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音乐之王”,一意孤行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2-02 11:47 1

摘要:另一头,导演郭旭锋心中却有些“悲凉”。后一天也是迪士尼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2》上映的日期,这部商业巨制的票房号召力如此强劲,而《隐者山河》完全是“商业巨制”的反义词,没有强势IP、品牌联名和大规模宣传,甚至没有投资。

定档在11月25日。得知传记电影《隐者山河》的上映日期时,陈其钢在养病,他一如既往地平静,只回复了导演郭旭锋两个字:“好的。”

另一头,导演郭旭锋心中却有些“悲凉”。后一天也是迪士尼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2》上映的日期,这部商业巨制的票房号召力如此强劲,而《隐者山河》完全是“商业巨制”的反义词,没有强势IP、品牌联名和大规模宣传,甚至没有投资。

《隐者山河》海报

《隐者山河》甚至不像一部传统意义上的传记电影,尽管影片的展开完全围绕陈其钢本人——他被法国《费加罗报》称作“中国当代音乐之王”,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音乐总监。

他青年时期被公派留学,是最早学习西方严肃音乐的中国人之一,后来又在西方世界最瞩目的舞台诠释东方美学。影片没有特意去渲染、凸显陈其钢波澜起伏的半生,反而着重记录他的思绪流动,跟随他重游故地、追忆往事,拍摄他话音落下以后,神色的细微流动,背景里的轻轻叹息。

郭旭锋说,他本意是拍成一部“类似传习录的影片”,记录艺术大家的美学理念、创作心得,供人们学习分享。制作成电影在院线公映,完全是“误打误撞”。

陈其钢 /《隐者山河》剧照

陈其钢只是对镜头平静讲述,却让很多人热泪盈眶。于是他们踊跃地向《隐者山河》介绍发行方,帮忙策划宣传、洽谈活动场地,一步步把影片“抬上”院线。

导演郭旭锋起初惊讶,后来渐渐生出信念。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一位传奇作曲家几十年如一日的一意孤行、向内探索,竟然在时下如此击中人心,这足以说明一种时代性的精神共鸣,说明这部影片的意义已然成立。

《隐者山河》定档之前的媒体观影场,还是在已经过去的这个初秋,北京一间不大的私人放映厅。候场时,一位穿着简约的男士在角落坐下,没有说话,直到十几分钟后宣传人员赶来,介绍坐在角落的就是本片导演——郭旭锋。

他看起来有些腼腆,语速缓慢。谈起创作初衷,他几次强调,自己的初心是“严格区分宣传与事实,摒弃任何宣传意味”。郭旭锋以前在电视台工作,太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叙事技巧“去说服观众我的拍摄对象很了不起”。但他没有这么做。相反,他放弃强硬的设计感,不刻意追求镜头语言的技巧、光影电影质感,以期抵达极致的朴素。

郭旭锋说,前者的技巧运用是“一种单方面灌输”,而他希望在影片中与观众的心灵平等交流,因此必须保持影片最自然的状态。郭旭锋希望人们看见一个真实的,而非被神化的人,他有他的伟大,也有他的孤独和痛苦。他希望将这些赤裸地展现出来,把感受和评价的权力交还给观众。

《隐者山河》剧照

最初邀请陈其钢接受拍摄时,郭旭锋就把自己的这一主张写进了邮件。而陈其钢正是读了这封邮件,对郭旭锋的理念深深认同,最终答应了拍摄。

两人不谋而合,陈其钢也是一个极度诚实的人。他曾说,自己的家庭教育中从来没有思想“禁区”,“说真话就如同吃饭喝水穿衣一样本能”。

因此,陈其钢常常是尖锐的。在《圆桌派》上,他说,自己不明白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坂本龙一,他的作品“不但很少,而且范围比较局限,范围之外的作品有附庸风雅之嫌”。陈其钢从不出席任何颁奖典礼,他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明白人,却都津津乐道于一群人颁发给另一群人的奖。主办方要求获奖者们将手中的奖杯高高举起拍照,在他看来是一种“有损人格的姿态”。

他的尖锐并非审时度势的,对所有权威,他都一视同仁地锐利。2008年7月,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第一次彩排,奥组委和一众领导前来审查,觉得运动员入场音乐不够雄壮,建议用交响乐。音乐总监陈其钢听了,“一股邪火冒上来”,当即对领导说:“我不接受!两个小时管弦乐,就算能写出来,也是平庸的大路货,恕我不能!”

