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1 年夏天,村里晒谷场早早搭起了木架子,白色的电影幕布被风一吹就晃悠悠的。我刚放下手里的镰刀,裤腿还沾着麦秸秆,就听见娘在堂屋里喊:“三儿,把院里的小板凳搬俩,晚了就占不着好位置了。” 我应了一声,搬起板凳就往晒谷场跑。路上碰见二柱,他手里攥着半块红薯,
哎哟喂!那手心一捏的劲儿,到现在想起来还能让我后背冒热汗!
01
1981 年夏天,村里晒谷场早早搭起了木架子,白色的电影幕布被风一吹就晃悠悠的。我刚放下手里的镰刀,裤腿还沾着麦秸秆,就听见娘在堂屋里喊:“三儿,把院里的小板凳搬俩,晚了就占不着好位置了。” 我应了一声,搬起板凳就往晒谷场跑。路上碰见二柱,他手里攥着半块红薯,嘴里嘟囔着:“听说今天放《地道战》,上次我娘不让我看,这次说啥也得看完。” 我俩刚到晒谷场边,就看见邻家嫂子秀兰站在老槐树下,她穿着一件蓝布衫,袖口挽到胳膊肘,手里拿着个花布包。看见我,她笑着招招手:“三儿,过来这边坐,我给你留了位置。” 我愣了一下,平时秀兰嫂子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在院里喂鸡或者缝衣服,今天怎么主动喊我。我挠挠头,搬着板凳走过去,刚坐下,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三儿,你娘呢?咋就你一个人来?” 我抬头一看是村东头的王婶,她手里抱着个孩子,孩子嘴里含着个奶嘴。我刚要回话,秀兰嫂子就抢先说:“王婶,三儿娘估计得晚一会儿,家里还得收拾灶台呢,我先帮她看着三儿。” 王婶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转头逗怀里的孩子去了。晒谷场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笑声混在一起,还有孩子跑来跑去的打闹声。我正盯着电影幕布看,突然感觉右手心一热,低头一看,秀兰嫂子的手正放在我手心里,她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心,眼神往晒谷场西边的方向瞟了瞟,嘴型动了动,像是在说 “跟我走”。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瞬间就出汗了,赶紧把手往回缩了缩,可秀兰嫂子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些,她又捏了捏我的手心,这次劲儿更大了些,眼神里带着点急切。我抬头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在忙着聊天,没人注意这边,我咽了口唾沫,慢慢站起身,跟着秀兰嫂子往晒谷场西边走。
02
西边是村里的老磨坊,早就没人用了,门口的石碾子上长满了青苔。刚走到磨坊门口,秀兰嫂子就松开了我的手,她从花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还冒着点热气。“三儿,你肯定饿了,先吃个馒头垫垫。” 她把馒头递到我手里,声音压得很低。我拿着馒头,心里直犯嘀咕,秀兰嫂子为啥突然给我馒头,还把我带到这儿来。我咬了一口馒头,白面的香味儿在嘴里散开,那时候白面馒头可是稀罕物,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嫂子,你咋不吃?” 我含糊地问。秀兰嫂子笑了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双手抱着膝盖:“我不饿,你吃吧,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 我点点头,几口就把一个馒头吃完了,刚要吃第二个,就听见磨坊外传来脚步声,秀兰嫂子赶紧站起来,把我往磨坊里面拉了拉,小声说:“别出声,看看是谁。”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就听见二柱的声音:“哎?三儿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这儿呢。” 我刚要说话,秀兰嫂子赶紧捂住我的嘴,摇摇头。二柱在磨坊门口转了一圈,嘟囔着:“奇了怪了,跑哪儿去了,一会儿电影开始了可咋找他。” 说完就脚步声就远了。秀兰嫂子松开手,我喘了口气:“嫂子,为啥不让我跟二柱说话啊?” 她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递给我:“这里面有五块钱,你拿着,明天去镇上给你娘买两斤红糖,她最近总说头晕。” 我赶紧把布包推回去:“嫂子,这钱我不能要,俺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秀兰嫂子把布包往我手里一塞,语气有点急:“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是我给你娘的,又不是给你的,你就说你帮我捎回去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好像有点红,我不敢再推辞,只好把布包放进裤兜里,紧紧攥着。
03
