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看露天电影,初恋情人悄悄把我拉到麦垛后:我快要结婚了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11-20 14:34 1

摘要:很多年后,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夏夜麦垛后,陈建军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烟草味。他低着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说:“晓晚,我快要结婚了。”那一刻,天上那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正演着一场热闹的喜剧,整个晒谷场的人都在笑,只有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被一瞬间抽成了真空,什么声音

很多年后,我依然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夏夜麦垛后,陈建军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烟草味。他低着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他说:“晓晚,我快要结婚了。”那一刻,天上那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正演着一场热闹的喜剧,整个晒谷场的人都在笑,只有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被一瞬间抽成了真空,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从那个十八岁的夏天,到如今儿子都已经上了初中,二十多年的光阴,就像村头那条被车轮碾了无数遍的土路,坑坑洼洼,早已没了最初的模样。我嫁给了周正平,一个老实本分,却会把所有心事都藏在沉默里的男人。我们过着大多数人眼中最标准的日子,上班,下班,辅导孩子功课,为柴米油盐争执,也在每个深夜背对背各自安睡。我以为时间早已将那些年少的悸动冲刷得一干二净,可总有那么一些瞬间,在某个相似的场景里,那股混着麦香和青草味道的风,会毫无征兆地再次吹进我的心里。

故事,还是要从那个放露天电影的夏天说起。

第1章 夏夜的风

晚饭后,客厅里的空气有些沉闷。丈夫周正平雷打不动地陷在沙发里,举着手机看短视频,外放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厨房里洗碗机工作的嗡嗡声。儿子小宇在自己房间里写作业,偶尔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那是这个家里除了电视声之外,最生动的声音了。

我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擦了擦手,走出来在周正平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那些千篇一律的搞笑配音和魔性音乐,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耐心。

“正平,小宇下周的数学竞赛辅导班,我给他报名了。”我开口,试图打破这潭死水。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眼睛依旧没离开手机。

“费用是两千八,一学期。”我补充道,刻意加重了“两千八”这三个字。

果然,他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头,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那双曾经我觉得很深邃的眼睛里,现在只剩下对账单的审视。“又报?他现在上的还不够多吗?孩子压力多大。”

“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学,我们不学就落后了。再说,这是为他好。”这是我们之间重复了无数次的对话,每一次都以同样的方式开始,也以同样的方式结束。

“为他好,为他好……你问过他想不想要吗?”周正平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林晓晚,你就是瞎折腾。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石头坠着。又是这样。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孩子和钱,似乎再也找不到第三样。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涌起的烦躁,不想争吵。争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这个本就冷清的家,结上更厚的一层霜。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用我的工资付。”我站起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去看下小宇。”

身后,是周正平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没有回头。结婚十二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声的对峙和客气到疏离的相处模式。我们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合伙人,共同经营着一个名为“家庭”的项目,分工明确,责任清晰,唯独缺少了温情。

走进小宇的房间,他正埋头在一道几何题里,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灯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另一个少年在灯下看书的影子。心,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被刺痛了一下。

我悄悄退了出来,回到客厅。周正平已经重新拿起了手机,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怀旧老电影,画面粗糙,色彩也有些失真。男女主角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穿行在乡间的土路上,路两旁是望不到边的金色麦田。

“……那时候,村里要是放一场露天电影,那可是比过年还热闹的事儿……”

伴随着电影里苍老的旁白,我的思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回了那个遥远的,属于一九九八年的夏天。

那年夏天,风是热的,槐花是香的,西瓜是甜的,而我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一个叫陈建军的少年。

我们村每年夏天都会在打谷场上放几场露天电影。天刚擦黑,家家户户就搬着小板凳、小马扎去占位置。孩子们在幕布前后追逐打闹,大人们摇着蒲扇,聊着东家长西家短。空气里弥漫着汗味、花露水味、炒瓜子的香味,还有一种独属于夏夜的,令人期待的躁动。