《隐者山河》剧照

张艺谋和导演组其他同事听说他火了,赶来你一言我一句地劝说。后来在临时办公室,张艺谋劝他,必须考虑一下领导的意见,不能拒不接受。陈其钢说:“领导又不懂,不懂就不要说话。”而这次争执,也被他如实记录在了自传《悲喜同源》中。

这种源于诚实的尖锐,已成为当下最稀缺的品质之一,它实在太过稀缺,以至于当它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往往被混淆成某种鲁莽。“但正因为陈其钢始终保持诚实,他才能创作出感动人心的作品。”郭旭锋说。

决定拍摄陈其钢的纪录片,某种程度上,郭旭锋是想为自己的人生寻找一个答案。

开机前,他正独自面对生命的迷茫。大学毕业后,郭旭锋便当了导演,承接各种商业人物宣传片的拍摄工作。谋生之余,他始终希望开启一份真正的事业,留下一些真正具有表达价值的作品。“在生存和发展的夹缝中挣扎前行。”郭旭锋说。

他常常感到自己的不合时宜。大学毕业后,同龄人要么考公考编,要么依赖大机构背书,但郭旭锋对这些主流选择没有任何向往,想去闯荡,又不知道应该如何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或许是出于这份迷茫,郭旭锋选择了陈其钢作为拍摄对象——这位在中国艺术界尤其独立和自由的作曲家。陈其钢没有任何社会任职,他屡次拒绝了不少音乐学院的任职邀约,认为学院教育已经形成某些难以打破的套路,而自己“没有条件和能力为学校教育增添一些不同的东西”。

陈其钢 /《隐者山河》剧照

他不愿意被归入任何一种主流的艺术框架。在《隐者山河》中,陈其钢说,对于音乐审美,西方有一个公共标准,中国也有一个公共标准,这两者截然不同,“而我既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

1977年,陈其钢被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录取,他的同班同学,有谭盾、叶小纲、郭文景等人。“77级作曲系”群星璀璨,后来被视作中国作曲家“梦之队”。1983年,陈其钢考取教育部出国研究生,次年赴法国深造,师从法国音乐大师梅西安,凭借一系列创作在法国严肃音乐界崭露头角。

1998年,应法国国家电台之约,陈其钢为大提琴家马友友创作了大提琴协奏曲《逝去的时光》。首演当日,观众起立鼓掌,陈其钢被簇拥着上台谢幕。

1998年,陈其钢与指挥家迪图瓦、大提琴家马友友排练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午,出版社老板打来电话,告诉他《世界报》刊登了一篇非常苛刻的乐评,批评《逝去的时光》是一个“廉价粗制的冒牌货”。

前一晚的喜悦荡然无存,陈其钢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和侮辱。在那一刻,他忽然发现法国的文艺环境并不似他们声称的“自由和民主”,官方美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压抑与控制,原来如此强势、牢固。

在屋中,他像困兽一样踱步,扪心自问:“我媚俗吗?俗的定义是什么?难道写成他要的样子就不媚俗了吗?为什么我喜欢,你不喜欢,就是你对我错?”

后来,陈其钢在《圆桌派》中说,西方审美推崇结构、理性和克制,而中国审美倚重旋律、情绪、气韵。刚出国,他觉得西方人做什么都是对的,自己的任务就是学习。而《逝去的时光》是一个重要的契机,让他被迫思考中西文化的不同审美,同时意识到西方艺术理论中保守僵化的一面。

《圆桌派》

艺术究竟怎么评判?光是迎合外界标准就可以吗?陈其钢在这条路上探索了很久。后来他终于找到答案:究竟什么是最牛的,最终要看“我的标准”。

节目中,窦文涛听罢不解,继续追问:世界上有千万个我,“怎么承认你就是最牛的呢?”

