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哑人与女囚犯:关注边缘群体的清明档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4-12 17:00 2

摘要:在过去不久的清明假期,电影市场可谓黯然,总体票房3.77亿元,尚不及2024年同期的一半。上线新片中,票房靠前的两部国产电影分别是《向阳·花》和《不说话的爱》。巧合的是,这两部现实题材的中低成本电影,都把目光投注到了社会的边缘群体。

《不说话的爱》剧照。(资料图)

在过去不久的清明假期,电影市场可谓黯然,总体票房3.77亿元,尚不及2024年同期的一半。上线新片中,票房靠前的两部国产电影分别是《向阳·花》和《不说话的爱》。巧合的是,这两部现实题材的中低成本电影,都把目光投注到了社会的边缘群体。

年轻导演沙漠的《不说话的爱》,讲述了一位聋人父亲与听力正常的女儿的亲情故事,因为前妻想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主角小马不得已开始从事犯罪行当。“老炮儿”导演冯小刚的《向阳·花》则是一部女性题材电影,主要聚焦两位女囚出狱后艰难融入社会的际遇。

这两年,现实题材电影总给人既蓬勃又疲乏的感受。聋哑人、重返社会的囚犯、脑瘫患者……特殊人群构成了中国电影展现现实性和批判力度的一块重要版图,但故事走向却常缺乏新鲜感:一个边缘人主角,遭受盘剥、利用,影片在经过一番苦难展示后,随即进入“××闯关记”的叙事。一个个或微小或庞大的“恶”成为通关路障,主人公渡尽种种波折,终于驱散阴云,美好生活在望。

类似叙事之下,边缘群体更像是携带着社会议题的符号。无论是聋哑人、罪犯,或是脑瘫患者,他们的人生都在影片中被高度境遇化,可统一归纳到一个泛化的指称——被遮蔽与被损害的人中去。电影中也永远有至少一个“坏人”推动情节的进展。

《向阳·花》里,主要的坏人是一个名叫“老爹”的犯罪团伙头子,他看重聋哑人不便说话的优势,培养他们行窃赚钱。哪怕不幸被送进监狱,聋哑人小偷也难以牵连同伙,可谓百利无一害。《不说话的爱》中,坏人则是一家汽配公司,他们通过雇佣聋哑人肉身撞车,骗取车保,赚取修换汽车零配件的差价。

这两部电影在展现聋哑人和女囚的具体生活细节时,都做得相对扎实。《向阳·花》里的狱中生活细节,不乏其真。《不说话的爱》则找来众多的聋哑人参演,影片对聋哑人灰产的呈现,也堪称新知。只是对观众而言,这种光明终会驱散邪恶的套路化叙事,难免缺乏新意。

生理性聋哑与社会性聋哑

《向阳·花》和《不说话的爱》在人物与剧情设计上,不约而同地区分了两类聋哑类型——生理性聋哑与社会性聋哑。

《不说话的爱》是一部常规的展现聋哑人生存处境的影片。很容易能捕捉到导演试图拉平视角,呼唤平视而非俯视聋哑群体的意图。在很多声画处理上,导演都践行平等观念。比如,影片从聋哑人视角,将人群划分成“聋人”和“听人”,而非“正常”与“残障”。生理性聋哑,让聋人无法置身完整收发信息的环境。因此,在主角小马咨询律师时,律师的一些话反被消声,观众仿佛被拉进水中,耳朵被混沌的声场围困,和小马感同身受。

但与许多同类影片类似,《不说话的爱》也设置了一个堪称标准的“受害者”形象。影片主角聋人小马,几乎丧失和现实世界斡旋、议价的权利,为了一纸有助抚养权争夺的财产证明,他轻易成了“听人”刀俎下的鱼肉。影片几乎剔除了小马的人性毛刺,他善良、老实得很光滑,似乎只有这样,观众对他的同情,才不会在情感上打折扣。

电影《向阳·花》则与之相反,放任主角高月香在道德与法律的灰色地带游移。创作者似乎坚定地相信监狱之外的世界人心险恶,电影中,主角感知到的善意,几乎都细致交代了因果。

比如,狱中,管教警官邓虹对女囚们关照有加,生日也选择和囚犯度过,并借机叮嘱厨师烧一大锅多加香油的长寿面,给女囚们打牙祭;她担心出狱后的高月香重返社会遇阻,贴心办好新手机卡,并往里面充了几百块钱。

救济这些囚犯的善意,实际超出邓虹的职业权责,使得她看起来像一个自发的道德模范。直到一次饭后闲谈,她谈及身世:自己原本是桥底弃婴,一个罪犯为了救她,溺水而亡,警察父亲因此将她收养。

