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第二次来看这部被一些人认为是一部看不太懂的电影的时候，我坐在上海影城的一间放映厅里位置居中的位子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剧场，然后闻到弥漫着楼下五楼的“电影人俱乐部”酒吧里面飘上来的廉价的炸薯条的油烟味儿，虽然这是上海最著名的电影院——上海影城里音响效果以及视觉

一部经历漫长制作的电影，如同一杯加了冰球的威士忌，虽然等待的时间过于久远，但一直喜欢这一杯的观众依然可以感受它的志存高远。

文丨范庭略

当我第二次来看这部被一些人认为是一部看不太懂的电影的时候，我坐在上海影城的一间放映厅里位置居中的位子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剧场，然后闻到弥漫着楼下五楼的“电影人俱乐部”酒吧里面飘上来的廉价的炸薯条的油烟味儿，虽然这是上海最著名的电影院——上海影城里音响效果以及视觉效果最好的200人小厅。一周以后，服装品牌Uma Wang会在这里邀请设计师王汁女士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在这里观看电影《风林火山》。

作为这部电影主角的服装设计，王汁女士被认为是力挽这部电影口碑的白衣骑士。在《风林火山》作为参赛作品出现在戛纳电影节的时候，从中文媒体的反馈来看，唯一获得满意评价的就是整部电影令人难忘的服装设计。身在意大利的王汁至今都没有看过全片，但是她还是觉得应该感谢一直照顾她的消费者和朋友们，毕竟在电影《风林火山》公映之后，她在复兴西路的专卖店又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我第一次看完《风林火山》的之后，我非常激动地告知朋友们，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的国产电影。当然，它也是香港电影史上造价最为昂贵的一部电影，甚至创造了一个香港电影史上制作时间或者等待放映时间最久的记录。这部电影在2018年的三月就已经完成了主体拍摄，然后在2020年8月制片方宣布电影制作预算超支4亿元港币。由于受到疫情的影响，后期制作于2020年至2022年间中断两年，复工之后大量的时间主要聚焦在技术问题，包括视觉特效及音效设计，而非剧情修改。最后该片的剪辑师黄海在2024年9月透露，已完成三个版本的剪辑：132分钟公映版、180分钟导演版及360分钟完整版，供不同放映需求。

当我坐在国金中心百丽宫影院里面，那是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看到金城武慵懒地从隧道里面起床，随后在一个类似博物馆的建筑物的草地上煮咖啡的时候，我知道作为一名观众去观看这部严重超支的惊悚犯罪电影，那就好像一个食客坐在一间耗资过亿的餐厅里面独自埋头享受一顿大餐。至于餐厅有没有坐满，老板什么时候可以赚回投资这样的问题，似乎和一位花了80块钱的消费者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金城武居住的这个隧道公寓，是由一条巨大的海底隧道的遗迹改造而成，这种充满想象力的运用，既引发了观众对这个世界的思考，也迅速塑造了人物形象，但这也是这部电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正让人感觉到它在框架之外还拥有更广阔的现实。

在熟悉的粤语对白中，我居然听到了各种平时很难在香港电影中出现的粗口。这部电影在香港被电检处被列为三级片的缘由，也一直没有说明原因，姑且就把它作为目前唯一一部可以在大陆观看的粤语粗口电影吧！这些满嘴粗口的男演员，应该也是香港最会穿衣服的一帮人，从甘国亮到卢冠廷、夏韶声，难怪有人说，这部电影的男明星阵容可以说是达到了后无来者的夸张。

