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85 年,投资仅 850 万港币的《僵尸先生》在香港公映,最终斩获 2000 万港币票房,位列年度票房榜第五名,不仅让 “茅山道士斗僵尸” 的题材一夜爆红,更直接开创了 “灵幻僵尸片” 这一全新电影类型。
1985 年,投资仅 850 万港币的《僵尸先生》在香港公映,最终斩获 2000 万港币票房,位列年度票房榜第五名,不仅让 “茅山道士斗僵尸” 的题材一夜爆红,更直接开创了 “灵幻僵尸片” 这一全新电影类型。
这部由林正英主演的影片,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民俗恐怖的宝库,让僵尸形象从此深深烙印在华人流行文化中。
香港僵尸片的崛起并非偶然。在此之前,1980 年洪金宝执导的《鬼打鬼》已通过 “功夫 + 灵异” 的模式试水成功,斩获 567 万 5626 港币票房,位列年度票房榜第六名,为僵尸片奠定了类型基础。
而《僵尸先生》的突破性在于将零散的民俗元素系统化,林正英饰演的 “九叔” 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画符念咒,用糯米敷伤口、墨斗线封门、铜钱剑破邪的桥段,构成了一套完整的 “驱僵方法论”。
这些后来成为经典的符号,并非凭空想象,编剧黄鹰深谙民间传说,导演刘观伟自幼受道士伯父影响,影片中 108 枚铜钱编法器、墨斗压制邪气等细节,均源自真实道教传统。
1985 至 1990 年的五年间,香港影坛涌现出近百部僵尸片,形成了空前的 “僵尸热”。
《僵尸家族》将背景搬入现代都市,引入 “僵尸一家三口” 设定,小僵尸与人类小孩的跨物种友谊不仅让影片拿下 1707 万港币票房,更意外打开日本市场,成为首部在东瀛引发热潮的港产僵尸片。
《一眉道人》则尝试融入西方吸血鬼元素,让茅山道士与西洋僵尸对决,展现了文化融合的巧思。这一时期的僵尸片形成了固定范式,清朝官服的僵尸蹦跳前行,道士师徒的诙谐互动。
恐怖与喜剧在 “憋气躲僵尸”“僵尸踩香蕉皮” 等桥段中完美平衡,既满足了观众对惊悚的追求,又以市井幽默消解了恐惧。
当传统僵尸片于 90 年代逐渐沉寂时,1998 年亚视出品的《我和僵尸有个约会》另辟蹊径。剧集将吸血元素与爱情叙事结合,讲述驱魔传人马小玲与僵尸况天佑的跨时空虐恋,融合都市言情、奇幻冒险与神话传说。
通过引入 “盘古族”“命运” 等设定,以 “僵尸病毒” 解释变异,探讨永恒生命与人性羁绊,突破题材局限。该剧连续三年蝉联亚视收视冠军,续集远销东南亚,为后续《僵约》系列网络电影提供灵感,展现僵尸文化在情感叙事领域的潜力。
然而,《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也只是昙花一现,僵尸热潮在 90 年代后便逐渐退去。1997 年核心演员林正英的离世,让僵尸片失去了灵魂人物。他塑造的 “九叔” 既是道法高深的守护者,又有师徒间的温情,这种立体形象无人能替代。
同时,香港电影市场受资本回流、台湾市场萎缩冲击,加上《1988 年电影检查条例》实施后,部分影片借僵尸题材堆砌色情元素导致格调下滑,观众逐渐审美疲劳。
2000 年后,传统僵尸片淡出大银幕,转而在网络电影领域延续生命力,2022 年的《阴阳镇怪谈》以 3944.8 万分账票房证明,这类题材仍有一定市场。
香港僵尸片留下的不仅是票房纪录,更是一套深入人心的文化符号。清朝官服、糯米、符咒、桃木剑的组合,让僵尸形象脱离了单纯的恐怖标签,成为承载民俗记忆的载体。而这一切符号的源头,都藏在更古老的古籍文献之中。
银幕上蹦跳的僵尸实际并非现代发明,翻开古籍便会发现,这个 “死而不僵” 的形象已在文字中流传了两千余年,其内涵随时代不断演变。
