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蔡澜归去也丨逝者

摘要：蔡澜曾自撰《履历书》一文，介绍自己的家庭背景：除母亲与大姐为学校校长外，大部分家庭成员都与影视行业有关。他的父亲蔡文玄先生在新加坡从事电影发行工作，大哥蔡丹继承父业，小弟蔡萱则是高级监制。蔡澜的妻子方琼文，也是一位电影监制。

蔡澜曾自撰《履历书》一文，介绍自己的家庭背景：除母亲与大姐为学校校长外，大部分家庭成员都与影视行业有关。他的父亲蔡文玄先生在新加坡从事电影发行工作，大哥蔡丹继承父业，小弟蔡萱则是高级监制。蔡澜的妻子方琼文，也是一位电影监制。

蔡澜自己，学的就是电影编导。他在日本留学期间担任邵氏电影公司驻日本经理，后来又担任电影监制。从邵氏到嘉禾，他参与制作了多部经典电影，其中包括多部成龙的影片。此外，蔡澜也涉足电视节目制作与主持，还在报刊上写专栏，其中又以写美食最为出名。而之所以写食评，蔡澜说是因为一次父亲来港时，喝茶找不到座位，被服务员怠慢，所以想要与餐饮界搭上关系。

不过蔡澜对于自传是不以为然的，他说自传多数是骗人的，每个人只想写自己的威风史，不会去提坏的事，使自传变成虚伪的文章。人总是有些理想，做不到的事想象自己已经做到，久而久之，连假的都好像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过一样。

现实生活中的蔡澜，吃喝玩乐，洒脱人生。因电影制作工作游历世界，见多识广、阅历丰富。他就像苏轼词中所说：“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不过难得的是，蔡澜不但“踏雪泥”，更懂得如何乐在其中。他信手拈来，便是生动文章。

蔡澜写食物，非常接地气。虽然他也会说一些很夸张、很稀罕的食材，但他自己最喜欢的却是家常风味，最著名的当然是“猪油拌饭”。在他那篇《死前必食清单》的文章里，“猪油拌饭”与碳烤响螺、鲍鱼等稀罕食物同列。他对猪油有特别偏爱，他说炒蕹菜上桌前趁热挑一大块雪白的猪油上去，让食客看着猪油在翠绿的菜叶上融化，也是一种特别的快乐。作为读者，你可以不尽认可他喜爱的食物是否健康，但你绝不能否认，面对他所描绘的场景很难不动心。他还敢于表达与众不同的看法，譬如讨厌火锅、反对生食三文鱼等等，并不顾及读者的想法。

他的文字散淡悠游，与周作人、汪曾祺的风格很像，很有明清小品文的传统韵味。不过，他又比二人更偏重趣味。在昔日香港这种有着巨大生存压力的水泥森林城市中，他的文字确实能疗愈人心。

左起：黄霑、金庸、蔡澜和倪匡

蔡澜交友广泛，与金庸、黄霑、倪匡被香港媒体誉为“四大才子”。其中，金庸办报纸、写武侠，黄霑为音乐制作大家，倪匡则是科幻小说巨擘，都算在其专业领域中得大成者。唯蔡澜年纪最轻，著作仅杂文数卷，内容也只谈吃喝玩乐，似为雕虫小技，所以也有人讥蔡澜是“滥竽充数”。但蔡澜杂文写其一众老友，音容笑貌，栩栩如生，还记录下许多有趣的轶事，宛如当代香港文化界的《世说新语》。他或许不是最耀眼的才子，却是那把打开他们五彩生活的钥匙。

1999年亚洲金融风暴席卷香港，市民生活备受冲击。黄霑与著名电影人高志森搞了一系列演讲，请一众名人演讲，与香港市民对谈、答问。其中，蔡澜的题目是《如何减压和享受人生》，大谈压力来自外界约束，而痛苦则源于自己的想象。他鼓励人们继续尝试去做，“做了成功一半一半，不做成功为零”。他还为“阿Q精神”正名，引用佛经中“境由心生”，“你想好，就好，想坏，就坏”。想来，人确实需要有自我解嘲的能力，以及忘记挫败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过去的香港是一个强调个人打拼的城市，但也恰因生存压力过重，催生出极致的享乐主义。蔡澜虽然热衷于吃喝玩乐，但却传达出一种与自己、与世界和解的“释然”态度。不必害怕错过，因为走下去，还会有下一段精彩。

他的弟弟蔡萱曾这样评价：“二哥（蔡澜）有任何烦恼，从不向人诉苦，他认为别人听了也不一定帮上忙，反而徒增他人的不快与忧心。同样，他也不喜欢与言之无味的人来往，说是浪费生命。”

蔡萱说，评价他二哥最恰当的，就是蔡澜自己写的一段话——在飞机上遇到气流，机身大震，有人吓得面青唇白，见他若无其事，不服问他，“你曾死过吗？”蔡澜则懒洋洋地说，“我曾活过。”

2025年6月25日，香港养和医院，83岁的蔡澜在亲友陪伴下安详离世。至此，香港四大才子全部谢幕。但他们人生与创作，他们的精彩与唏嘘，早已写成一段永恒的香港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