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射雕》票房与武侠创新

快播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4-06 09:59 3

摘要:平心而论,春节档《射雕》没有恶评那么糟,视效、音乐、场景、节奏,徐克江湖的诡谲与张力仍在。但宏观叙事下内容单薄凌乱,人物又与原著相去甚远,过度营销的高期望导致票房口碑落差太大,是骂烂片委实冤、夸佳作又难服众的程度。

剑魔独孤求败既无敌于天下,乃埋剑于斯

呜呼!群雄束手,长剑空利,不亦悲夫

——金庸•《神雕侠侣》

平心而论,春节档《射雕》没有恶评那么糟,视效、音乐、场景、节奏,徐克江湖的诡谲与张力仍在。但宏观叙事下内容单薄凌乱,人物又与原著相去甚远,过度营销的高期望导致票房口碑落差太大,是骂烂片委实冤、夸佳作又难服众的程度。

但客观而言,即使《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克服以上槽点,依然可预见结局不甚乐观。原因是,武侠题材当下没有激水漂石之势。大势已去,不可强求。

武侠的载体无非江湖与庙堂,不过“家”“国”二字。家是江湖恩怨,国是庙堂党争。侠游走江湖庙堂之间,超越肉体物理限制,还能超越国家权力束缚,对恶人实施审判。往往国将不国时侠才从天而降,匡扶正义,所以武侠热背后实是乱世之殇。

民初旧派武侠热,解放后香港新武侠热,都概莫能外。时局焦灼,民族存亡要隘才格外渴望“侠”。而这种文化背景已不复存在!我国已彻底完成传统社会到现代社会转型,国家权力触角高度深入基层,一切宗族帮会势力被连根拔起,江湖薨了!

武侠只是年代的投射。规则越严苛,奇迹就越少。庙堂越高,江湖就越小。娱乐至死的当代文化缺乏侠“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土壤。江湖远去,武侠式微,归结为一句:连篇千字文章都嫌长的读者,又怎么会有理解何为“侠之大者”的脑容量。

尽管司马迁曾以《史记·游侠列传》为侠正名,亦不能忽略其“以武犯禁”。而“以武犯禁”固然是从统治阶层看问题,但何尝又不与当代法治立场契合呢?

侠以道德尺度评判世界且以武力施加惩戒,这种道德是武力值基础上的道德。江湖并非独立的物理空间,不过是作者有意弱化庙堂,譬如《射雕》,镇守襄阳的郭靖被尊为“巨侠”,不仅受江湖拥护,甚至以守将名义调令兵马,而守将则沦为NPC。

郭靖是官?否。《神雕侠侣》里忽必烈道:“郭叔父是当世大大的英雄豪杰,却又何苦为昏君奸臣卖命?”郭靖道:“郭某纵然不肖,岂能为昏君奸臣所用?只是心愤蒙古残暴,侵我疆土,杀我同胞,郭某满腔热血,是为我神州千万老百姓而洒。”

可见“郭巨侠”不曾为官!显然,郭靖以白衣之身率军民抵御外侮,绝非单纯靠以德服众嘴炮输出,靠什么?《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早已道出天机:“那守将若肯听话,你就助他守城。否则一掌毙了,径自率领百姓士卒,共御蒙古大军。

SO,“替天行道”的旗帜立于法治崩坏之际,才有悲壮的号召力。于是,侠纵横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轻则惩戒、重则手刃,百姓叫好,天下称颂。

然而,今天庙堂不再是那个庙堂!政府取代王朝,法治代替人治,个体焉能超越国家权力?何况科技发展,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侠有轻功我有飞机,侠拳拳到肉我有高科技武器。现代社会,侠承载的道德观念与侠的超能力,不免一道过气。

当代社会重法律而轻道德,重制度而轻人事。“自行审判他人”不符合现代法治,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同态复仇也同样不被允许。武侠以传统“忠孝节义”链接的宗门帮派、师徒关系,以“灭门-遗孤-学艺-报仇”贯穿的故事母题,显然有局限性。

文化需要土壤,当传统社会离现实生活越来越远,当武侠精神越来越与当代人的法治觉悟冲突,以武侠为题材的影视创作往往也投鼠忌器。这不,金琛导演丁冠森版令狐冲的2018版《新笑傲江湖》,预告片就放言要建立“和谐江湖”。好家伙!

事实上,徐克版《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备受武侠迷诟病,整出“武侠没有武,只有法术对轰;武侠没有侠,只有上价值”的公案,个中不乏“和谐江湖”的遗毒。内功可视化没错,你不能全程魔法攻击。侠之大者也没错,你不能硬搞空洞说教。

创新好,为创新而创新却不好,这方面槽点不少。郭靖黄蓉想守城,与原著“否则一掌毙了”不同,郭靖想保家卫国官爷不肯,黄蓉一句小女子临死前想上城头瞅瞅蒙古人长啥样,官爷嘟囔着“搞不懂你们年轻人怎么想的”居然就给同!意!了!

