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处除三害》:当暴力成为救赎的通行证
《周处除三害》:当暴力成为救赎的通行证
电影院里灯光亮起时,我身后传来两个观众的对话:“太爽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大概就是《周处除三害》最精妙的观影体验——它让你在酣畅淋漓的暴力美学中获得快感,又在散场后陷入伦理的沉默。
一个现代寓言的古典骨架
电影取材自《世说新语》的典故,却把背景移植到现代台湾的黑道世界。这个设定本身就极具隐喻意味:古典的“除害”伦理遭遇现代的暴力逻辑,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陈桂林这个角色让人想起武侠小说里的“邪派主角”——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甚至不是好人,但他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破坏力。当他对着关圣帝君掷出三次圣杯时,那种“天命在我”的狂妄,恰恰是当代社会最稀缺的“确定性”。在一个价值混乱的世界里,连“成为通缉犯第三名”都能成为人生目标,这种荒诞本身构成了对现代性最尖锐的讽刺。
暴力的美学化与伦理困境
导演黄精甫最聪明的地方,是将暴力高度风格化。礼堂屠杀那场戏,光影、运镜、配乐共同营造出一种近乎宗教仪式的氛围。当鲜血溅上圣像,当枪声与圣歌交织,观众被置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我们明知这是屠杀,却在电影语言的包装下感受到某种“净化”的震撼。
这种审美体验引发了最核心的伦理困境:当暴力被拍得如此具有美感,我们到底是在批判暴力,还是在享受暴力?电影没有给出简单答案,它只是把这个问题赤裸裸地抛给观众。
谁是真正的“害”?
电影的表层叙事是陈桂林除掉排名在自己前面的两大通缉犯,但更深层的“三害”可能另有所指:
第一害是系统的失效。警察的无能、司法的迟滞,让陈桂林这样的私刑者有了存在的“合理性”。
第二害是信仰的空心化。无论是关公崇拜还是新兴宗教,都沦为角色自我合理化的工具。尊者那段“你能保证吃到下一碗饭吗”的诡辩,精准刺中了当代信仰消费主义的本质。
第三害或许是主角自身。陈桂林以为自己是在除害,却从未意识到自己正是那最大的“害”。这种自我认知的错位,让他最后的“求名”行为获得了悲剧的深度。
台湾电影的新暴力美学
从《艋舺》到《目击者》,再到《周处除三害》,台湾电影似乎找到了一条独特的黑色犯罪片路径——它不像韩国电影那样沉重,不像香港电影那样浪漫,而是在血腥中带着荒诞幽默,在暴力中透着存在主义思考。
特别是对民间信仰的视觉化呈现,让这部电影有了独特的文化质感。关公像、圣杯、香火这些元素不是猎奇式的展示,而是真正融入叙事肌理,成为角色心理的外化象征。
当结尾的子弹击穿银幕
最震撼的还是结局。当陈桂林在刑场上听到自己只排在第三时,那声混合着失望与解脱的笑声,让整部电影的主题完成了最后的升华:他追逐的从来不是具体的名次,而是某种能被记住的存在证明。
在这个人人都可能成为“数字幽灵”的时代,连通缉犯都需要用排行榜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感,这是何等悲哀的现代寓言。陈桂林用最极端的方式,对抗着现代人最普遍的焦虑——害怕活得无声无息,死得无人问津。
留给观众的拷问
走出影院,那个问题依然萦绕:如果系统失效,个人是否有权代行正义?如果法律迟来,暴力是否可能成为一种必要的恶?电影没有给出答案,但它成功地把这些古老而尖锐的问题,重新钉进了当代观众的心里。
《周处除三害》可能不是一部“正确”的电影,但它确实是一部有力量的作品。它用商业类型片的糖衣,包裹了哲学性的苦涩内核。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谈论正义的今天,它敢于让一个反派说出:“我不是好人,但我做的未必是坏事。”
这种道德上的暧昧,或许才是这部电影留给华语影坛最宝贵的遗产。在非黑即白的舆论场中,我们需要更多敢于停留在灰色地带的作品,需要更多让观众带着问题而非答案离开影院的勇气。
当最后一个镜头淡出,我突然理解了陈桂林——在这个众声喧哗却无人倾听的时代,或许每个人都暗自渴望能有那样一刻:用最响亮的方式,告诉世界“我存在过”。只是希望我们找到的方式,不必像他那样血腥罢了。
来源:汉中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