刚把布包放好,就听见晒谷场那边传来了电影开场的音乐声,锣鼓声敲得震天响。我心里急了:“嫂子,电影开始了,咱们快回去吧。” 秀兰嫂子却没动,她走到磨坊门口,往外面看了看,然后转过身说:“三儿,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得答应我,不能跟别人说。” 我点点头:“嫂子,你说吧,我不跟别人说。” 她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哥前两天去镇上拉货,在路上把腿摔了,现在在镇上医院住着,我明天得去看看他,家里的鸡和猪没人喂,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两天?” 我愣了一下,秀兰嫂子的男人,也就是我大哥,平时在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很少回村,我只见过他几次。“哥摔得严重不严重啊?” 我问。秀兰嫂子眼圈红了,抹了抹眼泪:“医生说骨头裂了,得在医院住半个月,我明天一早就要去,家里的鸡每天早上要喂玉米,猪下午得喂猪食,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 我赶紧说:“嫂子,你放心去吧,我肯定帮你照看。” 她点点头,从花布包里又掏出个小本子,递给我:“这上面写着喂鸡和喂猪的量,你照着上面来就行。” 我接过本子,刚要说话,就听见娘在晒谷场那边喊:“三儿!三儿!你在哪儿呢!” 我心里一慌,赶紧说:“嫂子,我娘喊我了,我得回去了。” 秀兰嫂子点点头,推了我一把:“快去吧,记得我说的事儿。” 我跑出门,看见娘站在晒谷场边,手里拿着个蒲扇,看见我就说:“你跑哪儿去了?电影都开始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我拉着娘的手,往晒谷场里走:“娘,我刚才碰见秀兰嫂子了,她跟我说了点事儿。” 娘哦了一声,没再问,拉着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电影里正演着村民们挖地道的场景,可我却没心思看,心里一直想着秀兰嫂子刚才说的话,还有她塞给我的五块钱。
04
第二天一早,我天还没亮就醒了,想起要帮秀兰嫂子喂鸡喂猪,赶紧穿好衣服,悄悄溜出家门。秀兰嫂子家的院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门,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鸡窝里传来鸡的叫声。我走到鸡窝边,打开门,十几只鸡一下子涌了出来,围着我咕咕叫。我想起秀兰嫂子给我的本子,赶紧掏出来看,上面写着 “鸡:早上喂半瓢玉米,晚上喂半瓢麦麸”。我走到厨房门口,打开门,里面有个陶缸,里面装着玉米,我用瓢舀了半瓢,撒在院子里的石板上,鸡们赶紧围过来啄食。喂完鸡,我又去猪圈,猪圈里有一头黑猪,正躺在地上睡觉。我按照本子上写的,把缸里的猪食舀出来,倒进猪圈的食槽里,黑猪听见动静,一下子站起来,哼哼着走到食槽边吃了起来。我刚要走,就看见秀兰嫂子家的窗台上放着一件没缝完的棉袄,针还插在上面,旁边放着个装棉花的篮子。我想起秀兰嫂子平时缝衣服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村西头的李叔挑着担子走过来,他看见我就问:“三儿,你咋在秀兰家院子里?” 我赶紧说:“李叔,秀兰嫂子去镇上看我哥了,让我帮她照看鸡和猪。” 李叔哦了一声,点点头:“你哥摔了?我咋没听说呢。” 我摇摇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李叔挑着担子走了,我刚要回家,就听见娘在村口喊我:“三儿,你咋跑这儿来了?赶紧回家吃早饭,一会儿还要去地里割麦子呢。” 我跑过去,跟娘一起往家走,路上我把秀兰嫂子给我五块钱的事儿跟娘说了,娘愣了一下:“秀兰这孩子,咋这么见外,你哥摔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改天我得去镇上看看你哥。” 回到家,娘从柜子里拿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几块钱,她递给我:“三儿,你今天去镇上赶集,把秀兰给的五块钱还她,再买两斤鸡蛋带过去,给你哥补补身子。” 我接过钱,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05
吃完早饭,我揣着钱,背着个布包就往镇上走。镇上赶集的人很多,到处都是吆喝声,有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卖布的。我先去了供销社,买了两斤红糖,又去菜市场买了两斤鸡蛋,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包里。然后我打听着去了镇上的医院,医院里人来人往,我找到住院部,挨个房间看,终于在最里面的房间看见秀兰嫂子,她正坐在床边,给我哥擦手。我哥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看见我就笑了:“三儿,你咋来了?” 我走到床边,把布包递过去:“哥,我娘让我来看看你,这是给你买的鸡蛋,还有秀兰嫂子给俺娘的五块钱,俺娘让我还给你。” 