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被塔吉克斯坦选送、却最终未获学院认可进入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竞赛单元的《黑兔，白兔》，从一开始就摆出野心。影片以契诃夫关于“如果故事里出现了一把枪，它就必须走火”的名言开场，紧接着是一段颇具吸引力的长镜头：一名年轻男子兜售一支古董步枪，场面最终以一种荒诞的悲剧收

被塔吉克斯坦选送、却最终未获学院认可进入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竞赛单元的《黑兔，白兔》，从一开始就摆出野心。影片以契诃夫关于“如果故事里出现了一把枪，它就必须走火”的名言开场，紧接着是一段颇具吸引力的长镜头：一名年轻男子兜售一支古董步枪，场面最终以一种荒诞的悲剧收尾。这一开场几乎立刻宣告了影片接下来将展开的一连串越来越离奇的事件。伊朗导演沙赫拉姆·莫克里在片中不断折叠叙事结构，将元虚构的边界反复拉伸，直到它们压过人物本身，也遮蔽了更清晰的主题指向。

尽管如此，这仍然是一场并非全然乏味的叙事实验。影片通过多个在主题上彼此勾连的小故事，探索讲故事本身的轮廓。开篇的契诃夫名言虽然会诱使观众去捕捉一些最终并不重要的细节，却也成功制造出一种对“电影人工性”的高度警觉。随着叙事推进，影片逐渐向后抽离，开始讲述自身如何被建构出来。在抵达这一略显成功的后现代姿态之前，影片内部的角色戏本身也具有相当的吸引力，并带着若隐若现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故事首先聚焦于上流阶层女性萨拉（哈斯蒂·穆罕迈 饰）。一场严重的车祸后，她不仅满身绷带，还发现自己获得了一种奇异能力——可以与家中的物品交流。她需要更换敷料，药膏的气味迅速成为一扇观察她人际关系的窗口。冷漠疏离的丈夫拒绝靠近；性格外向的继女直言不讳，却最终表现出接纳；园丁和杂工则尽量保持外交式的中立态度。影片很快将序幕中的枪声“兑现”，并扩展为新的铺垫：一名送货员来到萨拉家门口，坚持要她签收一件“死者已经付过钱”的物品。

莫克里稍后会以略带移轴效果的镜头重新回到这一段情节，但在此之前，影片突然转向另一条看似毫不相关的叙事线：一群临时演员和一位迷信的道具师巴巴克（巴巴克·卡里米 饰），正在片场参与一部伊朗经典电影的逐镜翻拍。塔吉克语、波斯语和俄语的密集对白不断制造新的困境——巴巴克的证件丢失，使他无法彻底检查一场暗杀戏中使用的道具子弹。

危险气息开始逼近。片中甚至直接提及一起近期的亚历克·鲍德温事件，使“枪支失误”的现实阴影浮现出来。契诃夫的教条再次被推到叙事中心，从写作技巧转化为一种带有宿命感的幻象。在延续前一段故事的设定中，道具们甚至通过字幕彼此“交谈”，开始八卦即将发生的事情。

在通过冷静、讽刺距离感十足的长镜头确立这些叙事规则后，莫克里逐渐开始玩弄时间。他不断找到理由重访同一场景，从不同角度、或以更亲密的视觉方式重新呈现，以突出此前被忽略的场面调度细节。无论是影像内部的“现实”还是“虚构”，都在视觉语言层面发生模糊和滑移，而这一切大多围绕着巴巴克试图完成本职工作的过程展开。但随着旋律感十足、蜿蜒推进的长镜头不断扩张，叙事更多是在原地打转，而非真正逼近某个核心。

影片的体量最终在哲学层面显得自我限制，尽管它始终保持着一种引人好奇的姿态。《黑兔，白兔》所展现出的游戏性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但其不断扭曲的叙事框架，往往只是指向自身。它是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一方面停留在表层结构的展示上，另一方面却又以独特的质感，邀请观众进入一种少见的观影体验。

来源：见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