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所未闻或鲜为人知：影片《羊城暗哨》剧本创作和拍摄背后轶闻

摘要：在新中国的历史上，“十七年”系指1949年新中国成立至1966年“文革”爆发前这一历史阶段。在这一时期的影坛上，《羊城暗哨》、《跟踪追击》和《秘密图纸》并称为三大经典“反特片”。其中，《羊城暗哨》问世最早，于1957年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海燕厂拍摄并上映；紧随其后

影片《羊城暗哨》
剧本创作和拍摄背后轶闻

在新中国的历史上，“十七年”系指1949年新中国成立至1966年“文革”爆发前这一历史阶段。在这一时期的影坛上，《羊城暗哨》、《跟踪追击》和《秘密图纸》并称为三大经典“反特片”。其中，《羊城暗哨》问世最早，于1957年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海燕厂拍摄并上映；紧随其后的是《跟踪追击》，它在1963年由珠江电影制片厂摄制而成；而《秘密图纸》上映时间最晚，于1966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出品。然，这三部影片存在一个共同特征，即故事中的案件均发生于广州。

若为这三部影片“排座次”，《羊城暗哨》凭借其开创性的悬念结构、复杂的人物关系、鲜明的作者风格和深远的历史影响力，当之无愧地位居首位。本文所讲述的，正是影片《羊城暗哨》在剧本创作与拍摄过程背后那些鲜为人知的逸事。在展开叙事之前，不妨先来重温一番这部影片的故事梗概：

1955年7月1日，中共中央发布《关于展开斗争肃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的提示》，标志着全国性肃反运动正式展开。与此同时，时任公安部长的罗瑞卿，提议全国各大城市创作一些反映公安反特的故事影片。为此，广东省公安厅决定将1952年广州公安局二处破获的“纠合性反革命集团案”，亦称“广州第一大案”，搬上银幕。经中共华南分局宣传部协调，抽调广东著名作家陈残云担任创作反特电影剧本的任务。为便于与公安部们接触，还特意安排陈残云挂职广州市公安局办公室副主任，让他每天与干警朝夕相处。为便于搜集素材，又派他挂职宝安县（今深圳）县委副书记。

广东著名作家陈残云

1955至1956年，陈残云在挂职期间完成了剧本的初稿。剧本先是以“广州第一大案”为素材开始撰写。该案真实案情并非境外敌特指使，而是一位原国民党军官，纠集地痞流氓，拟劫持一艘轮船，组成控诉团到联合国控诉中共政权。这位国民党军官名叫吕薄冰，系原国民党田粮处的处长。解放后隐瞒身份，在重庆橡胶厂当了一名采购员。1952年到广州，是因为厂里需要购买货物暂住这里。在此期间，他化妆成“算命佬”，利用南方人讲迷信、爱算命的特点，走街串巷搜罗这个控诉团成员。此人还是颇有些能力的，仅在其抵达广州后的短短一周之内，居然发展了38名“下线”。其中包括几名力大无穷的石匠，还有两名颇有姿色的夫人，甚至还物色到一名原国民党云南省电台台长。别看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是根据人员各自特长制定了如下周密计划：

吕薄冰团伙阴谋劫持的“民俗”号客轮

1952年10月3日，趁着国庆节人流量较大的时机，登上开往海南的货轮，开船前利用美色和美酒，引诱护航的战士以及船员，趁他们醉酒后不备，武装夺船。若此举未奏效，便以摔杯为号，用石灰、大锤制服战士后，强迫船员将船开往菲律宾。在那里将旅客赶下船，卖掉船上货物作为前往“联合国”的路费。船到公海后，给台湾国民党发电报请求支援，待完成在“联合国”控诉后，回到台湾落脚。然，这位算命先生未曾算到是，1952年5月，他发展的下线之一刘仁德“反水”，向广州大东公安分局“投案”，致使此事败露。公安局决定让刘仁德作为线人，获取该组织的计划、人数等情报。依据刘提供的线索，在7天之内，广州公安局便将这一团伙一网打尽。

