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了影片《定军山》,被视为中国电影的开端,为何公认的中国电影发祥地却在上海?上海到底有谁在?上海电影博物馆将于11月21日起重磅推出的“到上海去——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特展”中,对这一问题给出深入解答,也带来有关电影与上海的更多
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了影片《定军山》,被视为中国电影的开端,为何公认的中国电影发祥地却在上海?上海到底有谁在?上海电影博物馆将于11月21日起重磅推出的“到上海去——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特展”中,对这一问题给出深入解答,也带来有关电影与上海的更多思考。
作为上海电影博物馆建馆以来规模最大、内容和展品数量及类型最丰富的展览,展出761件(套)展品,其中80%的展品都是首次亮相,以翔实的史料、最新的学术研究成果以及生动有趣的“高颜值”呈现,向大众介绍上海这座城市如何被电影艺术选择,成为电影人逐梦的沃土,以及打造当代“电影之城”的活力。
上海,有中国电影的众多“第一次”
过去,要讲述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的历史,多以一张《定军山》的历史照片为起始,当年这部由京剧大师谭鑫培出演的戏曲电影仅留下这一张剧照。11月12日,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提前进入“到上海去”的展厅,立刻被大屏幕播放的《定军山》“电影片段”震撼。这是由导演郑大圣创作的致敬影像,表演者是谭鑫培第七代传人谭正岩,画幅、帧率都根据历史资料1∶1复刻,让观众领略中国最早电影的魅力。
展厅现场
为何上海才是中国电影的摇篮?正如展览第一部分的标题“有一种选择叫上海”,伴随19世纪末东西方贸易的开展,上海以独特的区位优势和现代化都市形态,为电影在中国的落地生根提供文化土壤,并持续发展为亚洲地区最重要的电影文化中心。
早在《定军山》出现之前,上海就已经有了电影放映活动。1897年5月22日,位于上海虹口的礼查饭店(今浦江饭店)诞生了中国有史可考的第一次电影放映。展墙上以鲜明的荧光灯带打出中国电影的众多“第一次”,《定军山》之后,中国第一家影院虹口活动戏院、中国第一家制片公司亚细亚影戏公司、第一家中国人经营的院线中央影戏公司、中国第一家发行联合体六合影戏营业公司……这些属于中国电影的“高光时刻”都发生在上海,一直到中国票房最高的二维动画电影《浪浪山小妖怪》,这样的高光还在上海不断被续写。
“首次电影放映等中国电影的‘史前史’在专业学者、资深影迷中已经耳熟能详,但普通观众也许还很陌生,这次展览是第一次面向大众进行系统梳理。”策展人阮珺介绍,此次展览通过最新学术成果的呈现,让观众深入了解为何上海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比如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海已经形成相对完整的电影产业和市场。当时,上海有三个“电影中心”:以黄浦“外滩源”为核心的商务中心、以虹口四川北路为核心的消费中心,以徐家汇为核心的制片生产中心,一系列点位地图、表格资料、历史影像等的精准罗列,让中国电影在上海发生、发展的历史清晰可见,令人信服。
