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这个月,在新疆莎车县见到的维族奶奶,今天还在“学雷锋”,学了25年了。
Z世代们在疯狂催更《芳华》的电影解说,播放量高达4000万。
人们不禁要问:时隔8年,冯小刚的《芳华》为什么突然火了?
我想用这一期特殊的影评,来嫁接两代人理想主义的危机。
芳华所讲的是70年代末,那是一个巨变的时代。
那个时代,“雷锋”是一个超级符号。
我这个月,在新疆莎车县见到的维族奶奶,今天还在“学雷锋”,学了25年了。
全片中女兵一直在跳的,就是红色娘子军。
《红色娘子军》原剧本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创作员梁信于1958年创作,1964年改编成芭蕾舞剧后来成为样板戏。
姜文《太阳照常升起》中,也出现了红色娘子军的芭蕾舞剧,并且“梁老师耍流氓事件”,就是在大家看红色娘子军时。
梁老师因摸屁股,悬梁而死,而刘峰也因摸林丁丁的胸罩扣子,从活雷锋、成了死流氓。
于是,我们看到:
至少在那个时代,人性的情欲,和革命的神圣性,是对立的。
也因此,有了芳华海报上那双特殊的舞鞋——
一只军鞋,指向了活雷锋;
一只芭蕾舞鞋,就是指向红色娘子军。
鞋用了做什么的?
用来走路的,也因此,两只鞋,也是两条路。
两只鞋,又是穿在谁的脚上?军鞋是男主刘峰,芭蕾舞鞋是女主何小萍。
他们是这两个符号的化身。
然而,刘峰这个习惯伸出援手的活雷锋,断了手,何小萍这个跳芭蕾舞的红色娘子军,却断了脚。
但在原著中,“手”却是最核心的意象。
严歌苓原著小说,本来不叫芳华,而是叫做《你触摸了我》。
我知道你会觉得这个名字,好怪,我开始也这么觉得,但其实这个小说名,是英文翻过来的。
严歌苓是美籍华人,还是好莱坞编剧协会的,她是一个中英双语写作的作家。
原著英文是You Touched me。Touched过去时,touch在英文里有触摸的意思,但也有感动、触及的意思。
在故事里,这个You,是刘峰,但在隐喻中,刘峰是那个时代话语的具象,是活雷锋、是英特纳雄耐尔,我们说白了,就是那个时代的理想主义。
而男女主断手断脚,很显然,也是在时代巨变下,一代人理想主义的幻灭。
姜文说冯小刚:
电影应该是酒,哪怕只有一口,但它得是酒。你拍的东西是葡萄,很新鲜的葡萄,甚至还 挂著霜,但你没有把它酿成酒,开始时是葡萄,到了还是葡萄,可我们不能一直喝葡萄汁吧。
冯小刚试图把芳华酿成烈酒,但是,它只是勾兑了究竟的葡萄汁。
芳华不是反乌托邦电影,因为冯小刚,连乌托邦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在艺术表达上,芳华是个狂野时代式的烂片。
当然,它是一个好故事,但好故事,并不等于好电影。
它现在在00后、05后中间的火,是一个社会现象。
当我们的内容机制,在无尽地制造葡萄味的水,冯小刚的酒味葡萄汁,也成了现象级的好东西。
当我们的时代娱乐至死、庸俗不堪,那一段风雷激荡的芳华,也成了Z世代的精神乌托邦。
当KOL们在告诉你,我们在经历审美降级时,你开始意识到,这不止是审美降级,这是一个价值黑洞、让你我虚无。
没有表达,何来审美?
我们这一代,在商业话语下长大,我们所被灌输的梦想,也是一个商业梦想,比如财富自由、比如年薪百万。
即使是维吾尔族的17岁小妹妹,说起梦想,也说的是要挣很多很多钱。
这无可厚非,谁不想发财呢?
但是,当钱——这个量化工具,成为绝对价值,大多数人也就必然掉入价值真空,因为能有钱的,必定是少数,二八定律无时无刻不在生效。
我们绝对大多数人都会成为没钱人,而且是【不可能有钱】的没钱人,于是,钱——这个量化价值的上升通道,堵死了。
我们幻灭了。
在娱乐至死的内容饲养下,我们仿佛失去了安顿内心的能力,于是,上一代人的幻灭,以一种仪式性的模糊,成了我们幻灭感的出口。
所有人一起掉进一场精心编制的叙事陷阱,穿上了一双诡异的鞋,开始舞舞舞。
一如芳华海报上所画的。
终于我们又成了顾城笔下的《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你在芳华中看到了什么?
是黑色的眼睛,还是刺眼的光明?
多年之后,人们再想起芳华的突然爆火,会意识到:
这是一次集体无意识的影像暴动。
它如同黑夜中,照进一道光,芳华在告诉你,这光刺眼,但你会发现,这光在照亮你未来的黑暗。刺眼总比黑暗好。
写到这儿,我又想起了王小波那篇名作——《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里头这样写了“一头猪”——
“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他们说,这猪不正经。
领导则痛恨它,这一点以后还要谈到……我已经40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了解王小波的朋友都知道,这头猪就是王小波的自喻,如何对抗价值的空心?或许有一条路,就是“无视对生活的设置”,这是存在主义的答案。
来源:博言社娃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