作为服装设计师王汁的小迷弟，导演麦浚龙在准备开始拍摄的时候，就跑到上海跟王汁聊了半天，他希望所有的电影主角都穿上Uma Wang品牌的服装，王汁在此之前给电影设计服装的是姜文导演的《邪不压正》。亚热带城市的香港常年气候温和，在有案可查的天气记录中，天文台录得的最低气温为1893年1月18日的0摄氏度。当强烈的冬季季候风带来一股来自北方的极冷空气，高地和新界有时甚至会出现零度以下的气温，但也仅仅是在霜冻、冰冻、雾凇甚至小雪的状态，距离那种鹅毛大雪一直飘在空中还差的很远，1967年至1975年间，香港也仅出现过四天小雪的记录。虽然冬季仍偶尔出现霜冻和冰冻，但此后再无降雪的报告。要是让一帮最会穿西装的男子都按照真实的天气情况，穿着薄西装或者短袖T恤，那也太不好看了。为了电影可以拍的更好看，于是1994年3月的香港必须下雪！麦浚龙在戛纳电影节接受媒体专访时表示：“我建造了一个冰封的世界，但角色们的热血仍在流动”，他在暗示影片在视觉上的冷峻风格与情感上的表现形成了强烈对比。

既然香港都可以下雪了，那么在一开始出现的铜锣湾大屠杀的片段中就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犹如寓言故事一样的魔幻气氛。之后再看到被涂成黑色的救护车以及被涂成白色的7-11便利店的店外招牌，看到众多的视觉隐喻出现在一部高级灰为主色调的电影中，就不用什么特别需要解释了。当那个脸上还在流血的炸弹狂徒出现在医院的时候，麦浚龙扮演的卧底已经成为了香港这座城市的隐喻。他扮演的精神分裂+多重人格+拥有多重身份的角色最后还是拉响了藏在衣服之内的炸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可以不易察觉的背心式自杀炸弹，可以把香港最重要的私人医院炸得粉碎，只能说这些情节都不能按照常识去推断了。

虽然我没有看过麦浚龙的上一部电影《僵尸》，但是当我在朋友圈说《风林山火》的时候，还有朋友给我留言说，还是更喜欢他的《僵尸》。当头发花白的老警员刘青云出现的时候，他用飞快的画外音讲述了自己在警界的地位以及他家庭生活的细节，一个哮喘的六岁女儿，以及他这样一个希望移民的父亲。有意思的是观众随着影片的推进，很难不让他们向往这种高效的拍摄方式。

电影《风林火山》会在每隔二十分钟左右就会安排一个全新的主角上场，而它的每一段戏都会随着音乐的逐渐减弱而开始新的一场戏，这种类似庞大的迷你剧一样的拼图碎片化的加入，让兄弟之情、夫妻之情以及曾经的盟友和长期的敌人都拥有了有趣的背景故事，然后每一个背景故事又会随着全新的故事情节继续展开。随着这些情节的展开，那个核心的谜团又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直到最后金城武告诉杜德伟，毒品交易造成的死亡跟制药行业的残酷无情有着一体两面的必然联系。而在这个时候金城武用那种不咸不淡的广东话愤怒地说，那些西药的制造商如何如何。看到这里我不禁大笑，难道阿武要宣布李家要兴建一个中药港吗？哈哈，好像已经存在很久了。

故事结果的史诗般的宏大已经从片头犹如PPT一样的字幕体现出来了，如果真像坊间传说未来奈飞会公演一个360分钟的完整版，我只能说奈飞拍摄的巨片《爱尔兰人》有了新的接班人。但是这样犹如一部香江犯罪史的巨大情节框架，最终还是与那种精良但是平淡无奇的展开方式显得有些脱节，毕竟那种文艺味儿十足的对话和杀手代表的草根阶层的本地粗口格格不入。当然人物的剧情也难以支撑那些众多和人性有关的片头台词，这样最直接的后果，就显得与伟大的音乐家、已故的坂本龙一所创作主题音乐显得有些丫鬟大过小姐，那种物理空间的精致与情感空间的空洞形成了强烈对比。那些摆满蝴蝶标本的酒吧，以及那些铁笼里面养满蠕动的毒蛇的餐厅，都留下了极为难忘的印象。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部曾经也被很多人吐槽看不懂的《东邪西毒》。在三十年前，王家卫与1994年拍摄了这部被誉为华语电影经典之作的传奇电影。这部云集张国荣、林青霞、梁朝伟、张曼玉、刘嘉玲、张学友、梁家辉、杨采妮等巨星的超豪华的空前阵容，还有那些被八零后一代人所熟悉的痴人说梦般的对白、各种黄沙漫天的肃杀之景以及虚幻如老庄一般的哲学内涵，都让所有看过这部电影的人记住了什么叫做“醉死梦生”，据说后来还有白酒品牌去注册了这个名字。“醉死梦生”这壶酒，是一种喝了就会忘记过去的酒，而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喝了这杯醉死梦生，就可以让你忘记很多事。最后电影还是通过张曼玉告诉观众，你喝得越多越痛苦，记得也就越清楚。

