29+1种相遇方式》,《毕赣与〈路边野餐〉:爱人是永恒的故乡》
活动摄影:阿祯助理编辑:KIWI、高子迪
场地合作:澳门博纳国际影城金银岛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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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月影星辰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