僵尸的早期雏形可追溯至《山海经》中的 “旱魃” 传说。黄帝之女助战抗旱后无法归天,所到之处赤地千里,但书中未对其外形作详细描述。
后世文献《神异经・南荒经》补充记载:“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所之国大旱”,这一描述被视为僵尸文化的精神源头。
东汉王充在《论衡・订鬼》中虽未直接用 “僵尸” 一词,却记载了 “枯骨在野,时为鬼兵” 的现象,描述枯尸化为有形力量活动,成为 “尸体异变” 的最早文献记录。
唐代是 “僵尸” 一词正式定名的关键时期。段成式在《酉阳杂俎・尸穸》中明确写道:“李章武见其亡妓,形似人,抚之冷如冰,乃僵尸也”,首次清晰界定了僵尸 “形似生人、体冷无生气” 的特征。
书中还记载了一则惊悚故事:某妇人因丈夫未及时安葬含恨而死,死后起僵持斧逐夫,这是 “怨气致僵” 说法的最早文本记录,为后世僵尸传说奠定了叙事基调。
宋代类书《太平广记》汇编了唐至宋初的灵异故事,其中《通幽记》记载 “韦思玄夜宿破庙,遇僵尸坐于梁上,吐舌垂地”,首次赋予僵尸 “吐舌” 的恐怖特征,这一细节后来被香港电影完整沿用。
南宋郭彖的《睽车志》则补充了 “人形而黑,周身皆毛” 的外貌描述,还记载僵尸 “夜出伤人,昼伏于棺”,明确了其 “昼伏夜出” 的活动规律,使僵尸的恐怖形象更趋具体。
这一时期的僵尸传说开始与丧葬习俗挂钩。宋代战乱频繁,百姓常因流离失所无法及时安葬亲人,尸体暴露荒野的现象屡见不鲜,这种社会现实催生了人们对 “尸变” 的恐惧想象,让僵尸从单纯的灵异符号,逐渐与现实焦虑结合。
明清是僵尸文化的鼎盛期,笔记小说中不仅有海量僵尸故事,更形成了系统的分类标准与应对方法。
袁枚的《子不语》堪称 “僵尸百科全书”,专设《僵尸》《飞僵》等篇目,将僵尸分为十三类:紫僵、白僵(白凶)、绿僵、黑僵(黑凶)、毛僵、五色毛僵、飞僵、伏尸、游尸、不化骨、魃、犼及干麂子。
其中飞僵 “食人小儿,剖之腹中皆瓦石”,其凶猛程度可见一斑;书中同时明确 “糯米、桃木剑、黄纸符可驱僵” 的民俗解法,成为后世创作的核心依据。后世常将其归纳为八级常见类型(紫僵至不化骨),便于理解流传。
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则从 “考据” 视角补充了僵尸的成因。他在书中描述 “养尸地” 的特征:“土色如丹,不生草木,葬于此者,尸体百年不腐,毛发指甲仍长”,指出丧葬风水是尸变的关键诱因。
书中还记载民间 “验尸防僵” 习俗,下葬前用墨斗线缠尸体,若线断则为 “将僵之尸”,需重新选地,这种将民俗实践写入文献的做法,让僵尸传说更具现实质感。
明代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则从医学角度给僵尸分类,在 “人部・尸” 条目下将其分为 “旱魃”(致旱灾)与 “水僵尸”(葬于水中,体呈青黑),称其 “尸体不朽,有邪气化生”,虽未提及害人情节,却为僵尸赋予了 “邪气化生” 的属性定义。
进入近现代,僵尸文化从文学创作转向民俗研究。1922 年胡朴安编纂的《中华全国风俗志》,记录了清末民初各地 “防僵” 实践:广东下葬时撒石灰、埋铜镜,湖南请道士念咒封棺,这些习俗与明清古籍记载形成完美呼应。
当代学术研究则揭开了僵尸传说的现实面纱。2018 年吉首大学民俗团队对湘西赶尸的田野调查显示,传说中 “符令驱尸” 实为脚夫用竹架运尸的障眼法。
两根主竹杆固定尸体,脚夫前后扛抬,利用竹杆弹性营造 “跳跃” 假象,黄符实为遮挡尸腐的朱砂纸,铜锣则是驱兽与示警的工具。这种 “去神秘化” 研究并未消解僵尸文化的魅力,反而让我们看到其背后 “落叶归根” 的丧葬伦理。
银幕与古籍中的僵尸留下了诸多谜团,这些看似荒诞的设定背后,藏着民俗智慧与时代印记。
1、僵尸为啥总穿清朝官服?
