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部浙江出品的影片，全程在杭州拍摄，杭州景、杭州话让观众十分亲切。与此同时，作为国内首部聚焦AI与亲情的科幻作品，打破了传统亲情片的叙事边界，将科幻想象与现实情感深度交融。
钱江晚报
杭州清华学霸导演仇晟执导的新片《比如父子》12月6日正式上映。
这部浙江出品的影片，全程在杭州拍摄，杭州景、杭州话让观众十分亲切。与此同时，作为国内首部聚焦AI与亲情的科幻作品，打破了传统亲情片的叙事边界，将科幻想象与现实情感深度交融。
《比如父子》海报
影片中，主人公邹桥（孙宁 饰）始终无法释怀父亲的骤然离世，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来不及弥补的遗憾，成了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直到AI技术为这份执念打开了一扇门——他以科技为钥匙，用数据编织思念，让父亲以“数字形态” 重新回到身边，当年没说出口的爱，在时间与科技的回声里被重新听见，令不少观众潸然泪下。
近日，潮新闻记者独家专访了导演仇晟。原来影片的诞生，正是源于仇晟深埋心底的个人情愫——早年丧父的经历，让他始终带着对父亲的思念与未说尽的遗憾。
导演仇晟 受访者供图
仇晟为这部电影卖掉了杭州的老房子，在艺术片票房低迷的现在，他不指望票房能够回本，但他说这部电影让自己迈过了一道坎，电影的创作过程好像是一个疗愈的过程，也希望把这个过程带给大家，带给大家力量。
另外，在《比如父子》杭州首映当天，还放映了仇晟献给同样已去世的母亲的短片《妈妈在睡》，让父母在影像的空间里相聚，感人至深。
《妈妈在睡》海报
1】清华学霸导演，经历早年丧父之痛
导演仇晟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一路濮家小学、杭外、清华的学霸，这位生物医学工程系高材生对电影情有独钟，本科毕业后去香港浸会大学读了电影制作研究生，走上了导演之路。2018年凭借长片首作《郊区的鸟》一鸣惊人，入围洛迦诺等多个电影节，并拿下诸多奖项。
《比如父子》是仇晟导演的第二部长片，在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上获金爵奖最佳艺术贡献奖，已在法国上映并收获好评。
导演仇晟 受访者供图
如果说《郊区的鸟》有仇晟的童年回忆，那么《比如父子》则是仇晟与父亲的一次深情告别，他将自己对父亲的生命体验放入了电影。
《比如父子》第一幕，一位少年在殡仪馆和父亲告别。仇晟说，影片开头这一幕正是来自自己的经历，只是他当时哭得说不出话来，而电影中的儿子是失声了。
2005年6月，仇晟正在杭外读初三，突然得知爸爸没了。
“5月份的时候，我爸住院了，但家里人也没具体跟我说爸爸什么病情，然后我只到医院去看了爸爸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没跟我说什么话，就伸手把我的手腕紧紧捏住，捏得我都有点疼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跟爸爸见面。现在想起来，一个多月病情发展很快。”
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让年仅15岁的仇晟非常震惊。“我就麻木地被带到了殡仪馆参加葬礼。家里人给我一份悼词，让我背下来，念给大家听。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站到大家面前的时候，念了半句就泣不成声了，后来是亲戚们代我念完的。”
那以后，这份没出口的悼词就变成仇晟心头的一块石头，他觉得一直没有跟父亲完成告别：“我想通过这部电影重新跟他相逢，重新把我的爱表达出来，也作为对他最后的告别。”
导演仇晟 受访者供图
2】AI“复原”父亲，道尽遗憾与渴望
说起《比如父子》的拍摄难度，他表示比首作更难。
“它对于我来说情感特别重。这个剧本最开始的想法比《郊区的鸟》还要早。2015年的时候，我就初步有这个想法，想写一写父亲过世后我的一些经历。其次，我希望通过一种比较突破性的方式去表现，不希望只是沉溺在回忆中，或者说仅仅表达怀念的意思。”
对于AI的设定是在剧本创作的5年中慢慢形成的。
“2020年看到一个新闻，韩国有一个妈妈，女儿很早就过世了，她找到一个AI公司重新塑造了一个AI女儿，然后她戴上VR眼镜在花园里，跟她的AI女儿见面了。这个新闻给我很大的触动。”
这也让他萌生了用电影探索与父亲“重逢”的念头：当科技逐渐渗透生活，能否让那些来不及告别的爱，借助AI找到另一种延续的可能？
影片中主角邹桥在父亲去世后，基于父亲的拳击经历和个性特征，用人工智能技术创造了一个“AI拳手”，通过数字重构，实现与亡父的跨时空对话。用拳击来讲述父子故事，也正是因为仇晟的父亲是一位拳击爱好者。
仇晟说，拳击也是父子关系的隐喻——无论在现实还是回忆，抑或VR虚拟，拳台既是传承父辈精神的场域，亦是两代人对抗与和解的象征。
有影评人认为，《比如父子》跳出了科幻题材的常用炫技。在仇晟的镜头下，邹桥与“AI父亲”的日常满是生活肌理的细节，每一个画面都藏着导演对亲情的细腻感知。这也是一场关于“告别”与“重逢”的温柔探索。影片真实深刻的情感内核，也道尽无数人藏在心底的亲情遗憾与渴望。
