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斯本丸沉没》到《东极岛》:一段历史的两种表达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14 11:55 3

摘要:1942年10月,1800多名英军俘虏被日军送上“里斯本丸”号商船,行至舟山东极岛海域,被鱼雷击中。日军撤离,并蓄意将战俘困死在沉船上。直到附近舟山渔民发现并救起了水中的幸存者。

1942年10月,1800多名英军俘虏被日军送上“里斯本丸”号商船,行至舟山东极岛海域,被鱼雷击中。日军撤离,并蓄意将战俘困死在沉船上。直到附近舟山渔民发现并救起了水中的幸存者。

这一历史事件,牵扯两千多人,涉及中日英三方,有两种拍法:

一是纪录片形式,去年方励导演便以十年之缘起、记录、追寻,用《里斯本丸沉没》全景式、群像式地还原了那场历史悲剧的始末;

一是剧情片形式,近日管虎、费振翔导演的《东极岛》便是按照好莱坞大片叙事法,试图从悲剧中书写民族大义。

同一题材,两部影片,一段历史,两种表达,侧重不同,带来的观影体验与思考自然也不尽相同。

“让演员跟历史人物对号入座,那是灾难性的。随便你怎么演,你都演不过一张真实的历史照片,对吧。”

去年方励曾对红星新闻记者谈及虚构与非虚构的区别。

比起演员的表演,他笃信一张历史照片、一段真实录音、一封来自83年前的家书,或许更有力量。

《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东极岛》则站在了《里斯本丸沉没》的另一面,它选择了艺术的虚构,试图用表演、造景、实拍的方式,重返历史现场。

本片主演朱一龙、吴磊饰演流落东极岛的海盗兄弟:阿赑(bì)和阿荡,倪妮饰演渔民老大的养女阿花。从演员配置可看出,管虎的叙事重心不在于受困的战俘、残暴的日军,而是要彰显以三个主角为代表的中国渔民的救人义举,尤其是救援队伍的核心角色阿赑身上的英雄主义。

为了塑造一个英雄,管虎将历史上的渔民整体一分为二,一边是戴墨镜、抽香烟、喝洋酒、满身肌肉的海盗兄弟;另一边则是老实巴交、信奉宗法、善于忍耐的普通渔民。

而海盗之间亦有区分,哥哥阿赑深谙混世法则,一心只想攒钱离岛,带阿花去上海;弟弟阿荡心思单纯,善良又执拗,因为救回一个战俘而引火烧身,连累渔民,被日军绑上里斯本丸等死。

为救弟弟,阿赑驾船出海,独闯日军轮船。此时被困在船舱下的弟弟,亦在自救。兄弟俩碰头后,一时不忍,决定救更多战俘,不幸被日军发现,弟弟最终罹难。

弟弟身死,阿赑觉醒,化身地狱使者,将东极岛上驻守的三名日军,一一处决,并再次驾船,驭海擒浪,战日军,救战俘,成为幸存者口中无比勇武的“那个中国人”,一个特殊年代里拥有特殊人格魅力、责任担当与人道理念的超级英雄。

历史上救人的渔民、英勇反抗的战俘,都称得上英雄。而电影则遵从戏剧的原理,以一个英雄的觉醒与反抗,来象征一个民族的力量。

管虎在路演时表示,“一个人物如果没有个人能力,我需要他干什么?”处在阿赑的立场,弟弟死亡,日军残暴,足以让他爆发出超出人们想象、不可思议的力量的。

这就是虚构的特色;虚构需要一个人物充当导航,带领观众进入历史现场,感受人物情绪,做出特定的行动。虚构需要以人物为核心。

反观纪录片,方励曾对记者表示,他想要的,或者说作为无限接近真实的纪录片,要记录的是“战争下的群像,是当年盟军遭遇的那个紧张、恶劣、危险的气氛环境。我们不是为了塑造一个主角,或两个人的生死相依,我们讲的是一群人的灾难,以及值得铭记的义举”。

为此,方励必须不偏不倚,有多少证据呈现多少史实,而这些史实,所依赖的不是戏剧的规律,而是碎片式的泛黄的照片、当事人的回忆、令人心碎的访谈,是形形色色真实无虚的群像。

幸存者 《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于是,呈现在银幕上,一边是阿赑在特效海洋上,力挫风暴,一往无前;另一边是方励陪同战俘后代,走到一座没有骨灰的墓碑前,碑底有“他可能死于海”的字样。

书籍《里斯本丸沉没》的作者托尼·班纳姆曾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三幕式悲剧,却鲜为世人所知。

所谓三幕式悲剧,或可分为沉船之前,沉船之中,沉船之后。方励纪录片就是据此,翔实客观地呈现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为此,方励的叙事纵跨80多年,从寻找里斯本丸沉船开始,到采访较早的记录者,然后寻找战俘幸存者,或者战俘的后代,借助他们的声音去思考战争。

《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而《东极岛》与之不同。它的叙事与它所崇尚的个人英雄主义至上的理念是一脉相承的,即摈弃历史悲剧,专注于英雄成长。

坎贝尔著有《千面英雄》。书中分析了世界各地神话、宗教、畅销书籍和电影后,得出一个通用的“英雄之旅”故事模型:

