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商战片更精彩的中国创业故事

摘要：腾讯视频商业纪录片《激流2》每一集都有不同的创业面孔，有的成功，有的挫败，有的在攀登与下坠间挣扎。看完这个系列片，我对这股商业激流有种复杂的感情。它既造成了这个社会今天的成就，也造成了今天的我们对创业这件事的困惑。

腾讯视频商业纪录片《激流2》每一集都有不同的创业面孔，有的成功，有的挫败，有的在攀登与下坠间挣扎。看完这个系列片，我对这股商业激流有种复杂的感情。它既造成了这个社会今天的成就，也造成了今天的我们对创业这件事的困惑。

《激流2》有五集。我先看了第四集《加盟江湖》，感觉大开眼界，看到了以前没留心过的一片天地。

穆亦晨的故事听上去，这就像是贴着个“命运无常”的标签。

在国内奶茶业里，穆亦晨是入局非常早的加盟商。他赶上了第一波风口。2012年，穆亦晨刚从英国读完硕士回国，正在犹豫着考公还是读博，却偶然发现了Coco都可奶茶在招加盟，他一时兴起，开起了奶茶加盟店。这个时候正是国内奶茶业发展的拐点。穆亦晨搭上了风口，一切出乎预料地顺利，随随便便就把钱赚了。

第一年，他就开了六家店。接着，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穆亦晨有了150家Coco奶茶店，加上他大大小小投资的各类加盟店，总数超过五百家。

穆亦晨发财了。

人一下子就拥有这么多财富，心态就容易失衡。穆亦晨回忆说：“当时我们办公室就在楼上最高层，大半层都是我们的。我自己的办公室100多平方，每个人进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你真很厉害，对我一顿吹捧。”他不觉得自己成功是靠风口，而是因为能力强，干什么成什么。别人找他投资的时候，他豪迈地挥挥手，“这点儿钱，那是钱吗？投！” 几十万的钱，随随便便就给人打过去。高兴的时候，连合同都不用签。

那段日子就像活在云端。穆亦晨事后回忆起来，用了四个字来形容，“纸醉金迷”。而且不光是他，周围来往的几位创业者几乎也都是如此。个个心理膨胀，觉得自己很厉害，很特别。按照穆亦晨自己的说法，“你让一个三十岁左右阶段的人，拥有这些东西，他根本就控制不了。”

然后，命运馈赠出去的东西，命运又收回了。

2020年，疫情来了。

一开始，他没有收缩战线，反而觉得这是抄底的机会，开始加码收购。其实，当时不少创业者都犯了这个错误。贪婪，确实是贪婪。巴菲特说“别人恐惧我贪婪”，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下半句就是“别人小亏我破产”。很快，资金流就出现了问题。

到了2022年，账上已经彻底没钱了。而在最多的时候，一个月房租就要支出500万。没有资金注入，这就是个崩盘的局面。“该贷的款，该卖的东西，该卖的房子，全都弄完了。”跑路已经成了可选项。穆亦晨提到当年的时候，眼圈忍不住地泛红。

当然最后没跑，还是选择了清场、退出。通盘算下来，净亏了三千万。

回过头看，穆亦晨觉得自己当时并不懂投资，把短期风口当成了永久的顺境。商业逻辑不是这样的。但是，如果他真挺过了疫情，那就有可能走进下一个风口。就在他清盘后没多久，茶饮行业触底反弹，迎来了新的高速增长。市场规模从2020年的1000亿，增长到了2025年的2000亿，翻了一番。于是，又开始了一轮凶猛的投资热潮。

除了穆亦晨以外，它还讲述了其他几位加盟者。只不过，他们的故事还远没有尘埃落定。

赵宝丽入行12年，加盟过9个品牌，开过19家店，其中有些效益不错，但有的店亏得一塌糊涂。就像她在郑州开的这家烘焙店，投资上百万，但是赵宝丽每次来巡店的时候，都要鼓足勇气才能面对收音机里的数字，感觉“吓死个人”。

每个月都是干赔，赵宝丽只能想办法开源节流，杜绝浪费，降低损耗率，连电费也是能省点是点。

投资失败的原因是什么？赵宝丽说不清。但越是说不清，越让人焦灼。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在2022年的时候，错过了“霸王茶姬”的风口。当时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风险太大，没有选择上车，结果没赶上品牌的快速增长期。

相比之下，另一位加盟者付璞就幸运得多。他两次风口都踩对了。一开始，他加盟了蜜雪冰城，结果事业顺利起飞。等到门店利润变薄的时候，他迅速出清，又转而加盟霸王茶姬。结果又赶上了快速增长期。——两年内，付璞开了十二家门店，每年有百万级别的利润。

成功了就要扩张。现在，付璞主要的精力就是寻址开店、再寻址、再开店。只要听到哪里合适，马上就会杀过去。一年时间，他开车里程达到了惊人的数字：四万六千公里。“以前是有这个教训的。就是晚了两天去那个门面，然后那个门面就被人签走了。” 付璞感慨说：“就晚了两天。”

很励志的故事，对吧？但是这一集的弹幕里，不断飘过这样的评论：“这不就是穆亦晨以前的状态吗？”

付璞心态也没那么飘。他白手起家，打过工，卖过白薯，所以生活上倒是很朴素。不但谈不上“纸醉金迷”，甚至显得有点寒酸。好多网友在弹幕都在诧异：“有钱人过的日子就这样？”可实际上，他现在手里并没有钱，赚的钱都投出去了，甚至还要找人借贷。现在开设霸王茶姬新店越来越难，资金成本越来越大。就这样大家还疯抢，有时候几百个人抢一个位置，比考公还要狂热。