好吧,勉强能理解是无厘头。然而这么努力讨好年轻人,包袱却没响!插科打诨的幽这一默,反而导致人物强行降智,年轻观众和中老年观众一样,满头黑线。为啥抖机灵?主要还是求和谐吧。毕竟声势浩大的控评,句句离不开“止戈的格局”:

“在大荧幕泼洒出当代人的精神图腾”

“死守城门的傻子照出这个时代最稀缺的骨头”

——一开始就靠武力征服,岂非自相矛盾?

创作理念的束手束脚也导致人物塑造混乱,譬如庄版黄蓉。每代人都有自己的黄蓉不假,但硬掰扯“战乱岁月如何独善其身”,来解释灰头土脸敌后游击队似的乡村妞蓉,那不如先解释解释颠沛流离里桃花岛千金一掷千金的桃花酒焖鸡品牌投放。

要知道“俏黄蓉”有“俏”的本钱!即使战火连天,“小东邪”也不会灰头土脸、苦大仇深。一来她彼时年少轻狂,没有那么慷慨激昂、忧国忧民;二来她背后有岛主爹,身上有软猬甲,嘴上抹了蜜,即使在破破烂烂的乱世里也是足以自保的小妖女!

以前翁美玲版蓉儿有多俏皮,现在庄达菲版蓉儿就有多凛冽。好吧,曾经的蓉儿脑路永远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如今却只能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网友神评:

翁美玲版:守城?我有一万种方法,靖哥哥你喜欢哪种?

庄达菲版:你非要守城?好吧,我拿命和你一起去填!

当然,原著《射雕英雄传》第四十回郭靖表明精忠报国决心,黄蓉素明他心意,叹道:“我原知难免有此一日,罢罢罢,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就是”。可不就是“拿命和你一起填”!可是吧,人家明明是说“你活我也活,你死我也死”,游刃有余。

黄蓉设定是才高盖世冰雪聪明,不是等待救赎的闺阁弱质。所以,按剧情固然开始与郭靖江湖失散找是要找滴,后来在蒙古大营里躲猫猫也是要躲滴,但这种“找”与“躲”,更多的是在确认并坚定自己的情感状态,是思念之情,而非惮虑之忧。

黄蓉隐身大营指点郭靖攻城破敌,是《射雕》原著第36章内容。这一章集中反映了蓉儿的军事才华,而智谋策略正是她能与郭靖在家国大义上同频的铺垫。只是电影此节用笔精简,相对于华筝线的繁笔着墨,黄蓉形象的关键刻画不甚了了。

影片显然与原著取舍不同。“守襄阳”在原著里并非靖蓉故事关键,对黄蓉人物塑造无大助益。而肖战搭庄达菲,选角量级分化和宣发流量策略导致影片倚重男主弱化女主。加之华筝性格鲜明出彩,反衬出庄版黄蓉拘谨沉重,致使黄蓉人设OOC。

黄蓉人设OOC,郭靖焉能独善其身!影片最大的创新或曰BUG,就是完全删掉了杨康这条至关重要的成长线和对比线。无对比无以彰显郭靖大智若愚以及在表达影片主旨“侠之大者”上,家国大义超越私人恩怨的“侠”之价值观排序与选择格局。

何况肖战版郭靖比之黄日华版郭靖显然身量纤纤,少了大漠壮汉的敦厚勇猛,多了些灵动眼神与成竹在胸。“黄蓉演出了郭靖的木讷,郭靖演出了黄蓉的娇俏”,恶评固然极尽刻薄,但不能不说,也是影片选角适配性与人物塑造失准的管中窥豹。

这难道不是刻意求新求异的结果?要拍新武侠,绝不能全然致敬或全然行空。必须看到,《射雕》的主要问题还是影片定位,是徐克的导演思维出了问题。

导演思维,其一是“动机”。

电影的本质是呈现,导演思维的本质是用影像吸引观众并影响其情感和思想,这是电影创作的主要动力,一如贾樟柯拍《风流一代》,罗伯特拍《大河恋》。徐克拍《射雕》,究竟是致敬武侠盛世以酬江湖情怀,还是为一心拍出自我超越的新武侠?