我总是和几个女伴一起去,但我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里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陈建军。他通常会和他那帮兄弟们一起,占据在最后面最靠边的位置。他们不坐,就那么懒洋洋地靠在堆得半人高的麦垛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根,一边聊天,一边时不时地朝着我们女孩儿这边看。

陈建军和村里其他男孩不一样。他皮肤不黑,甚至有些白净,鼻梁很高,眼睛里总像藏着星星,亮得惊人。他学习好,是全村的希望,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走出这个小村子。他话不多,但一笑起来,嘴角边会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能把人的心都给看化了。

我喜欢他,是我们那群小姐妹里公开的秘密。她们总是拿我打趣,故意在我面前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每当这时,我都会羞得满脸通红,假装生气地去拧她们的胳膊,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又慌又喜。而陈建军,也总会在这个时候,不经意地朝我这边望过来,目光在空中与我相撞,然后迅速移开,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那个夏天的风,似乎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意。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很长很长,长到足够我们把那些朦胧的好感,一点一点地熬成相守一生的诺言。我以为,我们就会像电影里的主角一样,骑着自行车,穿过麦浪,一直走到故事的结尾。

可我忘了,电影总有散场的时候。而生活,往往比电影要残酷得多。

第22章 槐花香里的少年

我和陈建军的相识,其实算不上浪漫。那是在初三的一次期中考试后,学校大榜贴出来,他的名字高高地挂在第一位,而我的名字,则紧紧地跟在第二。在此之前,我们虽然同校,但不同班,对彼此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个学习很好的某某某”。

真正开始有交集,是因为学校组织了一次优秀学生经验交流会。我们两个作为年级代表,被安排在一起准备发言稿。那天下午,学校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我们并排坐在石凳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最后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林晓晚,你的作文写得真好,老师总在班上念。”他的声音干净清澈,像山里的泉水。

我当时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低着头,小声地回了一句:“你的数学才厉害,每次都快满分。”

那天的交流会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从那天起,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在走廊里遇见,会不自然地笑一笑;在操场上,目光会下意识地寻找对方;食堂打饭,如果能排在前后,心里都会莫名地开心半天。

那种感情,在那个年代,是羞涩而内敛的。我们从没说过一句“我喜欢你”,但彼此的心意,却在一次次的对视和试探中,变得清晰无比。

真正捅破那层窗户纸,是在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成绩出来了,我们俩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那天傍晚,他约我到村外的小河边。夕阳把河面染成了金色,晚风吹拂着岸边的柳条,也吹乱了我的心跳。

他站在我面前,手里攥着两张录取通知书,一张是他的,一张是我的。他把我的那张递给我,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指尖,两个人都像触了电一样,迅速收了回去。

“晓晚,”他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紧张和认真,“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好不好?”

我点点头,脸烫得厉害,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嘴角的梨涡若隐隐现。“那……拉个钩?”

他伸出小拇指,我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勾在一起,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那个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我只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和他在耳边轻轻说的那句话:“以后,我保护你。”

高中的三年,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每天都一起骑车上学,一起回家。从我们村到县城的路有十几里,那条长长的土路,承载了我们无数的青春记忆。春天,路两旁是金黄的油菜花;夏天,是沉甸甸的麦穗;秋天,是高大的玉米秆;冬天,则是一片苍茫的白雪。

我们聊学习,聊未来,聊那些遥不可及的大学和城市。他说他想考北京的大学,学建筑,以后要当一个建筑师,设计出最漂亮的房子。我问他:“那你的房子里,要住些什么人呢?”