有人说这是贪婪。但这并不完全是贪婪导致的。商业模式也在逼着付璞们不断投入。穆亦晨开店失败后，对整个行业做了相当深入的反思。在他看来，哪怕品牌盘子在增长，但是加盟店数量增长得更快，单店利润迟早都会进入衰退期。加盟商只能不断跟进。

“拿钱开店，然后赚到钱，又开店，但是赚钱的速度在变慢。”

“最后就是个无限循环，全在开，手上一大堆店，然后前面一大堆已经不赚钱的店。开始换，换成赚钱的店，然后再换……最后就是一个大锅。”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过程。当然，并不是每个大锅都会破裂，还是会有人收获到相当的财富。最后谁会成功，谁会失败？谁也没法预料。保守不是好办法，赵宝丽患得患失，就错过了起飞的风口。跟进也有问题，付璞拼命造更大的锅，但风险也跟着变大。要采取平衡，但平衡的点在哪里？

所有人都很累，也都很焦虑。穆亦晨痛定思痛，试图寻找一条新路，让品牌方、甲方、加盟者都有一份合理利润。这样，大家都能避开高度内卷，可以做个长远规划。——但是，真的存在这样一条道路吗？也没有人知道。商业逻辑就像一股强大的激流。无数个体都被它席卷在内，前方既有黄金海，也有大漩涡。

看完《加盟江湖》我就把其他几集也看了一遍。怎么说呢？这个系列就像一幅商业激流中的群生相。人们真是各有各的命运，各有各的苦恼。

就像第一集《闯关墨西哥》，人们被商业逻辑驱动着，想要通过墨西哥来绕过贸易壁垒。这一集里的苏秀勇，就前往墨西哥帮人建厂。这里面的麻烦足以把人压垮：消防问题、当地法规变化的问题、客户忽然改变主意、电力不足、生产线丢件漏件……. 从头到尾，苏秀勇都在不停地奔波。一切都在身后催着他、推着他、逼着他。怎么看，他怎么像一匹疲于奔命的马。只有在夜晚，一个人呆在火堆旁，他才能找回点“做自己”的感觉。

如果说苏秀勇是奔波者，那《极越闪崩之后》那一集里的CEO夏一平就是受挫者。夏一平面对枯竭的资金链，反复挣扎自救。到最后，他孤注一掷地押注主播投流，还是没能翻盘。最后他只能宣布极越团队“原地解散”。夏一平坐在空荡荡的格子间里，吃着一份老乡鸡外卖，说不出的落寞。不远处是写满员工名字的签字墙，记录着破碎的梦想。

中国的创业者们就像野草一样顽强，能从各种缝隙里寻找生命的出路。倒下就站起来，站不起来，自有后面的人踏着他们前行。这真是一股了不起的韧劲。没有这种韧劲，中国绝对不会有几十年的高速增长。但是，片子里面的人感叹过一句话——“太卷了”。真的是太卷了。就像《跨境巨头和淘金者》那一集里，厂家们在Temu上打价格战，一开始卖六七块的产品，“别人就五块钱来了；五块钱进来之后，四块五来了；四块五后，四块来了；四块的三块六来了……”

这样的内卷太过残酷，也扭曲了很多东西。身处激流的人，其实他们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没办法。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人们只能去跟进，去适应，去相信通过努力可以搏杀出一条道路来。

我们不也是这样吗？激流中的人们，怀着愤怒、激情和沮丧去相信。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相信这股激流，那也许是改变的开始，但也许是衰颓的开始。到底如何，我们真的看不清。

还是回到这个片子。

我把《激流2》看完了。这个片子讲了很多东西，但最后，它给出什么答案呢？

没有答案。它不指引，只展现。《激流2》每一集都切入一个行业，打开商业逻辑的黑盒子，审视里面的个体。这个打开过程本身很有趣。海外建厂、新能源、电商、餐饮加盟……我们对这些行业往往只有模糊的认知，看了这个片子，你会大致理解它们背后的商业模式。在这些模式里，人们怎么选择，怎么承担选择的结果，它都会展现给你看。但如果你要想要一个安慰心灵的答案，它没有。

《激流》不是商业说明书，也不是成功学，它是关于人的故事。人的欲望，人的抉择，人在激流里的浮沉。在我看的商业纪录片里，它应该是最有人文关怀的一部。而它的可贵之处也就在这里。商业解读的片子有很多，成功学的鸡汤片更多，但是具有“人的质感”的片子，却非常稀缺。

这跟片子的制作方有关。一开始，我对它的兴趣也是由于制作方：尤里卡工作室。它做的《十三邀》你肯定知道，除此之外，它的《解释鸿沟》、《青工所》、《激流时代》（也就是《激流》第一季）都很出色，每个都值得一看。片子好不好，其实我有个很简单的标准，就是你结束一个片子后，会不会在心里头琢磨一会儿。不管琢磨的时间长短，你总要琢磨一会儿。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的话，它们确实都是好片子。

《十三邀》是人物访谈，《解释鸿沟》谈哲学，《青工所》谈科研，《激流》谈商业，但最终，它们谈的其实都是个体，都是“人”。聚焦具体的人，关注智识生活，是腾讯视频尤里卡工作室始终践行的内容原则，让观众更清晰地认知所处的时代，更有温度地理解当下社会文明的进化。在《激流2》试图以人文的视角，完成更具体更真实的大众经济生活讨论。那些身处激流的创业勇士，用他们各自的生存故事带来一部适合所有人阅读的时代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