这是香港电影带来的最深误解之一,却暗含历史逻辑。从现实角度看,清代官服颜色深沉、补子图案庄重,视觉上自带压抑感,且清末照片留存较多,服饰细节清晰,便于电影道具还原。
从民俗角度讲,清代湘西、广东等地 “停柩浮厝” 习俗盛行。因战乱或风水原因,尸体常停放数年再下葬,为 “尸变” 传说提供了土壤。
而《阅微草堂笔记》中 “官尸不腐” 的记载,更让 “清朝官服僵尸” 的形象有了文献支撑。不过古籍中最早的僵尸并无固定服饰,唐代《酉阳杂俎》中的僵尸多着日常衣物,清代小说中的僵尸也有布衣形象,官服设定实为电影的艺术加工。
2、糯米、墨斗真能驱僵?
这些 “驱僵神器” 的背后是古人的生活智慧。《子不语》明确记载 “糯米可解尸毒”,源于糯米在南方民俗中本就有 “驱邪” 寓意,其黏性被认为能 “黏附邪气”,且富含碳水化合物,可加速伤口愈合,在缺乏医疗条件的古代,被附会为 “解尸毒” 的良方。
墨斗线的妙用则与 “阴阳五行” 相关,墨由松烟制成,属 “阳”,棉线交织成网,象征 “天罗地网”,民间本用其弹画门窗驱邪,电影中将其升级为 “封僵” 工具。
至于桃木剑,因《山海经》记载 “桃都山有桃木,能制百鬼”,其驱邪属性早在汉代就已定型。
3、湘西赶尸是真的 “赶僵尸” 吗?
这个流传数百年的传说,实为特定历史下的遗体运输术。清代《永绥厅志・风俗篇》记载:“赶尸者,多为楚地脚夫,善识山路,能忍夜行之苦”,揭示了赶尸匠的真实身份是脚夫。
2018 年的田野调查发现,所谓 “驱尸” 是用两根竹杆搭建支架,将尸体固定其上,由两人前后扛抬,利用竹杆弹性模拟 “跳跃” 步态,黄符上的朱砂能抑制细菌滋生,铜锣则用于驱兽与示警。
这种方式的出现,源于湘西人 “落叶归根” 的执念。明清至民国,大量湘西人客死异乡,在交通不便的山区,脚夫们用这种低成本方式满足逝者归乡的愿望。
4、现代流行文化里的僵尸变了吗?
电视剧《我和僵尸有个约会》就彻底颠覆传统,让僵尸拥有情感与超能力,甚至能谈恋爱,用 “不死者的孤独” 探讨人性议题。
而游戏《植物大战僵尸长城版》则专为中国玩家设计了秦始皇僵尸、京剧僵尸等形象,秦始皇能召唤兵马俑,京剧僵尸自带武打特效,将传统元素与游戏机制进行融合。
国外僵尸文化更是另辟蹊径:《行尸走肉》的丧尸象征末日焦虑,《返生》中的 “温情僵尸” 反思社会接纳度。
而在短视频平台上,“僵尸仿妆”“茅山道术还原” 等内容持续走红,说明这种古老文化仍在以新形式延续。
从《酉阳杂俎》中的冷冰尸身,到《僵尸先生》里的蹦跳官服僵尸,再到《我和僵尸有个约会》中爱恨交织的吸血僵尸,僵尸形象的演变史,本质是一部文化表达的进化史。
香港僵尸片的黄金时代,用 “功夫 + 喜剧 + 民俗” 的方式,让古籍中的僵尸走出故纸堆,成为大众熟知的流行符号;
而古籍文献则为银幕形象提供了坚实的文化根基,让那些符咒、糯米的设定不至于沦为无本之木;
现代研究与流行文化的再创作,更让僵尸突破了 “恐怖” 的单一标签,成为承载乡愁、反思社会的文化载体。
僵尸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它始终扎根于人类对生死的基本思考,对死亡的恐惧、对秩序的渴望、对归乡的执念。
这个 “死而不僵” 的形象,就像一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民俗传说的变迁,更是不同时代人们的精神世界。或许正因如此,无论银幕内外,僵尸始终能引发我们的共鸣与好奇。
来源:纳利兹见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