又譬如,高月香和黑妹出狱,谋生艰难,动起心思,想到吹嘘自己家里是开厂的狱友胡萍家骗点钱。她们假扮警察上门,才发现狱友扯了谎,她的工人父亲早因贩毒被枪决。偷鸡不成蚀把米。两个人不忍心,反而留下500元给狱友的爷奶。后来,高月香打伤了人,对方是稀有血型,若供血不及时则有死亡风险,加重后续的刑罚。随后,一个神奇的因果闭环出现了:这种稀有血型的供体居然正是胡萍。高月香无意间施下的500元的善,最终救了她自己。

剧情逻辑上,《向阳·花》似乎有意无意强化这种因果循环论,暗含劝善讽恶的道德规训。当高月香和黑妹出狱,遭遇种种不平之事,解困之道大多不在制度化的社会救济力量,而要靠一个个体在过去的某刻,扇动了“善”的蝴蝶翅膀,才让一系列在此人情链条上的人受益。这未免使电影的设计感有些重。

《向阳·花》里,女囚们和女狱警邓虹之间,构成了一条紧密的情感链条。电影中有一个颇具转折性的桥段:在高月香对人生感到无望,爬上高塔,流露轻生念头时,前半段一直以聋哑人形象示人的黑妹,突然放声大叫,“姐”。原来,为了削弱偷窃被抓后的审讯危机,“老爹”一直让健全人黑妹打手语生活,过着社会性聋哑的人生。

其实,监狱生活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社会性聋哑的人生。但在这种境遇之下,高月香和黑妹找到了姐妹情谊,在她们自己所构筑的情感世界中,听说的权利终于得到恢复。

《向阳·花》剧照。(资料图)

寻求解决之道的创作者

聚焦边缘群体的现实题材电影,主角与外部世界的压力差,往往是影响电影现实关照深度与力度的关键。《不说话的爱》和《向阳·花》,显然采取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策略。

《向阳·花》把两位主角与外部环境的压力差值拉到了最大,社会生活几乎可以和危机四伏的丛林生活画上等号。高月香和黑妹出狱的一路,遇到的男性几乎全部面目可憎:黑妹无处可去,撬开一辆废弃轿车,在车中过夜,清晨就被两个男保安逮住,敲了一笔竹杠;高月香被酒店的客人怀疑偷了手表,要求搜身,酒店经理搜出她的出狱证明,坚决辞退她;两姐妹无奈去推销酒,还被负责人克扣工钱,对方甚至想要高月香陪睡……

这为电影本身带来了一种奇观。即,影片中,重返社会的高月香感受到的所有善意,都来自于监狱——一个由“上对下”的改造关系所支撑的社会改造空间。她得到的所有帮助,几乎都得益自围绕监狱建立起的女性联盟。

这种快速建立的情感联盟,虽有助情节推进,实际上有它可疑的部分。因为境遇相似,就能成为人生的战友,这种关系的深化速度,在弱化潜在人际磨损的同时,使得它本身就带有些理想化色彩。

这种温情、密切的性别乌托邦,在一些对话中偶尔露出裂隙。有一场戏,出狱的女囚们约邓虹一起聚餐,邓虹回应:自己穿这身衣服,一起走不合适。出狱后,高月香和黑妹试图走“正”路,却屡屡碰壁,在她们穿警服上门骗钱的伎俩被邓虹发现后,争吵很快爆发。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困局:走不通“正”路的高月香,无奈选择走“弯”路,但同时又要应对来自邓虹的“正路”期待和审判。

相较而言,《不说话的爱》里,边缘群体内部与外部世界间的张力,则显得温和许多。小马是标准的温良恭俭让的良民。被关看守所时,汽配公司的老板以女儿为要挟,要求小马承担所有罪名。当小马被送上法庭的审判台,所有聋哑人都坐在旁听席,围观这场“不公正”的审判,希望他不要轻易认罪。

因此,当聋人小马挥着手语认罪,电影的煽情、憋屈的浓度几乎达到了峰值。这时,创作者派出汽配公司团伙里的一个手语翻译,来解救这一时刻。手语翻译不堪忍受良心的拷问,决定道出实情。这是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时刻:一个聋哑人受到侵损,他能够依靠的,不是严肃运转的司法系统,而要反向求诸一个作恶者的心灵自省。

应该说,两部电影,在呈现社会边缘群体处境时,底色都带点悲凉甚至悲观主义,但最终的结尾,却统一呈现出暖色调。两部影片的前二分之一甚至前三分之二,都在大力铺陈主角遭遇的一系列“遮蔽”与“损害”。等到这些被大书特书后,电影最终给出了光明的解决之道。

《不说话的爱》的结尾寄希望于下一代,小马的女儿长大后,通过手语帮助另一位聋哑人争取到了正义。《向阳·花》里,高月香二度出狱后,和狱友们合伙开了洗车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期许。这样的温情结局,比照前面的种种磨难,确实显得有些突兀,而对创作者、观众,甚至那些边缘群体人物来说,曾经浮现的问题,似乎得到的只是一种想象性解决和抚慰。

南方周末记者 潘轩

责编 李慕琰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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