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花5万拍「找鸽子」电影,平遥获奖后观众笑到哭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5-19 22:22 3

摘要:有些人质疑说,“哪有你们这样一时兴起拍电影的。”为什么不能一时兴起拍电影呢?难道我就得把这个“兴”压下去,觉得自己没资格吗?我们就是一时兴起拍电影,而且还拍完了。

有些人质疑说,“哪有你们这样一时兴起拍电影的。”为什么不能一时兴起拍电影呢?难道我就得把这个“兴”压下去,觉得自己没资格吗?我们就是一时兴起拍电影,而且还拍完了。

2021年10月,鼓楼人大豆(詹涵淇)和阿毛(覃牧秋)开拍电影《东四十条》。两个主角一个叫“东四”,一个叫“十条”。他们是租住在北京鼓楼胡同的北漂年轻人。春天,他们在胡同看到一张寻找走失赛鸽的广告,悬赏十万元,于是决定一起在北京找鸽子。东四和十条从春天找到冬天,在胡同里晃悠,一直在说冷笑话,遇到各种奇怪的人,经常忘了自己还在找赛鸽。

故事无厘头,莫名其妙。拍摄过程捉襟见肘。导演说这是一部关于鼓楼的社区电影,“纳米级投资”,两个导演一共花了5万5千块。主创人员都是住在鼓楼的邻居,工作人员也都是从邻居中找的。参与的邻居们都没钱拿,拍摄期间没有什么支出,最大的一笔开销是请冬天拍摄冻坏了的主创们搓了次澡。

电影拍完,在朋友的酒吧放映,有人一直笑,有人看哭了,有人睡着了。

2023年,《东四十条》在平遥国际电影节首映,得了费穆荣誉·评审荣誉、青年评审荣誉·特别表扬两个奖。影迷的评价是:含“亚”量高,轻盈可爱。

没钱怎么拍电影?

2021年夏天,大豆和阿毛想要一起拍一部电影,聊了三四次,确定了大概的故事:两个人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也确定了大概的原则,“花最少的钱,玩最久的游戏”:先拿出5万块,俩人平摊,同时这个片子要拍一年四季,让两人这一年有个事情可做。

夏天过去,电影也没开拍。他们有点失落,觉得可能就这么黄了。有一天,他们的朋友——监制贾世俊来北京玩,在鼓楼喝酒的时候,把自己的苹果手表弄丢了。一行人开始找手表。手表的定位飘忽不定,一会在公共厕所,一会在民房。他们被定位操纵着跑来跑去,最终也没有找到。

大豆跟贾世俊说:这个事跟找鸽子的故事特别像。贾世俊说:应该马上拍。大豆说不知道怎么拍。贾士俊指了指小迪——跟他们一起找苹果手表的人:他是摄影师,他刚买了一个小摄影机,剧组可以成立了。

就这么启动了。2021年10月,秋天,《东四十条》第一场戏开拍,剧本不到两页A4纸,只有主线和两个人的初步人设:一个在鼓楼待了很多年的人,准备随时离开;另一个是初来鼓楼的人。

两个主演几乎没有演戏经验:演“十条”的钱赓跑过龙套,演“东四”的杨凯航演过18小时的实验电影。他们都是大豆的朋友。大豆发消息,“咱们一起拍个电影”,钱赓回复“必拍”。杨凯航说,“我普通话不标准。”“没事儿,你都演过那么多戏了。”“但那些都没台词。”“没事。”“好。”

除了主演,剧组只能请得起两个群演的阿姨,剩下的都是住鼓楼的邻居。有一场排队的戏,摄影师按了拍摄后自己也排进去了,然后录音师也排进去了。

大豆(詹涵淇)和阿毛(覃牧秋)

极简团队包括两个导演,两个演员,摄影师监制各一。6位主创都是第一次拍电影。为了学习,阿毛和大豆还去《白塔之光》剧组当过群演。

剧本随写随拍,大框架是季节,分7个月份,7段,每个月份用一天拍完,后来又补拍了一些细节,统共拍了10来天。

摄影师小迪的相机是一台RED Komodo,提着像一只菠萝。没钱租场地,拍摄使用的是胡同的公共场景。有保安想拦住他们,凑近一看发现摄影机是个玩具似的东西,便放行了。摄影师住上海,为了省钱,他总是找一个临近拍摄日期在北京的活儿,蹭差旅费来北京。