英雄身处平凡的世界,得到冒险的召唤,又拒绝之,因为导师指引,遂跨越人生门槛,经过试炼,结识盟友,认识敌人,接近黑暗深渊,经受苦难折磨后,终于获得宝剑,回归屠龙,获得奖赏。

这套模型,适用于《星球大战》《阿凡达》《泰坦尼克号》以及漫威等几乎所有的商业大片。《东极岛》亦是如此。

阿赑身处平静的东极岛。弟弟却冒险救了一名盟军战俘。他感应到危险,强迫弟弟送走战俘。他拒绝成为一名“拯救者”。但弟弟的善良义举以及死亡,启发了他,遂使之放弃忍耐,奔向“救战俘”的新征程。

处决三名日军,是他的试炼;鼓舞了众多渔民,日后他们便是盟友;同时,他主动靠近敌人,在日军袭击下,坠入黑暗深渊,但他还是以自己的潜水技能为宝剑,屠龙除恶,最终救下濒死的战俘。

结局有所不同,他牺牲了。但牺牲也契合“英雄之旅”的最终“奖赏”——他将因为自己的义举,被战俘、渔民抬上永恒的神殿。

剧情片需要创造一个英雄,以流畅、准确的节奏,给观众创造一副VR眼镜,让你临时地充当英雄,体验救援的顾虑与决心,战争的残酷与考验,以及所有情绪积压太久最后释放的快感。

而纪录片更像一个剧院,它对观众的要求是安静地坐在观众席,去看台上呈现出的一幕幕悲欢;它更客观冷静,更全面多维,它甚至是反商业的,它绝不顺应爽文、不凸显英雄。

《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很难说,二者孰高孰低。因为剧情片不承担真相,它的首要责任是留住观众,让他们在两个小时的电影院里,忘我地投入其中,像英雄一样地跃入现场,去体验那种强烈的爱恨——当然,它也可以引导观众去追寻真相,比如看过《东极岛》后,想对当年的事有个更全面的认知,则不妨去看《里斯本丸沉没》。

无论是制作班底,还是造一艘巨轮实拍,都能看出《东极岛》主创的用心和雄心。看完电影后,你能感觉舟山海域上,燃烧着一股壮怀激烈、“渴饮匈奴血”的情绪之火。

比如片中一段情节,阿花送渔民老大(被日军刺死)出殡,岛民挑灯夜行,哀戚之至;驻岛日军以违反宵禁为由,持续开枪,众多渔民咒骂,恨意冲天;教师持枪走进日军驻地,然而枪卡壳、没瞄准,他被抓,憋屈之至;最后教师被烧死,火里的他还在高呼学生,背岳飞的《满江红》,可谓悲愤之至。

仅几分钟的情节,便将日军的残暴与恶,渔民的无奈与痛,写尽了。而这种积蓄良久的情绪,全部聚焦到阿赑身上,让他成为群众意志的代言人,所以当他最终爆发,用手中小刀频频刺死日军时,观众只感到,这是对那些毫无人性、滥杀无辜的禽兽的惩罚。

相比之下,《里斯本丸沉没》的情绪是下沉的。它娓娓道来,将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一次沉痛的历史回响,一幅幅生动而具体的人的画像,搬入观众大脑。

当片尾字幕落下,你记住的,或许是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指着方励手里的沉船资料,哽咽着说:我的爸爸葬身于此;

《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或许是那个给弟弟寄去一张纸条,叮嘱他要照顾好妈妈,而这张纸条,是死于疾病、子弹或海水的亲哥哥,留下的唯一音讯;

或许是一封写给母亲、姐姐的家书,信上说,他要跟一个为了他不惜与家庭决裂的香港姑娘在一起,然后他登上里斯本丸,再未返回。多年以后,人们才知道,两人当时已结婚,而这名姑娘后来放弃抚恤金,将它们尽数留给亡夫的家人。

哪怕是高龄99岁的战俘幸存者,面对镜头,他的讲述也是清晰而克制的,他回忆他们为何登上里斯本丸,遭遇过怎样的险境,如何冒险求生,乃至看到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死去,“你的心也变硬了”。老人回忆至此,并没有嘶吼、愤怒,只是将满腔悲愤与深埋心底80多年的痛苦,表现为颤抖不止的双手。

最典型的是追寻这一切的方励,他肩负着真相和历史的重担,过度动情或表露主观,都有可能给那个沉重的历史蒙上个人的面纱,所以他始终在抑制自己,即使到了最难忍受处,也只是抽噎两声,默默走出门外,以烟来消化个人的哀伤。

方励,《里斯本丸沉没》剧照

“战争给人带来了什么”,这是方励所认为的《里斯本丸沉没》的最终表达。

而作为剧情片的《东极岛》,用管虎的话说,“从开始之初,是想给大家提供一个不一样的类型片,不一样的人物,提供不一样的东西。最最重要的是,给各位观众提供不一样的视听盛宴,在这里我们做了很大的努力。电影就是电影,电影要视听,要不一样的体验。”

而无论是哪种表达,最终该被铭记的都是一样,那就是:他们是人,我们亦是人,人应该救人,如此而已。

来源:红星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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