“不需要你承认。”陈其钢说,十分坚决。“只有有这种胆量的人,才能最终获得他应有的生命力。”

一以贯之“我的标准”,让陈其钢在方方面面落下了一个“轴”的名声。

《隐者山河》中有这样一幕:2017年中央音乐学院的讲座上,陈其钢当众宣布,自己已经取消了原定于当月18日演出的新作品《如戏人生》。原因是首次排练之后,他发现作品没有达到自己的想象,其中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他对学生们说:“这就是如戏人生。不要把所有的那些行政的东西看得过重,那些都可以解决,但艺术是梦想,梦想是不可以打破的。”

2023年出版的个人自传《悲喜同源》,陈其钢同样因“我的标准”一度与编辑争执不下。采访中他说,无论编辑如何说他的文字从文法上不合规范,他也尽量不改,因为“在‘正确’与‘我说’之间,我选择‘我说’”。“我必须是陈其钢,即便带着瑕疵也比正确而无趣好。”

陈其钢自传《悲喜同源》

有时候,陈其钢把自己的这种性格称作“幼稚”。同样的形容词,也被他用于那首人人皆知的“小歌”《我和你》上,他在采访中说:“这首歌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它是我的梦想,尽管它是幼稚的。”

彼时2008年,很多音乐大咖都对创作奥运歌曲怀有极高的热情,但是首首都在情绪上极其雷同,用总导演张艺谋的话说,“大家都往一条路上走,堵车了”。

陈其钢偏往反方向走,写了一首亲切的怀旧小歌,低声细语地描述了一个纯真的梦想,反而脱颖而出。《我和你》在奥运的历史上就变成了一个特立独行的“小玩意儿”:“人家都那么伟大,它怎么那么渺小?其实它也是一种革命、创新。因为大家都往那个方向去,就我一个人往小胡同里走。”

陈其钢怀着“渺小而又幼稚”的梦想写成的小歌,后来成了中国人对2008年奥运会的集体记忆之一。时光流逝,每当音乐响起,人们都还会想起当年对“同住地球村”的纯真盼望。

2008年,陈其钢与《我和你》演唱者之一刘欢在工作室

艺术就是坚持我的标准,说来简单,践行不易。《隐者山河》制作中途,郭旭锋一度感到焦躁和挫败。他对系列纪录片的计划本来是“十年十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光是陈其钢一人的影片,制作就花费了七年之久。反复修改,漫无尽头,而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似乎一事无成。

做自己是多么艰难。陈其钢对郭旭锋说,这是一个“走两步退一步”的过程。艺术创作也是如此,陈其钢安慰他:“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如果让我介绍经验的话,实干,坚韧不拔的往前走,比什么都重要。”

终于,影片即将上映时,郭旭锋比以往更笃定了。他本想在陈其钢的人生中找到一个标准答案,关于人究竟应该如何面对世界、面对自己的内心。后来他发现,这个答案显而易见,就是“走自己的路”。

曾经,老师梅西安告诉陈其钢,一个成功作曲家的定义是“如果将来某一天我听到某个作品,就知道是你写的,作为一位作曲家你就成功了”。陈其钢曾经深信不疑,后来面对现实屡屡碰壁,他开始反思老师当年的话:成功是一个作曲家追求的目标吗?难道做好音乐,是为了成功吗?

陈其钢与老师梅西安 /《隐者山河》剧照

成功是人生的目标吗?努力奋斗,是为了成功吗?

《隐者山河》在各大高校放映,不少学生因陈其钢的思想、言行感动流泪。郭旭锋起初有些意外,他后来发现,年轻人的脆弱和迷茫,其实正基于自我意识的觉醒,来自他们对内心感受的关怀。

陈其钢经历过同样的“醒来”和“回归”。而 《隐者山河》这份记录的意义在于,它创造了一条通道,让对这一切感到怀疑的人,在影片中彼此确认、获得勇气,最终消解些许孤独。

来源:南风窗NF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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