倒是也有制片——认识的制片朋友谁有空谁来。制片的主要工作是给大家叫饭,早上通常吃麦当劳,中午吃披萨。有一次选好的场地突然开始建围栏,拍摄只能临时换到一个有大爷在冬泳的地方。制片接近大爷,陪大爷踢球以获得好感,最终大爷允许了他们拍摄。

大家都是免费帮忙,大豆和阿毛过意不去,晚上拍完后会请主创们吃点好的。杨凯航一直以为大豆在拍短片,因为隔几个月拍一天,每天晚上都吃杀青饭。这短片怎么回事儿,这么久还没拍好,他在心里嘀咕,但不敢问大豆。

6位主创在拍摄时达成了一个共识:这部电影不是我们的梦想,不输出价值,无意义,也不讲什么道理,它就是一个轻松好玩、干就完了的事儿。没钱怎么办?他们没想过。大豆说,“所有的等待都是消耗,等钱就是非常大的消耗。”她很庆幸自己没有等,如果来年再拍,他们无法等到冬季积雪的鼓楼——因为来年的冬天,北京没有下雪。

都把垃圾当宝贝

这事不就成了吗?

实际的拍摄全是困难。美术和道具,由主创们自己动手。两个连体的馒头,大豆蒸的。荷叶是在路边割的,为了保鲜,放在洗衣机里养了一个晚上,开拍前用针筒往里面打水。

关键道具鸟屎有两款:一款用颜料制成,太稠了,也过于黄,看着像鸟中毒了,被淘汰。他们仔细观察了真实的鸟屎,白中带棕,便尝试用牙膏混着花园里的土,装进做蛋糕的裱花袋,再挤出来,很完美。

秋裤是鼓楼邻居织的毛线裤。主演们在护城河上走,遇到了几样冻在冰里的东西,是前一晚提着暖壶往冰上浇热水,冰融化后再冻上的。小狗,鸭子,由鼓楼邻居的宠物出演,它们也出现在了片尾的演员表里。同样出现在片尾的还有:“造型师:baby K6”。baby K6其实是大豆的狗,因为片尾能写的演职人员名字太少了,正好狗的名字也很像个造型师。

道具里还有个铁块,钱赓捡的。他去公园溜达,发现百子湾公园的“园”字少了一横,他找了找,发现那一“横”落在下面的草丛里,捡回了家。主创们一致认为这很值得拍进电影里。大豆当时想:“如果我们6个人都觉得这个垃圾是个宝贝,这事儿不就成了吗?”

钱赓捡到的“横”

转场时候的工具是共享单车和三蹦子。设备和道具的转移,经常使用同城闪送。没租监视器,就用 ipad 连接摄影机来监看。有时候反光板都是路边捡来的泡沫箱拆的。没有遮光布,演员、录音和导演全都敞开外套,当人肉遮光布。拍摄也没有轨道,拍长镜头时,一个人手持一个小稳定器,另一个人推着他走。

演员、录音、导演全是人肉遮光布

2022年4月,摄影师在上海,没办法来北京,导演只能自己拍。勘景几乎不能作数,确定好的店面隔天就被封了。还有很多意外情况,胡同场景很杂乱,有时正拍着,抱着被子准备晾晒的阿姨走进了画面。

奇思妙想很多。有一场戏要拍演员坐在河边,如果在河对岸拍,要用长焦;如果在演员侧面拍,又区别于全片的整体风格。摄影师想了个办法:在河中心放一人字梯,用皮划艇把人和机器运过去,让摄影师站在上面拍。监制一票否决:机器掉进河里怎么办!