秀兰嫂子赶紧站起来,把钱往我手里推:“三儿,这钱你拿着,你娘身体不好,让她买点好吃的。” 我摇摇头:“嫂子,俺娘说了不能要你的钱,你要是不收,俺娘该生气了。” 我哥笑着说:“秀兰,你就收下吧,三儿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秀兰嫂子只好把钱收下,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个苹果,用刀子削了皮,递给我:“三儿,吃个苹果,路上肯定渴了。” 我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真甜。我跟哥和嫂子聊了一会儿,知道哥是拉货的时候,三轮车翻了,幸好没伤着要害,就是腿得养一阵子。眼看快中午了,我站起来说:“哥,嫂子,我该回去了,家里还得割麦子呢。” 哥点点头:“路上慢点,回去跟你娘说,不用惦记我,过几天我就能出院了。” 秀兰嫂子送我到医院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个手帕,里面包着几块水果糖,塞给我:“三儿,拿着路上吃,谢谢你帮我照看家里。” 我接过手帕,点点头,转身往村里走。路上,我把水果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心里想着,秀兰嫂子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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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我先去了秀兰嫂子家,把剩下的红糖放在厨房的桌子上,又去喂了鸡和猪,然后才回家。娘看见我回来,赶紧问:“你哥咋样了?医生咋说的?”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把在医院的事儿跟娘说了一遍,娘点点头:“那就好,只要没大碍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早上都去秀兰嫂子家喂鸡喂猪,有时候下午从地里回来,还会帮着打扫院子。有一天下午,我刚喂完猪,就看见秀兰嫂子从镇上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带着点疲惫。看见我,她笑着说:“三儿,辛苦你了,我回来了。” 我赶紧说:“嫂子,不辛苦,你回来了就好,哥咋样了?” 她走到院子里,放下布包:“你哥恢复得挺好,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我回来拿点换洗衣服。” 我帮她把布包拎进屋里,她从布包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是个用木头刻的小老虎,递给我:“三儿,这是你哥在医院没事刻的,给你玩。” 我接过小老虎,心里特别高兴,这小老虎刻得真像,眼睛、耳朵都清清楚楚的。“谢谢哥,谢谢嫂子。” 我把小老虎放进裤兜里,小心翼翼地护着。秀兰嫂子笑了笑:“跟你哥还客气啥,对了,你娘呢?我得去跟你娘说声谢谢,这几天麻烦你了。” 我赶紧说:“俺娘在地里割麦子呢,我带你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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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秀兰嫂子往地里走,路上碰见二柱,他手里拿着个弹弓,看见我就喊:“三儿,你手里拿的啥?给我看看。” 我赶紧把裤兜捂紧:“不给你看,这是我哥给我的。” 二柱撇撇嘴:“有啥了不起的,我爹昨天还给我买了个新弹弓呢。” 秀兰嫂子笑着说:“二柱,别跟三儿闹了,你娘该喊你回家吃饭了。” 二柱哦了一声,转身跑了。到了地里,娘正弯腰割麦子,额头上全是汗,看见秀兰嫂子就直起腰:“秀兰,你咋回来了?你哥不用人照看了?” 秀兰嫂子走到娘身边,递过一条毛巾:“婶子,你擦擦汗,我哥那边有护士照看,我回来拿点衣服,顺便跟你说声谢谢,这几天麻烦三儿了。” 娘摆摆手:“谢啥,都是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你哥那边要是有啥需要,你就跟我说。” 秀兰嫂子点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个布娃娃,递给娘:“婶子,这是我在镇上买的,给你家丫头玩。” 娘笑着接过布娃娃:“你这孩子,还花钱买这个,丫头看见肯定高兴。” 聊了一会儿,秀兰嫂子说要赶紧回镇上,娘让我送送她,我跟着秀兰嫂子往村口走,快到村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给我:“三儿,这是给你的零花钱,你拿着买糖吃。” 我赶紧推辞:“嫂子,我不要,你留着给哥买好吃的吧。” 她把钱往我手里一塞,假装生气:“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再推辞我就不高兴了。” 