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有《疯狂动物城2》热映，后有《阿凡达：火与烬》即将袭来，夹在中间的《得闲谨制》带着令人费解的片名和男主角肖战的流量光环登陆贺岁档。上映前，它被普遍预设为一部“粉丝电影”，市场反应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首日票房破亿，前三日突破两亿，但影院排片占比却持续下降，似乎

本报记者 金力维

前有《疯狂动物城2》热映，后有《阿凡达：火与烬》即将袭来，夹在中间的《得闲谨制》带着令人费解的片名和男主角肖战的流量光环登陆贺岁档。上映前，它被普遍预设为一部“粉丝电影”，市场反应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首日票房破亿，前三日突破两亿，但影院排片占比却持续下降，似乎后劲不足。然而，从第四天开始，随着观众口碑发酵，排片开始回升，这场微小的市场逆袭，也揭示了影片远超商业预期的严肃内核。

图为《得闲谨制》电影海报。

扎根抗战历史的严肃之作

实际上，《得闲谨制》是一部扎根真实抗战历史的严肃之作，将背景置于抗战时期的“宜昌大撤退”。“宜昌大撤退”又被称为“中国的敦刻尔克”。1937年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从长三角、武汉等地撤出的人员和物资，沿长江逆流而上，全部汇集到宜昌这个入川咽喉。1938年10月武汉失守，日军逼近宜昌，彼时这座小城堆积了近10万吨战略物资和数十万难民，必须在40天长江枯水期来临前将南京沦陷后关乎中国工业命脉和抗战前途的国力家底抢运入四川大后方。

《得闲谨制》并未展开宏大叙事，而是聚焦于南京沦陷后侥幸逃生的小人物莫得闲一家。他们从南京逃往宜昌，在宜昌安家，又随着宜昌陷落被迫继续内迁，流亡至虚构的“戈止镇”，与一队防空兵和一门苏罗通机关炮在此安家，在战争阴霾下构筑起短暂而脆弱的平静。然而，戈止镇的平静，还是被三名偶然闯入的日本士兵残忍打破。看到这里时，大多观众想的是，一村子人、一队士兵还有机关炮，对抗三个日本兵，胜算很大吧？但并非如此，村民好像被戈止镇短暂的忘忧钝化了知觉：有人把日本兵误认为中国兵上去攀谈，结果被一刀刺死；有人已经拿长矛对准了日本兵要害，却还犹犹豫豫，结果被反杀；当兵的有武器却不敢正面抵抗，畏畏缩缩，结果竟被三个日本兵屠杀了半个村子。

歌声中的隐喻警示

影片没有正面表现南京大屠杀，而是将南京大屠杀的阴霾与创伤注入每一处情节和画面之中，戈止镇村民刚面对日本兵时不是不抵抗，而是先被心底的恐惧自我瓦解。影片的特别之处是，将战争中人的内心活动具象化。日本兵来时，莫得闲在全村边跑边喊：“关起家门，反正杀的是我的邻居；我先死，但有可能我的家人可以活下来。”这个情节隐喻了战争来临时普通人的想法，开始只想着躲或者逃，最后发现逃无可逃。正如片中的一句台词：“我只是死了，你只是没死，但都算不上活着。”这也是影片连击人心的诘问。最后编剧让莫得闲一家活了下来，并非主角光环，而是因为他们代表的是那些始终对敌人、对战争保持记忆、保持清醒的普通中国人。

看完电影，观众一定能理解主创为什么坚持用如此费解的片名。三个日本兵来到戈止镇想要竖起一面日本军旗，日本兵故作礼貌地用中文命令莫得闲去找一根旗杆，然后用日语交代下属，拿到旗杆就杀了他。莫得闲没有被蒙蔽，他把炸药藏在竹竿里，设计好升旗时引爆，要与日本兵同归于尽。做完这一切，他在旗杆上郑重刻下“得闲谨制”四个字。刻字留名，是中国传统工匠交付前的最后一步，“谨制”代表了创造与匠心，与战争的毁灭与抹杀构成影片的核心冲突。战争是毁灭一切、抹去名字的暴行，渴望留下名字是普通人最悲壮的抗争。

《得闲谨制》的片尾曲《恭喜恭喜》也是一重隐喻。“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少有人知，这首我们熟悉的贺岁歌曲是为抗战胜利而作的“幸存者之歌”，曲调并不轻松欢快，歌词中有对漫长苦难的回顾，“冬天”“冰雪”“漫漫长夜”隐喻战争的煎熬，而“春天”“春风”“鸡啼”则象征胜利与新生。1945年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曾被日军关押的音乐家陈歌辛创作了歌曲《恭喜恭喜》，发表时，他特意使用了笔名“庆余”。电影中，劫后余生的莫得闲一家相拥在一起时，画面转为黑白，《恭喜恭喜》的歌声响起，那一刻，观众听到了歌声中的深沉与哀思。时隔80年，曾经的苦难已被幸福替代，当这首歌曲重新被安置在诞生之初的历史画面里，仿佛一段回声传来，提醒我们莫忘历史。

金句过量压缩观众感受空间

《得闲谨制》中的重重隐喻，有着超越一般战争片的历史思辨，但这也成了双刃剑，过于密集的金句输出也引发争议。影片试图通过大量凝练、富有哲思的台词直接向观众传达历史反思与人性诘问，有些句子的确带来了冲击，但金句的过度使用产生了反效果。比如，“像一个人那样慷慨赴死，像一群人那样前赴后继”，对仗工整，很像口号；“历史，本就是人们拿血和着，写在泥巴里的。”这种高度文学化的句子从莫得闲嘴里说出来很突兀，明显是编剧在借角色之口发言。

当观众沉浸于故事情节和人物的情感流露时，屡屡被这些突兀的、需要停顿咀嚼的抽象语句“唤醒”，从而打断了观影情绪，当影片急于通过台词来概括和升华每一个悲怆时刻，反而压缩了观众自主感受与思考的空间。其实，如果导演再自信一点，应该相信通过镜头画面、符合人物身份的语言、细节情节的铺垫可以实现深层表达；如果创作者能对观众的理解能力更有信心，实在不需要用过于密集的警句箴言来确保思想传达到位。

来源：北京日报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