另一场排队的戏,需要摄影机稳定地横移过去,拍演员们的脚。没有轨道,摄影师想到可以把摄影机绑在滑板上,模拟轨道——不防抖,再次被监制制止。

还有,钱赓一直想在片子里加入武打戏,只因他有一个武侠梦。导演自然也没同意。

拍摄过程整体来讲很轻松,主演们最难受的是在胡同澡堂的一场戏,纯粹是生理上的难受。为了收声,他们关掉了澡堂唯一的换气扇。一直拍到凌晨两点,水汽氤氲,有沤馊的臭味,又热,钱赓缺氧、恶心、发晕,眼神开始涣散,实在扛不住,觉得再拍得死在里面了,去外面透了会气才缓过来。

边缘人闯平遥

2023年,《东四十条》参加了第七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走红毯的时候,大豆、阿毛和摄影师三人僵在原地,被喊到名字了还没反应,来了个人推了他们一把,把他们推上了红毯。红毯上,三人四肢僵硬,插着兜,没有笑容,闷头走。

钱赓没赶上走红毯。片子在平遥展映时,他正在横店拍戏——在武侠片里饰演一个被人砍的角色,被砍了才能杀青。他心急如焚,每天问监制:我今晚能不能被砍死?监制告诉他:你前面还有7个人,砍死这7个人才能砍你。大豆和阿毛也心急如焚,每天都在微信群里问他:砍到第几个人了,砍到你了没有?

终于,钱赓被“砍”了。熬了一整晚拍戏,凌晨杀青后,钱赓立刻出发。为了在飞机上能睡着,他吃了两片安眠药,去平遥的兴奋和药物的困意在脑袋里打架,像是在梦游。他特意去做了个发型,总觉得理发师抹的定型摩丝不够,但其实已经过量了。最后他顶着油亮的背头赶上了放映。

白天,他们躺在平遥电影宫的大草坪上晒太阳,在古城溜达,晚上打桌球和麻将。电影宫每天会有派对,他们社恐,只参加了一次,因为有五条人的演出。主创们轮流跟仁科握手,握完手后,摄影师对大豆说,“他的手好暖。”

主创们都不太会说话。放映前每个人都要说一句话,钱赓说,“希望所有疲惫的朋友,都可以在这个电影里得到放松。”杨凯航拉拉自己身上的绿色外套:“希望大家喜欢我这件绿色的衣服。”

电影里,杨凯航穿着绿色外套

观众喜欢他们。放映时,一直有人在笑,包括主创觉得挺悲伤的情节。放映结束后,钱赓和杨凯航被团团围住,他们一直签名、合影,从屏幕下方挪到了展厅外的过道,签了300多人。知名的前辈们也喜欢他们,他们告诉大豆和阿毛:你们和年轻人站在一起,这很好,继续用这种轻盈的方式拍下去吧。

在平遥,开始有人认出他们。有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表达喜欢。也有人路过他们,说着电影里台词——

“卧槽,没烟了。”

“没烟了,抽火啊。”

映后分享,钱赓说了一句带着东北口音的英文,“dancing on the moon,still love you.”。Dance Still ,是钱赓在拍摄时梦到的电影英文名。按语法应该是still dance,但他喜欢这种倒置的矛盾感,这两个词用“一种很粗糙、很直接的方式形成了一种意象。”

大豆一直没理解,只觉得是个谐音梗。Dance Still,东四十条。直到2023年11月,大豆看到一个印度瑜伽士的视频,他说dance和still是同时存在的。 “人生要保持稳定的内心,才能继续舞蹈。”她特别惊讶,片名“很契合鼓楼人,永远在现实和理想之间努力地去寻找平衡”。

平遥电影节,《东四十条》获得了费穆荣誉·评审荣誉和青年评审荣誉·特别表扬两个奖项。电影节拿了奖,“观众也老疯狂了”,钱赓继续用东北口音的英文阐释他的心境,“dance is good,still keep low。跳舞很不错,我们要保持低调。”他很得意,又很神秘,“一个故的(good),一个漏(low),就又变成了鼓楼的谐音。嗬嗬嗬。”

鼓楼和“卡住”的人

电影在2021年开拍,大豆和阿毛说:这是一个在“卡住”的时候开拍的“卡卡”的电影。阿毛用作家郑执的话解释“卡住”:我们从出生开始就进入了一种爬杆子的游戏,你要努力往上爬。但很多人会进入一种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状态:没力气往上了,但是又不甘心滑下去。那他就卡住了。