《比如父子》剧照
3】杭州取景杭州话对白，杭州人心灵史
《比如父子》百分之百在杭州取景，取景地包括大运河、拱宸桥、灵山洞、湘湖、城市阳台、云栖小镇等，贯穿传统与现代，以杭州细密的水系勾勒出了生命的连接。
“水在这里主要还是一个生死的媒介，包括婴儿浸泡在羊水中，父亲好像是死于水中，水一直有生死的两面性。”
“我很喜欢杭州的城市结构，它是一个河湖纵横的结构，影片中有一些我很喜欢的空间，比如说山洞里面，拱宸桥底下，那些隐秘的场所是我们回忆故人的场所。”
影片另一个特点是对方言的运用，半数对白采用杭州话，呈现了鲜活的在地文化，是大银幕上极为罕有的杭州话电影。叙事横跨2010年代到2030年代，既是一部杭州城市发展史，也是杭州人的心灵史。
仇晟说，今年6月上影节他专门与映后观众交流，根据反馈作了修改。考虑到杭州观众对杭州话台词要求会比较高，他也请演员重新学习杭州话，重新配音。另外有一些配角，也找了杭州当地的演员和朋友重新配音。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仇晟对杭州话有执念。《比如父子》也是继《郊区的鸟》之后，他第二部杭州话电影。
“有沪语电影，粤语电影，但好像没有人说 ‘杭州话电影’。这部片子的杭州话还是有很多不标准的地方，我希望下次再用的时候，真的找到会说杭州话的优秀演员。”
4】卖房拍电影不后悔，希望带给大家力量
问仇晟对《比如父子》票房的期待，他笑着表示，平常心，没有特别大的期待。
为了这部电影，他卖掉了母亲留下来的老房子。
“2018年《郊区的鸟》上映后，我就一直在准备《比如父子》剧本，中间忽略了母亲的健康。母亲2022年初就走了，走之前三个月我陪她在浙二医院，原来是想拍一个康复日记的，没想到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但我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就在这三个月里，母亲跟我讲了很多她过去的事情，她童年的事情，我也更了解了母亲，短片《妈妈在睡》也是记录了她最后的时光。”
“在做《比如父子》结尾的时候，我放下了我的父亲。整部电影的创作过程好像是一个疗愈的过程，我也希望把这个过程带给大家。母亲这个短片稍微有点不一样，母亲走了，但其实我是试图在电影里把过程逆转过来，因为大家看到母亲在前面一直是闭着眼睛，到最后是睁开眼睛，我知道最后的结局，但我想在电影里把它逆转过来。”
他说自己很喜欢《你好，李焕英》，回到过去与母亲重新度过一段时光。《比如父子》是跳到未来与父亲重新展开一个对话。
“《你好，李焕英》结尾也很浪漫，母女两个人原来在一个车上，然后镜头一转就变成她独自一个人。我觉得我们跟父亲母亲都曾经走在一条路上，但到某一刻我们就变成独自前行。”
母亲去世，加上《比如父子》筹备困难重重，一直开不了机，仇晟说自己心情一度非常抑郁。有一次在听五月天演唱会，被歌词触动嚎啕大哭后振作起来，咬咬牙卖掉了老房子。
“我卖了老房子，也投入了不少资金，但我确实也不指望这部电影能收回来。它对我比较重要的一个是，让我迈过了一道坎，把跟我父亲的情感都诉说出来。因为我比较早就失去了父亲，这部影片是把一个少年失去父亲，通过AI再造父亲，最后放下的过程展现出来。通过展现这个过程，我想带给大家一种力量，让大家能够克服生命中那些逝去的悲伤，把那些逝去化成一种积极的力量。”
“这个电影原来版本的结尾是父与子还在继续搏斗，一起永恒地搏斗下去。我在剪辑中发现这个结尾太悲观了，就跟剪辑做了个决定，把结尾整个剪去了。现在电影里，儿子用一个轻巧的动作把父亲放下了，电影外我觉得那一刻我也把父亲放下了。”
导演仇晟在杭州首映式上 任保秋 摄
他说，自己最近还用AI把父亲的照片进行了还原：“父亲的资料不多，只有那几张老照片，我会想当时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我跟他相处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我就让AI帮我推演，做成了一个视频。”
（视频由受访者提供）
另外，他觉得《比如父子》也让自己在创作领域迈出了新的一步：“这部电影一些类型的元素表达会集中一点，为我后面更多创作，做了个铺垫。”
在杭州首映式上，影片总制片人李灵妍的一番话让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这部电影还让仇晟找到了另一半。
李灵妍表示，原来仇晟是想找她的演员来演这部电影，后来没演，但她为这部电影留了下来，最后还跟导演结婚了。
（视频摄影 任保仇 制作 蒋文俐）
“对我来说，因为这个电影项目和仇晟导演有很深的关系，电影讲的是他的父亲，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他在不同阶段跟他父亲关系的变化，从最开始有一些陌生甚至胆怯，到后来勇敢面对，再到后来可能真的释怀了，轻拿轻放，把这段过去放下了，我可能是这个故事的见证者。”
采访最后，聊到对观众的期待，仇晟表示：“我希望观众能够更勇敢更真诚地去面对生命中的亲密关系，包括家人、朋友、恋人，通过直面这些亲密关系，达成一种更好的交流，以及与世界达成一种更好的和谐。”
潮新闻记者 陆芳来源：钱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