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3 到 1954 年之间,《七武士》的拍摄现场几乎天天在变长、变乱、变贵。黑泽明坚持在东京以西的山地外景拍摄,结果雨水毫不留情地下个不停。影片还没拍到一半,预算就已经膨胀到日本电影平均成本的十倍,东宝不得不一再暂停拍摄去筹钱。全国媒体把这部片当成浪费与失
1953 到 1954 年之间,《七武士》的拍摄现场几乎天天在变长、变乱、变贵。黑泽明坚持在东京以西的山地外景拍摄,结果雨水毫不留情地下个不停。影片还没拍到一半,预算就已经膨胀到日本电影平均成本的十倍,东宝不得不一再暂停拍摄去筹钱。全国媒体把这部片当成浪费与失控的代名词,导演也被讽刺叫作“黑泽天皇”。可他似乎一点都不焦虑,反而常在停工时跑去钓鱼。有一次,演员 Chiaki 问他项目会不会彻底翻船,他只淡淡说:“只要我的电影还是卖座,我就可以不讲理。”
黑泽明曾说,日本电影像“白米绿茶”,轻盈而温和。他拍《七武士》时想做一部更“能吃的”作品。最终成果证明他的倔强没白费:全片 207 分钟,动作场面宏大而新鲜,评论界对它充满溢美之词,也让无数观众第一次真正认识日本电影。它的角色塑造、故事结构、多机位拍法与动作调度,重塑了此后几代美国电影人的思维。《豪勇七蛟龙》算是最直白的翻拍,而《三侠剑》、《虫虫危机》等更是轻易就能看到它的影子。
七十多年过去,这部电影依旧锋利鲜活。角色个性生动,动作场面用多机位剪接出前所未见的速度感与真实感。尽管背景设在 16 世纪,它却带着异常现代的质地。即使经历雨水、暂停与质疑,它仍把武士片推到更高层,也反过来提升了启发它的美国西部片,证明类型片同样能容纳复杂度与艺术性,电影的可能性从此彻底改变。
在当时,《七武士》是日本史上最昂贵的电影。1954 年初始预算约 25 万美元,但延误与导演的完美主义让成本最终超过 50 万美元,几乎是当时日本电影制作的五倍。
黑泽明 1910 年出生在东京,家族直接溯源到 11 世纪的武士。他的父亲重视这份血统,自小要求孩子遵守武士礼法。但父亲也允许娱乐,尤其是西方电影。少年黑泽学书法、练剑道,也花无数时间泡在影院里。他的哥哥是无声电影的讲解员,这让他接触到大量国外电影,也让他拿到不花钱的电影票。
从早期的学习,到京都的西洋画学院,再到后来意识到自己画画只能赚小稿费,他把重心转向电影并在东宝从助理导演做起。他被欧洲文学与思想深深吸引——莎士比亚、陀思妥耶夫斯基、马克思,这些都在他的作品里留下痕迹。《醉生梦死》《野良犬》在日本获得成功,1952 年《罗生门》更拿下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为他打开国际声望。
《七武士》最初是黑泽想重塑武士片传统的尝试。过去的日本剑戟片常被批评像美国西部片:情节简单、人物固定。但黑泽比许多评论者更尊重好莱坞。他认为,既然约翰·福特能把西部片拍得庄严动人,他也能让武士片兼具历史细节与娱乐性。
故事结构如今几乎人尽皆知:16 世纪的农民得知山贼即将抢走丰收的麦子,于是到处寻找武士帮他们抵抗。他们逐一找到不同性格的武士:沉稳的老兵勘兵卫、寡言的剑术高手久藏、以及既滑稽又疯狂的菊千代(由三船敏郎饰演)。队伍集结后,他们训练村民备战,最终在连绵不断的雨中迎来那场漫长而刺激的决战。
剧情简单,却因此能被无尽改写。影评人 Sean Gilman 称它是“一切任务小队电影的范本”。美国新锐导演们也深受影响。乔治·卢卡斯曾被同学拉去看《七武士》,结果从此入坑。斯皮尔伯格说黑泽是“真正的 visionary”。斯科塞斯更称他是自己的“师父”。
Gilman 认为,每一代导演都试图提升自己成长时期的类型片,把它们拍得更复杂、更有思想。而黑泽给了他们范例:把类型片提升到艺术高度,也让艺术电影保持类型片的可看性。
虽然后来黑泽拍了约 30 部电影,《七武士》依旧是他最受爱戴、影响力最大的作品。2022 年《视与听》杂志的十年一度评选仍把它列入世界前二十。黑泽明 1998 年因中风去世,葬在镰仓一座小寺院后的简朴墓地。这座谦逊的墓地有一种命运般的讽刺:他在西方的大受欢迎反而让他在日本遭遇冷遇,甚至被批“过于西化”。
《七武士》当年也被指责让日本人互相对立,不利于战后重建的敏感时期。可对黑泽来说,东西方并没有这种人为的分割:“西方与日本,在我脑子里并排存在,从来没有冲突。”
来源:见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