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春节档唯一一部武侠大片《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下文简称《侠之大者》),几乎集合了所有爆款要素——金庸的国民级IP、徐克“武侠鬼才”的招牌、肖战的顶流号召力,看起来有横扫春节档的潜力。肖战粉丝为主力冲刺出的3.5亿元预售票房,也给电影开了好头。
今年春节档唯一一部武侠大片《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下文简称《侠之大者》),几乎集合了所有爆款要素——金庸的国民级IP、徐克“武侠鬼才”的招牌、肖战的顶流号召力,看起来有横扫春节档的潜力。肖战粉丝为主力冲刺出的3.5亿元预售票房,也给电影开了好头。
奈何,《侠之大者》上映后票房一蹶不振,最终预测不足7亿元的成绩,与预售的辉煌形成反差。这部被寄予厚望的“顶配”之作,为何未能征服观众?
答案藏在“改编”二字中。
《侠之大者》改编自金庸同名小说第34-40章,这是郭靖完成主体性建构的核心篇章。原著的魅力在于丰富的人物塑造、跌宕起伏的情节以及深刻的侠义精神内涵。郭靖的成长历程是一条清晰且动人的脉络,从一个憨厚质朴的少年,历经无数磨难与抉择,逐渐成长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英雄。他在大漠的成长经历、与黄蓉的相识相知、跟随洪七公学习武功、目睹战争的杀戮以及在国家大义面前的挣扎等情节,都对他的性格塑造和价值观形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构成了完整的“启蒙-考验-顿悟”三阶段成长链。
电影中这些关键情节被大幅删减、一笔带过,其呈现就像短视频中“三分钟看懂《射雕英雄传》”,破坏了郭靖成长叙事的连贯性,观众难以从中感受到郭靖做出抉择的深层逻辑。
徐克以往的武侠电影以敢于创新著称,他在传统武侠题材中融入新颖的元素,给观众带来全新的视觉和情感体验,被影迷称赞为“鬼才导演”。剧情推进上,徐克常常不走寻常路,充满奇思妙想。比如他担任监制与编剧的《新龙门客栈》多条线索相互交织,剧情节奏张弛有度,充满张力;《青蛇》以青蛇的视角展开故事,颠覆人们对“白蛇传”的传统认知……而《侠之大者》却陷入了平铺直叙的泥沼。影片开场以大量旁白匆匆交代郭靖与黄蓉的过往,快进般掠过郭靖的习武经历、与黄蓉的相识相知以及江南七怪之死等关键情节,观众还未对人物和故事建立起深刻情感连接,就被生硬地推进到主线剧情;此后,郭靖寻找黄蓉的过程兜兜转转、冗长无趣;战争危机的出现与解决毫无波澜,郭靖仅凭几句苍白的大道理就劝服大汗退兵……
徐克经典作品的人物塑造带有强烈的“作者性”,徐克常能挖掘出人物的多面性,赋予角色新的生命力。如他打破传统将白蛇与青蛇的形象塑造得妖媚又充满人性挣扎,青蛇不再只是白蛇的陪衬,她对人间情感的探索和懵懂,使角色鲜活立体。而在《侠之大者》里,郭靖和黄蓉的角色塑造却走向刻板与单调。郭靖失去成长蜕变的深度,从一个历经家国大义洗礼成长为“侠之大者”的英雄,变成单纯守护爱情的“情种”;黄蓉也失去聪明机智、足智多谋的神韵,沦为爱情至上的平凡女子;黄蓉与华筝各自的身份背景、性格差异赋予这段关系丰富的阐释空间,电影却让两人的互动更多围绕郭靖展开,成为单纯的情敌争斗,陷入俗套的“雌竞”模式。
此外,武侠类型片的身体美学在数字特效冲击下面临本体性危机。徐克在《黄飞鸿》系列中肆意张扬的硬桥硬马、拳拳到肉的打斗场景无法在《侠之大者》中看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眼花缭乱却空洞无物的特效技能。比如郭靖和欧阳锋的对决更像是科幻片里的能量对轰,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在电影中被表现为发射出巨大的能量波,视觉上看似震撼,却背离武侠电影的本质。当武打设计从“招式的艺术”沦为“特效的堆砌”,武侠的类型特征遭遇根本性动摇。
在当下的电影市场,观众的观影水平和审美要求不断提高,电影质量成为吸引观众走进影院的关键因素。尽管《侠之大者》在前期凭借强大的阵容和粉丝的支持获得较高的预售票房,但电影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造成口碑不佳,无法吸引大量路人观众,票房后续乏力。这也揭示了一个残酷现实:流量明星能撬动“粉丝经济”,却无法填补内容质量的洼地。大投资电影面临巨大的回本压力(票房需要达到成本的三倍才能实现盈利),当核心粉丝完成情感消费后,电影必须依靠路人观众的“二次传播”实现市场突破,一旦内容质量不佳难以吸引路人观众,就会沦为圈地自萌、回本无望的“粉丝电影”。
《侠之大者》的失利,并非金庸IP的过时,也非武侠类型的式微,而是一次对经典的“轻慢”。金庸的江湖之所以动人,在于它既有“侠之大者”的理想主义,也有“江湖险恶”的现实底色;徐克曾经的创新之所以成功,在于他敢于在武侠框架下注入作者表达。当《侠之大者》将这一切简化为流量、特效与快餐叙事时,它就失去了观众的尊重。我们需要一场“返璞归真”的武侠复兴——少一些玄幻特效,多一些刚劲凌厉;少一些口号说教,多一些灵魂叩问。只有将江湖叙事重新锚定在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在类型框架中注入新思考与新表达,才能完成武侠美学的现代性转化,“侠之大者”才能真正从纸页走向银幕,走向新时代的观众心中。
栏目主编:黄玮 文字编辑:黄玮
来源:剧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