他会停下车,转过头看着我,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缝,笑着说:“住我最重要的人。”

那时候的我,天真地以为,我就是他口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陈建军家条件不好。他父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常年吃药,母亲一个人种着几亩薄田,还要供他和他妹妹读书。所以他特别懂事,也特别努力。他的衣服总是洗得干干净净,但袖口和领口都磨得起了毛边。他从不和别的男生一样去镇上的游戏厅,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用来买学习资料。

我心疼他,总会想方设法地帮他。我妈妈做的红烧肉好吃,我就会偷偷用饭盒装上一大份,第二天带到学校给他。他一开始总是不肯要,推来推去,我就假装生气:“你不吃,我就倒了!”他没办法,只好接过去,一边吃,一边用那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眼神看着我。

后来,他也会给我带东西。有时候是几个他从山上摘的野果,有时候是一把他自己用竹子削的漂亮梳子。东西不贵重,却都花了他的心思。我把那把梳子珍藏了很多年,直到后来搬家,才不知道弄丢了。

我们之间最好的时光,是在高二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学校放假,回家的路被大雪封了,自行车根本没法骑。我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天很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他看见了,二话不说,解开自己的棉衣扣子,抓住我的手,一起放进了他衣服的内兜里。他的胸膛很暖,隔着一层薄薄的毛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和我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

我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了。

“别动,”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有些模糊,却异常坚定,“这样就不冷了。”

那十几里路,我们走了快三个小时。雪花落在我们的头发上、眉毛上,把我们变成了两个白头翁。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我甚至希望那条路没有尽头,我们可以一直那样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以为未来就像那片纯白的雪地一样,干净,美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我们单纯地相信,只要两个人足够努力,足够相爱,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们都忘了,雪,总有融化的时候。当现实的泥泞和坎坷暴露出来时,我们才发现,原来青春的誓言,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第3章 现实的裂痕

高三那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拼命地往前赶。陈建军比以前更拼了,他常常熬夜看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窝下总是有着淡淡的青黑色。我知道,他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未来,还有整个家庭的希望。

而我父母,对我们之间的事情,也从最初的默许,渐渐转为了明确的反对。

我妈找我谈过好几次话。她坐在我床边,语重心长地拉着我的手:“晓晚,妈不是不让你谈朋友,但陈建军那孩子……他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爸就是个药罐子,下面还有个妹妹。你跟着他,以后要吃苦的。”

“妈,建军学习那么好,他以后肯定有出息的。”我试图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有出息?”我妈冷笑一声,“考上大学又怎么样?大学毕业了还不是要找工作?他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所有事都要靠他自己打拼。你看看你王阿姨家的女儿,嫁了个城里人,人家父母给买了房买了车,日子过得多舒坦。晓晚,女人这一辈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可不能选错了。”

我爸虽然话不多,但态度更坚决。有一次陈建军来我家,想借一本我爸的参考书,我爸连门都没让他进,隔着门就冷冰冰地说:“书不外借。”

陈建军当时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提着他母亲自己种的青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默默地把菜放在门口,转身走了。我追出去,看到他孤单的背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建军……”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回过头,对我勉强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没事,叔叔也是为你好。是我……是我现在没本事。”

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现实那冰冷而坚硬的质感。它像一堵无形的墙,开始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渐渐少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憧憬,多了许多对现实的无奈和沉默。

高考前夕,陈建军的父亲突然病重住院了。为了凑医药费,他家里卖掉了最后几头猪,还欠下了一屁股债。陈建军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等他再回到学校时,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

那年的高考,他失手了。他的分数只够上一个普通的二本,离他心心念念的北京,差了整整几十分。而我,发挥得还算稳定,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师范大学。

拿到成绩单的那天,我们坐在那条熟悉的小河边,相对无言。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想复读。”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我支持你。你本来就比我聪明,这次只是意外。”

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晓晚,你先去上大学,不用等我。我们……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而是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从我们之间溜走。

这种感觉,在我多年后的婚姻生活中,也时常出现。

就在昨天晚上,我和周正平又为钱的事情起了争执。起因是我妈打电话来,说我弟准备在县城买房,首付还差五万块钱,想让我们帮衬一下。

我把这事跟周正平说了,他当时正在看一份公司报表,头也没抬地就回绝了:“我们哪有钱?小宇的补习班、兴趣班,哪样不要钱?房贷车贷,哪样不要钱?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还管别人。”

“那是我亲弟弟!”我有些激动,“他现在遇到困难了,我们当姐姐姐夫的,能不帮吗?”