出生于1984年的麦浚龙在41岁的时候，试图尝试出生于1958年的王家卫在49岁做的事情。《风林火山》是否会在十五年以后成为一部经典作品？我觉得可能不用那么久吧！毕竟他目前的条件要比当年的王家卫好太多了。当然一个艺术家不是靠身价与家世来说话的，他们需要用自己的作品来说话。如果人们仅把麦浚龙看成一个可以找老父亲要四亿港币投资拍电影的富二代，那未免也太浅薄了。麦浚龙说自己花了十年的时间去做这部电影，如果观众看一次就能完全看懂，那反差未免太大了。他说，“一个艺术作品会随着观众作品的年纪经理成长，在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感受。”

片中还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让观众感受到这个富二代导演的有趣地方。金城武在酒会上拿了一支威士忌问梁家辉，“五十年，啱唔啱？”，其实就在问他这支五十年的威士忌，合不合你的口味。梁家辉很平静地说：“唔了，做紧嘢唔方便。”这种以正在工作不方便喝酒的回答非常符合当下的禁酒令要求。五十年这样高年份的威士忌，屡见不鲜地出现在各种影视作品中，从《007》到《纸牌屋》。但是当人们想起王家卫那部著名的《2046》的时候，就猛然觉得一支五十年的威士忌，在1994年3月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变得更加好喝呢？电影里面出现的每一个角色都在“做紧嘢”，而一瓶昂贵无比且保存了50年品质不变的威士忌佳酿，对于每天都在“做紧嘢”忙忙碌碌的香港人来讲，或许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当炸弹狂徒走进医院的时候说了一句在之后影片中不断重复的台词，就是“你想唔想洗牌再来过？”还可以重新洗牌再来一次吗？见过那瓶五十年的陈酿威士忌的观众已经知道是不可能了，毕竟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牌桌，还有很多人想上牌桌而未果。但是在电影中展现的各种情节来看，想重新洗牌再来一次的机会早就没有了。即便是有机会上牌桌的高圆圆，在吃完一碗云吞面之后，也知道这样的机会早就没有了。是啊，机会与时间，隐喻与直白，这些可以令人思考的镜头与画面才是一部好电影的重要元素。如果电影浅薄的犹如综艺节目的吐槽激辩，那么再多花几个亿可能都不会让人想到什么才能叫做一部好电影。当然这部好电影还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把高圆圆拍得如此美艳绝伦，那种既想操纵他人最后又被他人操纵的身不由己，也是一个难忘的看点。

这部电影中的每一帧画面都沉浸在那种意味浓厚的灰色色调中，它的高调与它的精致考究，始终与它所倡导的哲学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影片中建立那个的世界，就好像从来不下雪的香港一样缺乏成立的理由，而影片中所宣扬的腐败与残酷的故事又被各种混乱的风格所掩盖。就好像刘青云在幕后花絮中所说的那样，他所扮演的角色作为一个城市的执法者，在城市处于失控状态的时候，虽然他也是一个走粉的黑警，但是在一个不容许正义存在的世界里继续坚持正义，只能是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我的角色是个缉毒警司，但生活在不容许正义的世界，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但做了一次后就不能回头，或许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可以用来形容这个角色及整个故事。”而就香港电影本身而言，在不断变化的时代中，已经不会再崇拜这样富有魅力的罪犯或如此腐败的警察。

来源：恋曲星辰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