拉开“海上华章”单元红色亚克力装置里的木盒,如同进入一个微型图书馆,一张张电影片目检索卡星光熠熠。百余年来,上海先后形成五次创作高潮,从20世纪30年代“左翼电影”到战后的进步佳作,再到新中国成立后五六十年代的人民电影,从改革开放至新世纪初期的各片种繁荣,到十八大以来新时代主流电影,上海始终是中国电影创作的主体。《风云儿女》《神女》《一江春水向东流》《小城之春》《梁山伯与祝英台》《聂耳》《大闹天宫》《芙蓉镇》《城南旧事》《开天辟地》《攀登者》《浪浪山小妖怪》……中国电影半壁江山背后,是不同历史时期“到上海去”的中国影人。从早期的陈鲤庭、金焰,到后来的姜文、贾樟柯、邵艺辉,展览透过动态影像呈现梳理不同时期在上海逐梦的电影人,揭示这座城市海纳百川的文化魅力。站在上海出品电影装置艺术前,仿佛被《人生大事》《长安三万里》等电影海报集结成的浪潮包裹其中,上海电影源源不断的前行动力扑面而来。
展厅现场
展览中,80%的展品和文献是首次披露,不乏难得一见的珍品。阮珺提醒观众注意一幅悬挂在展厅上部的“庆贺民新影片公司开幕”喜幛,这件喜幛原件宽4米,上面以粤绣工法绣制的松鹤延年、花开满堂图案极为绚丽精美。由于丝织品脆弱,此次展出的是接近等比例的复制品,光是藏品数字化就做了近半个月,原件将在开幕当天短暂亮相。
电博中“最重量级”的文物、曾在美影厂制作《哪吒闹海》《葫芦兄弟》等多部经典动画的字幕摄影台也在此次展览中正式揭开面纱。据电博工作人员透露,这一摄影台在建馆之初就已在馆中,存放点位下方底台为特殊水泥结构,为了安放它,在建筑承重等方面经过专家反复论证。此前这一区域一直是封闭状态,观众只能隔着玻璃远观,这次终于可以近观其详。
一本写满蝇头小字的日记本看似朴实无华,也是展览中不可错过的重磅文物。阮珺介绍,这本日记来自电影事业家陆洁,内容“信息量巨大”,比如提到了“导演”一词的由来,“编稿时正对此找不到适当可用之字,恰巧友人来信,告我在某小学当教习,即由教习两字联想到用此一词。”导演、明星、“影后”等如今我们习以为常的电影专业名词,都首次刊登于1921年在上海创刊的《影戏杂志》中,美术家张光宇还曾担任这本杂志的美术编辑。
展现上海电影的气质和腔调
“滑稽大王来白相”“黄家小姐荡马路”“去十六铺做生意”……“展览主题叫‘到上海去’,那么上海的气质、特色体现在哪里?我们苦熬了三天,当这几个小标题一出来,大家顿时豁然开朗,我一下子觉得,‘有了’”。上海电影博物馆执行馆长范奕蓉还记得当时的兴奋劲儿,她感叹,这个从去年底就开始筹备的展览堪称电博策展难度“史上之最”。
“滑稽大王来白相”“黄家小姐荡马路”说的是1936年卓别林和黄柳霜两位国际影人到上海的历史事件。在“破次元的同框”展项中,将一系列影史资料和历史照片进行漫画式的二次创作,以生动笔法还原这些影人的上海行程,其中不乏鲜为人知的影史钩沉。比如卓别林本人来上海之外,他的作品也曾“到上海去”,并对中国电影产生重要影响。1922年,导演张石川模仿卓别林喜剧导演了《滑稽大王游沪记》,旅沪英侨李却·倍尔在片中出演卓别林,成为第一位主演中国电影的外国人。黄柳霜造访明星影片公司时留下一张珍贵的合影,此次展览中展出了原件,照片中胡蝶、张石川、洪深等中国早期影人清晰可见。
这些展览中的点睛之笔聚焦早期中外影人的交汇瞬间,呈现上海作为“东方好莱坞”的历史地位。也告诉观众,上海一直是世界影坛的重要第一现场,影人与上海的双向奔赴与馈赠,使上海成为世界电影地图上一个多元共生的活力节点。
展厅现场
“中国电影120周年的主题展览,很多电影机构可以做,我们希望找到创新点,展现上海电影的气质、特色和腔调”,阮珺介绍,如何串联上海电影的历史与当下是策展难点,最终他们找到“电影之城”的突破口,展示当下上海电影遗产保护的专业能力、电影文化融入市民生活的城市特质,以及上海推动电影IP与文旅商体展深度融合的发展特色。
“原本展览大纲里的内容删掉了三分之二,策展团队做了大量研究积累,由于展厅限制和主题限制,很多精彩内容只得忍痛舍弃。”范奕蓉透露,上海电影中可讲的内容太多,忍痛割爱是为了明晰主线,与电博常设展形成区别、互为映衬。“我们转来转去,好像找到了一条最合适的路。展览里有上海的气味在。希望观众看完展后,都能记住它。”
展厅现场,《神女》展区
此次展览不仅针对影迷群体,也希望吸引更多观众来互动打卡。整个展览以绿色、红色、黄色划分三个区域,《神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小城之春》《浪浪山小妖怪》等电影展区都做了打卡装置,颇为出片。“展览中有一些互动体验内容,比如《渔光曲》等十个开合互动装置原本位置更高,考虑到会有学生群体来看,降低了十公分。电影译名翻一翻的装置里,我们把《白雪公主》特意放在下方,希望可以引起孩子们的注意,给他们带来惊喜。”阮珺说。