“帮?怎么帮?”周正平把报表往桌上一拍,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娘家给过一分钱吗?这些年,我们给他们家的还少吗?林晓晚,你能不能为你自己的小家想想?”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在我最痛的地方。我们结婚时,他家出了首付,我家确实没出什么钱,这也是我这些年在婆家面前总觉得直不起腰的原因。

“周正平,钱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但你不能这么说我爸妈!”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怎么说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冷冷地看着我,“这个家,到底是你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

我们不欢而散。他睡在了书房,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孤独和委屈。

我和周正平之间,永远都在计算着得失,权衡着利弊。他对我好,会记得我的生日,会给我买礼物,但那种好,更像是一种责任和义务。他会把工资卡交给我,但家里的每一笔大额支出,他都要过问,都要评估是否“值得”。我们之间,缺少了那种可以为对方奋不顾身的冲动和不计后果的付出。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陈建军。我想起他为了给我买一本我喜欢的诗集,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想起他为了在我生日那天送我一条红围巾,利用周末去工地上搬了一天的砖,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那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又像拥有了全世界。因为我们有彼此。

而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一个看似完整的家,一个稳定的工作,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可我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不知道,如果当初我们坚持了下来,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们会被生活的柴米油盐磨得面目全非,甚至比我和周正平的现在更加不堪。但至少,我们曾经那样热烈地爱过,那样不顾一切地为对方付出过。

而这种热烈,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第4章 说不出口的再见

陈建军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复读。

那个暑假,他父亲的病又加重了。家里欠的债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妹妹还在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自私”地只为自己的梦想活着了。

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放弃复读,去镇上的水泥厂上班。

消息是我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我疯了一样跑到他家,看到他正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工装,满身都是白色的粉尘,正在院子里帮他母亲劈柴。他比在学校时黑了,也瘦了,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光彩,取而代代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疲惫。

“你疯了!”我冲到他面前,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的大学呢?你的梦想呢?”

他没有看我,只是闷着头,一斧子一斧子地劈着木头。木屑飞溅起来,像我破碎的心。

“建军,你看着我!”我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我们说好的,你要考北京的大学,你要当建筑师的!你怎么能放弃?”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我。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晓晚,别说了。”他轻轻地挣开我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这就是我的命。”

“我不信命!”我哭着喊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的!我可以不去上大学,我出去打工,我们一起挣钱……”

“你胡说什么!”他突然厉声打断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这么大声说话,“林晓晚,你的前途是光明的,你必须去上大学!不准再说这种傻话!”

他转过身去,不再理我,只是用尽全身力气般地,将斧头狠狠地劈向木桩。那“砰”的一声巨响,也像是劈在了我的心上。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知道,从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用放弃自己的未来,来成全我的未来。这份沉重的爱,让我感到窒息。

从那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在家准备着去大学报到的东西,而他,每天天不亮就去水泥厂上班,天黑了才拖着一身疲惫回来。水泥厂的工作又脏又累,对身体伤害也大,但他从没在我面前叫过一声苦。

我开学前一天,他来找我。他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那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

“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不多,只有三百块钱。你拿着,到学校买几件新衣服,别太省了。”

我捏着那个薄薄的信封,感觉它有千斤重。我拼命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能要你的钱。”

“拿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晓晚,算我……算我求你了。就当是,给我一个念想。”

我的眼泪又一次决了堤。我接过那个信封,紧紧地攥在手心,像是攥住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联系。

他送我到村口。长途汽车启动的时候,我从车窗里看到他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车子越开越远,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趴在车窗上,哭得泣不成声。我知道,这一别,我们之间,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大学的生活是新奇而多彩的,但我却总是觉得格格不入。我给陈建军写了很多信,告诉他学校里的趣事,告诉他我的思念。他偶尔会回信,信很短,总是那几句话: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别惦记我。他的字不再像以前那样潇洒飘逸,变得有些潦草,像是匆忙中写就的。