徐克之所以被称“徐老怪”,与他一生都在“拆弹”的创新表达分不开。他的拍摄手法、剪辑和视效,常为影坛注入新鲜感、增加艺术分,只是近年拍内地主旋律气质有了很大转变。他曾自诩“如果不变,拍来做什么”,那拍主旋律亦算是求变吧。

他也曾说起“现在拍戏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很多,钱呀、专业的人呀、宣传呀、市场呀,我们以前所谓黄金时期其实轻松很多,想到想拍的东西就拍。”所以,拍《射雕》时难免不会想到《智取威虎山》和《长津湖》,希望可以不负如来不负卿吧。

然而,《射雕》基调实在沉重,一在于作品节选的原著部分确实没有多少江湖快意,而是背负拯救苍生的责任义务;二是电影宣发也拼命往正剧靠,生生把江湖侠义拔高到忧国忧民、大国担当,多少有些为“主旋律而主旋律,为献礼而献礼”了。

这就像《水浒》招安,“武松:哥,我刀呢?我刀呢?!宋江:乖,咱不要刀了,咱要编制”。不是不可以上价值,而是“侠”本身是国家暴力之外的私力救济,要把它与家国大义、民族气节联系,原著娓娓道来刻骨铭心,而电影单刀直入缺乏共情。

《射雕》的确是徐老怪在继续,试图保持创作冲动、葆有市场热度,以延续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徐克江湖。可是,人怎能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呢?

导演思维,其二是“共情”。

武侠是徐克的舒适区,然而时代更迭,年岁痴长,对影视来说,有时导演的资历并非勋章。2018年金庸去世后,《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调查过1971名90后00后,读过金庸的00后比90后递减了16.3%,其中一项令人玩味:

90后受访者最想成为的角色依次是郭靖(17.1%)、黄蓉(11.7%)、令狐冲(11.0%)、杨过(10.9%)和韦小宝(10.3%);00后受访者最想成为的依次是黄蓉(12.9%)、小龙女(10.7%)、令狐冲(9.3%)、杨过(8.4%)和郭靖(8.0%)。排序揭示了什么呢?

而据DT财经与塔门2021年联合发布的《当代年轻人“金庸成分”报告 》显示,看过金庸小说及相关影视的人群,80前80后85后90后占比近100%,95后00后占比分别超九成、近八成。当代年轻人的“金庸成分”呈现降序趋势但依然很高。

今天的青年依然读金庸,依然认同“侠之大者”,只是这认同需要更贴近时代的解读。武侠作为精神娱乐,从根儿上就顺应人逃避现实的心理,抓住大众人生意难平的心态。非要把凡夫俗子的爽文变成《大明王朝1449》,其实已经跟武侠脱节了。

悲壮与惨烈总是比不上燃情憧憬得人心。比起王朝末路的殉道英雄,当代人显然更想做自己的英雄,定义属于自己的侠之大者!与其空喊家国情怀,莫若激励自身突破生活囹圄与困顿,无论穿上或脱下“长衫”,都能在“搬砖”中看见“诗和远方”。

这一点票房黑马《哪吒II》就做得非常好!18-29岁受众占用户80%,年轻人是绝对主力群体,饺子抓准核心受众需求喜好,在情感共鸣、情绪价值、主题升华、故事节奏、视听呈现各方面都做到极致,《哪吒II》彻底打透了核心受众圈层。

但徐克拍《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究竟是致全龄观众还是青年观众?是以年龄分野还是以立场分野?徐克,是否真的有保持对电影受众的了解呢?

导演思维,其三是“互动”。

观众走进影院,用视听感受导演的设计。但观众走进影院又不全然为了银幕上的故事,而是在他人故事里留自己的泪。这就需要导演从剧本就开始下功夫。一位优秀的导演,必须要会写剧本。即使是不用自己写剧本,但也需要知道如何写剧本。

经典故事翻拍,观众是全知视角,但好的翻拍会让经典精彩重生,就好比《大话西游》《黑神话・悟空》与饺子版《哪吒》,托举的是国人价值观与人生观的“江湖”,在赛博品读中打通几代西游迷、封神迷间的文化隔膜,建构的是中国神话宇宙。

“小切口反映大主题、小人物折射大时代、小故事讲述大道理”,徐克显然没有在《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的雕琢上反应出这种剧本能力。走全景式、大容量的《长津湖》路数,却因细节和情感不饱满,最终只收获《志愿军》凯歌式遗憾,哎。

编剧大刀阔斧魔改,近似同人文的剧本创新已造成熟悉金庸的观众情感疏离;选角又显然不贴角色,一个不够神形兼具的郭靖,一个红色娘子军黄蓉,人物总有种刻意求新却又不得其法。入不了戏的观众只能在质疑中人格解离,又谈何互动?

更要命的是电影宣发倚重流量,忽视更大层面受众。明星粉丝毕竟不等于电影受众,面对观众的合理质疑与批判,容易立场先于观点。当一个群体为护剧而护剧,当饭圈话术垄断社交媒体前排,折损的一定是路人盘,进一步封堵大众入场路。

世界上最大的遗憾,不是“我不行”,而是“本可以”。我们仍愿意相信这是徐克的“拆弹失误”,而非“江郎才尽”。毕竟我们仍爱武侠,愿意买票且肯吐槽。

来源:锦衣夜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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