主犯吕薄冰被抓获押往广州公安局

1955年4月，在宝安县代职的陈残云，从深圳边防公安30团参谋徐展处，获悉了“罗定山等25人美蒋特务特大阴谋案”破获的全过程。这使得已完成大半剧本的陈残云瞬间来了兴趣。于是乎，这起案件就成了剧本的第二个素材。此案还要从我方的一名“特情人员”说起。为严密监视敌情，一位名叫梁初的搬运工被公安局发展为“特情人员”。1953年的一天，梁初向徐展报告，一个名叫张福智的人有着重大嫌疑。于是，徐展就让梁初以走私照相机为由跟他进行接触，梁很快取得对方信任，成为了潜伏特务“保密局”中的一员。为确保万无一失，张福智还将梁初带到了香港，并通过了美中情局的测谎。张福智对于测谎归来的梁初深信不疑，随即将在广州市策划一场“惊天大爆炸”的计划向梁和盘托出，爆炸的目标包括火车站、公安局、机场、新华戏园等人员密集地带。

解放初期深圳罗湖桥我方检查站

1954年，国庆五周年前夕，张福智让梁初带上自己老婆和正在襁褓中的儿子一起，从香港携带美制TNT、燃烧弹等六枚炸弹分两批秘密运送过境，交给广州市潜伏的联络员。这个联络员是个名叫陈二妹的女特务。梁初在两批炸药到手之后，立即交给深圳边防专业爆破人员，在解除了爆炸功能后，才转交到陈二妹手上。公安局侦查员跟随陈二妹的踪迹，将潜伏多年的特务头子罗定山、屈金汉等25人的敌特组织全部抓获。

1954年广州东站（原大沙头火车站）

陈残云正是以“广州第一大案”和“罗定山等25人美蒋特务特大阴谋案”这两个真实案例为素材，从每个案件的真实人物身上萃取精华，加以艺术化的雕琢。他将吕薄冰这一角色拆解成为“小神仙”和“马老板”两个人物，将被公安局发展为“特情人员”的梁初，塑造成为打入敌人内部的公安孤胆英雄王练。从陈二妹这个唯一的女特务和“控诉团”中两名颇有姿色的夫人获取到的灵感，塑造出了八姑这个女特务形象…… 陈残云正是巧妙地对这两个不同案件中细节的重新组合、移花接木，对两个不同案件中真实人物加以提炼丰富、大胆虚构，进而构思出一部情节更为跌宕起伏、紧张复杂且悬念丛生的电影文学剧本。此剧本被定名为《羊城暗哨》，羊城系指广州。

吕薄冰这一角色拆解成为“马老板”和“小神仙”

1957年初，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决定筹拍电影《羊城暗哨》，且交到了广东顺德籍的导演卢珏手中。对于卢珏来说，这部影片为其导演的处女作。在拍摄前及拍摄过程中，他对剧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且以下这些改动被认为是电影成功的关键：

导演卢珏

1、原剧本中特务头子“梅姨”就是那位马老板，卢珏将其改为八姑家中的保姆“刘妈”，且此结果直到影片最后十几分钟才揭晓。这无疑是极大地增强了悬疑感和戏剧反转。这一设置让敌我双方都在寻找“梅姨”，观众也被全程蒙在鼓里，最后的身份揭晓成为全片高潮。

保姆“刘妈与特务头子“梅姨”

2、原剧本中抓到了马老板，电影就结束了，因为真实的案件中吕薄冰团伙还未上船，就被一网打尽了。卢珏将其改为不但特务们都上了船，而且船上还上演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起到了动人心弦的效果。

王练找到了放置在船上的炸弹

3、原剧本中我方卧底王练住在旅社，并非在在八姑家中以假夫妻名义居住。卢珏不但让王练直接以“丈夫”身份住进八姑家，而且而且还加上了八姑色诱王练的情节。这无疑最大限度地制造戏剧张力与悬疑感，通过强化人物关系的亲密性、冲突的极端性和人性的复杂性。

八姑色诱王练：“是想要做真夫妻还是假夫妻呢？”

4、卢珏还在剧本中加入了海珠桥、永汉路骑楼、芭蕉林等广州特色场景，奠定了影片独特的“广式风味”，使故事与地理风貌紧密结合。

王练在海珠桥上的背影

在影片拍摄过程中，为了最大限度地提升特务头子“梅姨”的神秘性和悬疑性，卢珏可谓下足了功夫。首先在遴选演员这个环节上，他使用了观众并不熟悉的演员梁明饰演这个角色。其次，在拍摄初期他甚至不让梁明看到剧本，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小角色，用心扮演一个佝偻的保姆，直到最后一场戏才向梁明道出了真相，以至于梁明的表演画风突变，眼神、语气、姿态发生剧变，从温顺仆人瞬间切换为阴冷残酷的特务头子，产生了极致的戏剧反转与心理震撼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