展厅现场,《小城之春》展区
目前,展览已进入布展尾声,记者在展厅看到,工作人员在为一架布满中外影人签名的白色钢琴做最后的灯光调试,这是第二届上影节留下的珍贵遗存。当年,在以导演吴贻弓为代表的一批电影艺术家积极倡导下,上海诞生了中国首个A类国际电影节,现场灯光投下吴贻弓《城南旧事》的电影曲谱,这一展览彩蛋,向他致敬。
电影,最终落在人身上
在今年首届影迷节上,大象点映研发的电影地图上线,整合上海跨越120年光影历程的电影史迹,本次展览中,这一地图的完整版首次正式亮相。观众能看到已经成为上海首个电影街区的“武安街区”如何密集呈现电影名人故居、取景地等,也能惊喜地看到远到临港演艺中心、长兴岛都有电影的足迹。
当下,依托上海国际电影节和艺术影展放映,以及上海整合文旅地标、文创衍生开发及沉浸式互动的努力,电影正融入上海城市的方方面面,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展览中的“影迷之家”邀请观众走入互动打卡,众多电影相关文创布置在家具展陈中,“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影迷的完美一天,早上醒来,拿一个侯麦马克杯喝一杯咖啡,翻一本电影相关的期刊或者杂志,再背着一个悬挂着‘片场宝宝’或‘爵爵精灵’的电影痛包出门,看了一场电影,晚上回来,在写有电影万岁的文创日记本上记下一天的行程。”阮珺笑着说。随着展览开幕,电博还将推出系列配套文创,特别的小夜灯文创可以让影迷伴着电影入眠。
展厅现场,“影迷之家”展区
其实,这样的影迷生活方式在上海源远流长,虹口是最早的一个范本。在首次电影放映后30年里,以北四川路为主轴,虹口区先后建成32家电影院,占当时上海影院的一半以上,随着苏州河两岸交通不断便利,以及餐饮、娱乐等业态的持续繁荣,虹口成为上海市民重要的交通消费地,“过河看影戏”成为当时电影消费繁荣的真实写照。
两位文化大咖为这种生活方式留下生动记录。一位是鲁迅,根据他的日记记载,他在虹口生活的十年里,先后看了151场次电影,平均每月看超过一部,看电影之后还要再去北冰洋冰店“饮刨冰”。一则有趣的大数据统计,鲁迅先生看片类型广泛,最喜欢的是剧情片,其中《泰山情侣》看了三遍。大作家施蛰存也是影迷,他在作品中记录当时一天的生活,上午在家聊天、看书、写文章,午饭后睡一觉,下午三点去游泳、饮冰,晚饭后到北四川路一带看7点钟的电影,之后再去跳舞。展厅里根据当时历史照片复刻店招做了打卡点,包括书店、理发店、咖啡店、可口可乐汽水店等,这种琳琅满目感是当时复杂消费业态的呈现,也是当年电影如何带动消费的鲜活例证。
展厅现场
在影迷之家隔壁,一面上海公共文化服务墙上挂着上海各个区举办的电影公共文化活动照片。有美罗城中国第一个动漫主题影院的二次元活动,有大光明电影院、上海影城的电影首映活动,有青浦区的公益流动电影放映、奉贤区的露天电影、杨浦区的首个红色主题电影院,首个上海影迷节等。看电影的人有学生、有官兵、有铁路工人,照片上的热烈氛围和鲜活的笑脸都是因为电影产生。
“我们希望展览最终落脚在人身上,展现以影迷为代表的电影爱好群体。”阮珺说。走出影迷的房间,能看到一面巨幅的电影金句墙,这是影迷们在不同渠道上留下的对电影的心声。中间C位“我的确很爱中国电影”是1928年发表在《电影月刊》上一篇文章里的一句话,“看完整个展览,逛完电影之城,也许大家都会有一个感受,我的确很爱中国电影。这是在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之际,我们对电影由内而外的表达。”
栏目主编:施晨露 题图来源:上海电影博物馆
来源:影之时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