第一个寒假,我迫不及待地回了家。可我却发现,我们之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他身上的烟味和酒味越来越重,说话也变得粗俗起来,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句脏话。他和厂里的工友们混在一起,学会了打牌,学会了喝酒吹牛。

有一次我去找他,看到他正和一群人在村口的小卖部里打牌,嘴里叼着烟,一边摸牌一边大声地开着粗俗的玩笑。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把烟掐了。

“晓晚,你来了。”他站起身。

他的工友们开始起哄:“哟,建军,这就是你那个大学生对象啊?长得真俊!”

陈建军的脸涨得通红,低声喝了一句:“别胡说!”

那天,我们一路无话。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那堵无形的墙,变得更高,更厚了。我们一个是即将拥有广阔天地的大学生,一个是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工人。我们的话题越来越少,共同语言也越来越少。我跟他讲学校里的文学社和辩论赛,他听得一脸茫然;他跟我讲厂里的派系斗争和人情世故,我也觉得索然无味。

我们都努力地想靠近对方,却发现,我们正被命运推着,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那个再也说不出口的再见,其实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写好了结局。只是当时的我,还傻傻地不肯承认罢了。

第5章 一地鸡毛的现在

“妈,我爸又睡书房了?”第二天早上,儿子小宇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问。

我正在煎鸡蛋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嗯,你爸昨晚加班,怕吵到我们。”

小宇“哦”了一声,低下头,没再说话。孩子是敏感的,他或许不知道我们争吵的具体内容,但这个家里的气氛,他一定能感受得到。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我努力想给孩子一个温暖完整的家,可现实却总是一地鸡毛。

送完小宇上学,我接到了闺蜜李静的电话。

“晓晚,干嘛呢?出来喝杯咖啡?”李静的声音永远都那么有活力。

我本来没什么心情,但一想到要一个人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家,就立刻答应了。“好啊,老地方见。”

李静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毕业后嫁了个有钱的丈夫,自己开了家花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所有心事的人,包括陈建军。

咖啡馆里,舒缓的音乐流淌着。李静看我一脸憔悴,开门见山地问:“怎么了?又跟你们家周先生吵架了?”

我苦笑了一下,把昨天晚上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李静听完,气得直拍桌子:“周正平也太过分了吧!那可是你亲弟弟!五万块钱对他来说算什么?他就是不想让你跟你娘家走得太近!”

“他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下意识地替周正平辩解,“他就是觉得,我们自己压力也大。”

“压力大是借口!”李静一针见血,“晓晚,你就是太好欺负了!你从结婚开始就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家务你全包,孩子你主要管,工作也没落下,把他伺候得跟个大爷似的。你把他惯坏了!”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说话。李静说的是事实。在我和周正平的婚姻里,我一直是付出和妥协更多的那一方。我总觉得,只要我做得足够好,足够体贴,就能换来他的理解和温情。可事实证明,我错了。我的忍让,只换来了他的理所当然和得寸进尺。

“晓晚,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累?”李静突然换了个话题,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你是不是……还想着陈建军?”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我慌乱地抬起头:“静静,你胡说什么呢?都过去多少年了。”

“别骗我了。”李静叹了口气,“你每次跟周正平吵完架,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提起以前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心里一直有个结,那个结的名字,就叫陈建军。”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压抑地哭了起来。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不甘和孤独,在这一刻,全部倾泻而出。

李静没有劝我,只是默默地递给我纸巾,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平静下来。我擦干眼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静静,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已经结婚生子了,还对过去念念不忘。”

“这不是你的错。”李静说,“晓晚,我知道,你嫁给周正平,不是因为多爱他,而是因为觉得他‘合适’。他工作稳定,家境尚可,人也老实,是你父母眼中的良婿。你只是在对的时间,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但你的心,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回不去的夏天。”

