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1922年《顽童》的蹒跚起步,到21世纪多元题材的百花齐放,百年银幕流转,映照的不仅是儿童形象的变迁,更是整个社会对童年认知的脱胎换骨。这场跨越世纪的光影之旅,藏着多少被时代折叠的童年密码?
当《树上有个好地方》里的巴王超过在树上藏起漫画书,当《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哪吒喊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中国儿童电影早已不是大人眼中的“教化工具”。
从1922年《顽童》的蹒跚起步,到21世纪多元题材的百花齐放,百年银幕流转,映照的不仅是儿童形象的变迁,更是整个社会对童年认知的脱胎换骨。这场跨越世纪的光影之旅,藏着多少被时代折叠的童年密码?
1922年的《顽童》像一面质朴的镜子,记录着但杜宇镜头里自家孩子的嬉戏日常。这部中国首部儿童电影没有复杂剧情,却无意间打开了银幕童年的门缝——原来孩子的天真烂漫,本身就是最动人的影像语言。
但真正让儿童电影走上“正轨”的,是1923年的《孤儿救祖记》。张石川用一个孤儿逆袭救祖父的故事,把“善有善报”的伦理教化塞进家庭伦理剧的壳子里,让观众在眼泪中接受道德洗礼。
这种“寓教于乐”的模式迅速成为模板,《弃儿》《苦儿弱女》等跟风之作蜂拥而至,流浪儿形象扎堆银幕,用苦难博取同情的同时,悄悄完成了早期儿童电影的功能定位:既是娱乐消费品,也是社会教化的传声筒。
1936年蔡楚生的《迷途的羔羊》则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划破了温情脉脉的表象。影片聚焦流浪儿童的真实生存状态:卖报擦鞋的童工、街头挨饿的孩童、被警察驱赶的身影,上海街头的脏乱与小主人公的坚韧形成残酷对比。
这部电影不再满足于简单的道德说教,而是通过儿童的眼睛直视社会黑暗,让观众在震撼中反思:当孩子被迫过早承受生活重量,成人世界该负怎样的责任?这种现实主义的觉醒,为后来的儿童电影埋下了关注真实童年的种子。
新中国成立后的“十七年时期”,儿童电影被注入鲜明的政治底色。《鸡毛信》里的海娃、《小兵张嘎》中的嘎子,这些“革命小英雄”成为主流叙事的核心。他们在战火中送情报、斗敌人,用稚嫩的肩膀扛起家国重任。
有趣的是,导演们在严肃主题中巧妙融入童趣:嘎子与胖墩摔跤的顽皮、偷藏手枪的狡黠,让角色跳出了“高大全”的窠臼,成为一代人的童年偶像。这种政治美学与童真趣味的平衡,既完成了意识形态的传递,又保留了儿童电影的观赏属性。
与此同时,艺术创新的小火苗在主流话语边缘悄悄燃烧。1961年的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堪称神来之笔,宣纸晕染的荷叶、淡墨勾勒的蝌蚪,让传统文化与动画艺术完美融合,每一帧都是流动的国画。
神话电影《马兰花》则用绚丽的舞台美术和朗朗上口的童谣,构建起奇幻的道德寓言世界。这些作品证明,即便在政治挂帅的年代,儿童电影依然能在夹缝中找到艺术表达的空间,用诗意对抗单一化的叙事枷锁。
文革十年,儿童电影陷入创作寒冬。“三突出”原则让银幕上的孩子一个个变成“小大人”:《黄河少年》里的少年们扛枪生产、表情严肃,言行举止全如成人复刻,童真稚趣消失殆尽。
14部屈指可数的作品中,多数沦为政治口号的传声筒,儿童形象被抽象成意识形态符号,连说话都带着八股文的腔调。
但即便在这样的压抑氛围中,仍有微光闪现。《小螺号》里的海边少年吹号嬉戏、《草原儿女》中兄妹护羊的片段,虽然也裹挟着阶级斗争元素,却难得地保留了孩子的活泼天性。
这些作品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证明无论外部环境如何严苛,对真实童年的描摹始终是创作者难以割舍的本能。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了创作禁锢,儿童电影开始真正“蹲下来”看孩子。1982年《城南旧事》以英子的视角串联起成人世界的悲欢离合。
没有说教,只有静默的观察与感受,这种“去成人化”的叙事让观众第一次意识到:孩子的眼睛里,也能装下复杂的世界。
90年代的《我的九月》聚焦小学生的亚运梦、《天堂回信》刻画爷孙情的生死离别,细腻的情感刻画让成年人也为之动容,标志着儿童电影从“教化工具”向“人性书写”的转变。
进入21世纪,市场化浪潮彻底激活了创作活力。题材上,科幻(《长江7号》)、体育(《买买提的2008》)、现实(《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百花齐放;
形象上,“问题少年”取代“完美小孩”成为主角——《愤怒的小孩》中离家出走的孙小傲、《树上有个好地方》里的学渣巴王超过,他们的叛逆与成长充满真实的烟火气。
更值得关注的是“合家欢”模式的兴起,《哪吒之魔童降世》《你好,李焕英》等作品用双重叙事密码,让孩子看爽、大人看哭,彻底打破了儿童电影的受众壁垒。
百年中国儿童电影史,本质是一部成人与儿童的“和解史”。从居高临下的教化,到平视孩子的世界,再到与孩子并肩看世界,电影终于学会尊重童年的独立价值。
正如《树上有个好地方》结尾,巴王超过的漫画书被老师默默放回树上——这不仅是对个体童年的温柔守护,更是整个社会对“不一样的成长”的接纳与包容。
下次走进影院,不妨带孩子看看这些跨越世纪的“童年影像”,因为那里藏着一个秘密:最好的儿童电影,从来不是拍给孩子的“童话”,而是成年人送给世界的“情书”,书写着我们对纯真、自由与爱的永恒追寻。
来源:滕王说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