我只好把钱收下,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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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秀兰嫂子跟我哥一起回村了,我哥的腿还不能走路,只能拄着拐杖。我和娘赶紧去看他们,娘给我哥炖了鸡汤,让我端过去。到了秀兰嫂子家,我哥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晒太阳,秀兰嫂子在旁边缝衣服。看见我端着鸡汤过来,我哥笑着说:“三儿,又麻烦你了。” 我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哥,这是俺娘炖的,让你补补身子。” 秀兰嫂子站起来,给我倒了杯热水:“三儿,快坐下喝杯水,这天儿热。” 我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秀兰嫂子给我哥缝衣服,她的手很巧,针脚缝得又细又匀。我哥喝着鸡汤,跟我聊起镇上的事儿,说镇上开了家新的点心铺,里面的桃酥特别好吃,等他腿好了,就带我去买。正聊着,村支书张叔来了,他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走进院子就说:“大强(我哥的名字),你回来了,正好,村里最近要选生产队队长,你之前在供销社上班,脑子活,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参选。” 我哥愣了一下,看了看秀兰嫂子,秀兰嫂子笑着说:“你要是想参选,就试试呗,为村里做点事儿也是好的。” 我哥点点头:“张叔,我愿意参选,就是我这腿还得养一阵子,怕耽误事儿。” 张叔摆摆手:“没事,先把腿养好,选举还有半个月呢,到时候你能去就行。” 张叔又聊了几句就走了,我哥看着秀兰嫂子,笑着说:“还是你支持我。” 秀兰嫂子脸有点红,低下头继续缝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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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哥每天都在院子里练习走路,秀兰嫂子就在旁边扶着他,有时候我也会去帮忙。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哥要参选生产队队长,很多人都来家里跟他聊天,问他要是当选了,有啥打算。我哥说,要是当选了,就先把村里的土路修一修,再引进点新的种子,让大家多收点粮食。大家听了都很高兴,都说要选我哥。选举那天,晒谷场挤满了人,村支书张叔主持选举,每个人都要投票。我娘也去了,她投了我哥一票。投票结束后,张叔开始唱票,唱到我哥名字的时候,举手的人特别多,最后我哥以最多的票数当选了生产队队长。大家都围过来跟我哥道喜,秀兰嫂子站在旁边,脸上笑开了花。晚上,我家跟秀兰嫂子家一起吃了顿饭,娘做了很多菜,还有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吃饭的时候,我哥举起酒杯,对娘说:“婶子,谢谢你和三儿这阵子的帮忙,要是没有你们,我这腿也不能好这么快,选举也不能这么顺利。” 娘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当选了队长,是好事,以后好好为村里做事就行。” 秀兰嫂子给我夹了块红烧肉:“三儿,多吃点,这阵子辛苦你了。” 我嘴里嚼着红烧肉,心里特别高兴,觉得这日子过得真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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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村里的土路真的开始修了,我哥每天都在工地上盯着,秀兰嫂子就每天给工地上的人送水送馒头。我放学回来,也会去工地上帮忙搬石头。有一天,我正搬着石头,秀兰嫂子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汽水:“三儿,歇会儿,喝点汽水。” 我接过汽水,打开喝了一口,真凉快。她笑着说:“你哥说,等路修好了,就带你去镇上的点心铺买桃酥,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记得,哥说等他腿好了就带我去。” 秀兰嫂子摸了摸我的头:“你哥说话算数,肯定会带你去的。” 路修完那天,村里放了鞭炮,大家都在晒谷场庆祝,有的人还唱起了歌。我哥站在晒谷场中间,跟大家说:“这路能修完,多亏了大家的帮忙,以后咱们还要引进新种子,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大家都鼓掌叫好,秀兰嫂子站在我哥身边,眼里闪着光。我看着他们,又想起了那天在晒谷场,秀兰嫂子偷偷捏我手心的事儿,那时候的紧张和疑惑,现在都变成了温暖。
现在想想,那手心一捏,捏出的不是别的,是邻里之间的情分,是日子里的盼头。
来源:笑料百宝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