“我只是……只是觉得不甘心。”我喃喃地说,“我和建军,我们明明那么好,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如果当初他没有放弃,如果当初我能再勇敢一点,陪他一起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生活没有如果。”李静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暖,“晓晚,你不能总活在过去的回忆里。陈建军是你青春里的一道风景,很美,但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要看的,是眼前的路,是你身边的周正平和小宇。”

“可是我和周正平……”我哽咽着,“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爱。我们就像两个合租的室友,除了孩子,没有任何共同话题。我跟他说话,他永远都在看手机;我想跟他分享工作上的事,他只会说‘你自己处理好就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孤岛。”

“那就去沟通啊!”李静说,“把你的想法,你的委屈,都告诉他。婚姻是需要经营的,你不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懂你心里的弯弯绕绕?实在不行,就吵一架,把所有问题都摆在台面上。沉默和忍让,是婚姻里最毒的药。”

和李静聊完,我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我阴霾密布的心里。或许,她说得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让我的婚姻,在无休止的沉默和猜忌中,慢慢走向死亡。

晚上回到家,周正平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做饭。这让我有些意外,平时他很少下厨。

我走过去,看到他正在笨拙地切着西红柿。

“我来吧。”我说。

他没拒绝,把刀递给了我,自己则在一旁洗菜。厨房里很安静,只有水流声和切菜声。

“我下午,给我弟打了五万块钱。”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闷。

我切菜的手一顿,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他没看我,低着头,继续洗着手里的青菜。“我想了想,你说的对。那是你亲弟弟,他有困难,我们是该帮。之前……是我态度不好。”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这是我们结婚十二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向我低头。

“谢谢你,正平。”我轻声说。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他把洗好的菜放在案板上,擦了擦手,“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扛着。虽然我……不太会说话,但这个家,我是想好好过的。”

那一刻,我看着他有些笨拙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或许,周正平不是不爱我,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在爱着这个家。他不懂浪漫,不懂情调,但他会记得在我生理期的时候给我煮红糖水,会在我加班晚归的时候留一盏灯,会在我们吵架之后,用这样一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歉意。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是一潭死水,却忘了,水面之下,或许也曾有过暗流涌动。是我自己,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关上了心门,拒绝看到他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再分房睡。他从背后抱着我,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和陈建军身上的味道不一样,但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我以为,我的心结,或许可以就此解开了。

第6章 麦垛后的无声电影

然而,有些伤疤,看似愈合了,却早已深入骨髓。只需要一个轻轻的触碰,就会再次鲜血淋漓。而那个触碰,就是那个看露天电影的夏夜。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我满怀期待地回到了家。可我和陈建军之间,那种尴尬和疏离感却越来越重。我们不再有说不完的话,很多时候,都是相对无言的沉默。我努力地想找回从前的感觉,却只是徒劳。

那个晚上,村里的打谷场又像往年一样,支起了白色的幕布。放的是一部香港喜剧片,吵吵闹闹的,逗得全场人哈哈大笑。我坐在人群中,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的目光,一直在寻找陈建军。

他来了,比以前更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的工友们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悄悄地坐在了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融进了黑暗中。

电影演到一半,我感觉有人在后面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我回头,看到了陈建军。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跟着他,悄悄地溜出了人群,走到了打谷场后面的麦垛堆旁。这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远处电影的声音和近处草丛里的蛙鸣。月光洒在麦垛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晓晚,”他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

“嗯。”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我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混杂着汗味和烟草味。

“我……”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般地说道,“我快要结婚了。”

这几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那么陌生。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说,我要结婚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对象是……我们厂长的女儿。她对我很好,厂长也答应,等我们结婚了,就提我当车间副主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他的眼神里,只有疲惫和认命。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这三个字。

他苦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的红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晓晚,你别问为什么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是大学生,你以后会有很好的前途,会遇到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而我呢?我就是一个在水泥厂卖力气的穷小子,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不要什么好前途!”我终于控制不住,哭喊了出来,“我只要你!建军,你忘了我们说好的吗?你忘了你在雪地里说的话了吗?”