《东四十条》电影有一条暗线:十条是个在鼓楼住了7年的人,和搭档一直在做行为艺术。但有一天,搭档决定离开北京回老家,他们的艺术梦想草草结束。十条怀疑,是不是“鼓楼人的青春只不过多比正常人延长了几年,迟早都是会结束的。”他在两种生活方式中游移不定,有希望,有想做的事,但又不断地落空。影片中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开春还没找到鸽子,我约莫着得找个工作了。”

十条是个“卡住”的人,住在鼓楼的年轻人也都是“卡住”的人。鼓楼没有人把梦想挂在嘴边,但人人都执着些什么,音乐,艺术,电影,文学。《东四十条》频繁地使用意象“月亮”,不是月亮与六便士的月亮,而是李白的月亮。电影里,一个鼓楼邻居饰演了一个流浪汉,骑着老二八自行车,醉醺醺地说了一首诗:“蜃楼海市幻无边,万丈擎空接上天。或被狂风忽吹散,有时仍聚结青烟。”

这四句诗是黄大仙灵签第12签,下下签,签名为太白捞月,解签说法为“此签有海市蜃楼的虚假幻象,有花篮打水一场空的预兆,凶多吉少。”

十条的原型是钱赓,太白捞月的下下签也是钱赓抽到的。除了跑龙套,钱赓是个设计师和行为艺术家。他用海报设计师这个主业维持生计,让他能做更多纯艺术的表达。2017年,钱赓第一次去香港做行为艺术,表演前,他去黄大仙祠上香求签,摇签的时候他问自己的艺术前程。黄大仙的答案是:太白捞月。

钱赓

钱赓和搭档一起去了德国演出。回国时,在法兰克福机场,他的背包被偷了,电脑、存放着70%艺术作品的硬盘、钱包都丢了。银行卡里仅有的3万块存款也被盗刷了。演出没有带给钱赓收入,反而不断地贴钱做各种装置材料。身体也总在高强度表演中被消耗,颜料流进眼睛,眼前常白莽莽一片,每次演出后浑身都是淤青,头骨和地碰撞,次次天旋地转。他暂停了表演,靠给电影概念海报写书法赚钱。赚钱不是为了挣更多的钱,而是因为他根本没钱。他现在住在通州的月亮河附近,因为便宜,也因为月亮河这个名字。

另一种选择他没走过。他从小学书法,拿了不少奖,不走更“正”的艺术家之路,因为看不惯那些有名利的艺术家总是沉默。他也不愿上班,上班是一种“牺牲的姿态”,有些人总想着赚钱了去哪儿玩,可是风景不就在那吗,为什么非要自我牺牲攒下钱才能去看呢。

我们在钱赓的家里聊天。他家杂乱拥堵,有三种宗教的菩萨神像,淘来的二手物件,自己捏的小僵尸,挂不到墙上的书法作品就靠在墙上。练过字的废纸有好几摞,堆得半人高,茶几上是叠起来的墨碗,墨,毛笔,和大大泡泡糖。茶几旁边是沙发,钱赓晚上就睡在这里,他有床,不过已经变成了躺倒的衣柜。钱赓问我,“你知道李白为什么捞不到月亮吗?”

电影里有一场十条在桥下写毛笔字的戏,导演没有要求写的内容,开拍后,钱赓写的是:李白和李小龙。他想打破时空,让李白跟李小龙坐在一起喝酒。在他的想象中:当他们坐在河边,李白想要去捞月亮的时候,李小龙对他说:Be water。

他觉得李白和李小龙就像东四和十条。他们太不同,甚至不在同一个时空,但他们能欣赏同一轮明月。

追寻梦想可能是太白捞月一场空,但重要的是“有时仍聚结青烟”,是相聚和陪伴。东四和十条,对话总是驴唇不对马嘴,彼此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们总在一起。为什么想要拍电影?大豆说,就像找鸽子一样,有一个事儿让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干完后大家又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钱赓有最难忘的一场戏。在夏天拍放气球时,草地很绿,天空很蓝,他们用荷叶当伞撑着,红色的气球连着风筝线缓缓升空。他想到自己以前写过的一首诗叫《钓风筝》:时光如此倒流/鱼是水里的风筝/风筝是天上的鱼/扥直线,放长,钓大风筝。自己写的苍白的文字就发生在眼前,他看看身边的朋友,突然觉得感动,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来源:正面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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