“忘了吧。”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脸,“晓晚,人总是要长大的,要面对现实。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所以,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他沉默了。他只是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烟灰掉在他的衣服上,他也没有察觉。

远处,电影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笑声。那笑声,此刻听在我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讽刺。银幕上上演着别人的喜剧,而我的人生,却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悲剧。

我不知道我们站了多久。直到电影散场,人群开始涌动,他才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回去吧,晓晚。”他看着我,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我看不懂的,类似哀求的情绪,“就当我……对不起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转过身,没有再看我一眼,快步地融进了散场的中,消失不见了。

我一个人站在麦垛旁,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没有哭出声,也没有去追他。因为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曾经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少年,亲手把我推开了。他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那个夏夜的风,不再有甜意,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它吹干了我脸上的泪,也吹散了我所有的青春幻想。

那场热闹的露天电影,成了我记忆里,最漫长,也最悲伤的一场无声电影。

第7章 时间的尘埃

从那个晚上之后,我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我妈急得团团转,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给我打针喂药,折腾了好几天,才总算把烧退了下去。

病好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爱说爱笑,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我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我。她大概猜到了我和陈建军之间出了问题,但她什么也没问。

不久之后,就传来了陈建军结婚的消息。婚礼办得很热闹,据说厂长给他包了一个大红包,还分了他一套厂里的福利房。村里的人都在议论,说陈建军这小子有本事,攀上了高枝,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但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把自己所有的课本和复习资料都搬了出来,没日没夜地看书。我把所有的痛苦和不甘,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我告诉自己,林晓晚,你不能倒下,你要活得比他好,你要让他后悔。

大二开学,我提前回了学校。我申请了奖学金,课余时间去做家教,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不给自己留一丝胡思乱想的机会。我成了系里最优秀的学生,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

大三那年,我妈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就是周正平。

第一次见面是在县城的一家餐厅里。周正平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拘谨。他话不多,人很老实,问一句答一句。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不好也不坏。

介绍人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说我是名牌大学生,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周正平的父母在一旁听得眉开眼笑。他们家是城里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周正平自己也在一个不错的单位上班。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这已经算是顶好的条件了。

我妈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让我多跟周正平说说话。我没什么可说的,就只是礼貌性地笑笑。

吃完饭,周正平要送我回学校。我们走在路上,依旧没什么话说。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林同学,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没什么感觉。但是,我会对你好的。”

他的话很朴实,却让我心里微微一动。经历了陈建军的事情之后,我已经不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的爱情了。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能对我好的人。而周正平,看起来符合所有的条件。

我们就这样开始交往了。没有鲜花,没有浪漫,一切都平淡得像白开水。他会每周来学校看我一次,给我带点水果零食,然后我们就在校园里散散步,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县城,在一家中学当了老师。工作稳定后,我和周正平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婚礼那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茫然。我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这个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婚后的生活,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平淡,琐碎,偶尔也会有争吵。周正平确实对我不错,他包揽了大部分的家务,工资也全部上交。但他不懂我。他看不懂我写的诗,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一部电影掉眼泪。我们的精神世界,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们像两个在同一轨道上运行的行星,保持着安全而疏离的距离,互不打扰,也互不交融。

后来,我们有了儿子小宇。孩子的出生,给这个沉闷的家带来了一丝活力,也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和共同话题。我把所有的精力和爱,都倾注在了儿子身上。

我偶尔也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陈建军的消息。听说他后来真的当上了车间主任,又凭着自己的聪明才干,一路做到了副厂长。听说他老婆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很是风光。听说……

每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我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抽痛一下。但我很快就会把它压下去。他有他的人生,我有我的生活。我们早已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它能抚平最深的伤口,也能让最刻骨的记忆,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埃。我以为,我已经把他,连同那个夏天一起,彻底地封存在了记忆的角落里。

直到那天,我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竹子做的梳子,和一个薄薄的信封。

信封里,是三百块钱,和我写给他的,那些没来得及寄出去的信。

我拿起那把梳子,摩挲着上面光滑的纹路,眼泪,终于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汹涌而出。

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些记忆,不是消失了,只是被我埋得太深太深了。

第8章 风吹过的夏天

又是一个夏天,知了在窗外不知疲倦地叫着,空气里充满了燥热的气息。学校放了暑假,我带着小宇回了娘家。

周正平单位忙,没有跟我们一起回来。临走前,他塞给我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回去给你爸妈买点东西,别省着。”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感动。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关心。

回到村里,一切都变了样。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很多老房子都拆了,盖起了漂亮的小楼。村口那棵我们曾经在下面等过彼此的老槐树,也因为修路被砍掉了。

傍晚,我妈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饭桌上,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前几天碰到陈建军了,他从市里回来给他爸过寿。啧啧,开着小轿车,穿得人模狗样的,可威风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我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他……回来了?”

“可不是嘛。”我妈撇撇嘴,“听说他现在自己开了个厂子,挣大钱了。不过啊,我看他过得也不一定舒心。他老婆厉害得很,把他管得死死的。男人啊,还是得找个知冷知热的。”

我默默地吃着饭,没有再接话。

吃完饭,我带着小宇出去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里的打谷场。这里已经不再是打谷场了,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广场,安装了健身器材。一群大妈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跳着广场舞。

再也看不到高高的麦垛,也看不到那块巨大的白色幕布了。

“妈妈,你怎么了?”小宇拉了拉我的手,仰着小脸问我。

我回过神来,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小宇,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拉着他,在广场边的石凳上坐下。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一到夏天,就会放电影。那时候没有电影院,大家就搬着小板凳,坐在这里看。银幕就挂在那边,”我指了指远处,“电影放的时候,这里可热闹了……”

我慢慢地讲着,讲那个属于我的,一九九八年的夏天。我讲那个爱穿白衬衫的少年,讲那条长长的上学路,讲那场下得很大的雪。我没有提他的名字,也没有提那个心碎的结局。我只是像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地叙述着。

小宇听得很认真,他问我:“妈妈,那后来呢?那个哥哥和那个姐姐,他们在一起了吗?”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后来啊,姐姐考上了大学,去了很远的地方。而哥哥,也遇到了另一个很喜欢他的姑娘,他们结了婚,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啊?为什么呀?”小宇有些失望,“他们不是很相爱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望着远处的天空。晚霞把天边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

“因为,人生就是这样啊,充满了遗憾。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走到最后的。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那一刻,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心里那个压了二十多年的结,好像突然就松开了。

是啊,遗憾。我的人生,因为陈建军而充满了遗憾。但如果没有这段遗憾,我也不会遇到周正平,不会有小宇,不会有现在这个虽然平淡,但却安稳的家。

陈建军是我青春里最亮的一颗星,他照亮了我整个少女时代,给了我最美好的憧憬。而周正平,则是我现实生活里最坚固的屋檐,他虽然不浪漫,不懂风情,却为我遮挡了半生的风雨。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我终于明白,生活不是电影,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也没有那么多完美的结局。我们都是被时间推着走的普通人,在得到的同时,也必然会失去。重要的,不是执着于那些已经失去的,而是学会珍惜眼前所拥有的。

风,从广场上吹过,带着一丝凉意。我拉起小宇的手,轻声说:“走,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我给周正平打了个电话。

“喂,晓晚。”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

“正平,你在干嘛呢?”

“刚吃完饭,准备看会儿文件。你跟儿子还好吗?”

“嗯,都挺好的。我妈做了红烧肉,很好吃。”我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有些不自然的轻咳声:“知道了。你也是。”

挂了电话,我看着天边最后一丝晚霞,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那个属于陈建军的夏天,已经过去了。而属于我和周正平的日子,还在继续。

虽然平淡,虽然琐碎,但,这就是我的人生。

来源:有趣的青山Myn2hxq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