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控诉》在威尼斯所收获的一致欢迎及银狮奖的荣誉仍是已然挥散了忧虑；即便没有某种忧心，我们便发现不了“新波兰斯基”。一方面，我们知道该项目由来已久，他已筹备多年，并且对于将迫害作为其几个主要母题之一的电影人来说，这样一部影片似乎全然再恰当不过；但另一方面，我们
《我控诉》在威尼斯所收获的一致欢迎及银狮奖的荣誉仍是已然挥散了忧虑；即便没有某种忧心，我们便发现不了“新波兰斯基”。一方面，我们知道该项目由来已久，他已筹备多年，并且对于将迫害作为其几个主要母题之一的电影人来说，这样一部影片似乎全然再恰当不过；但另一方面，我们又害怕看到“德雷福斯事件”与“波兰斯基事件”之间的互相干预某个时刻忽然在屏幕上惊现——所幸事实未至于此。
《我控诉》徒然地呈现了一部“大片”应有的全部素质（高尚的主题、演员的名望、高度还原历史风貌）；然而对比《钢琴家》中的新古典主义，影片却并不真正具有太值得一看的事物。无疑，波兰斯基需要坚实厚重的历史与司法材料的支撑来超出预期；鉴于罗伯特·哈里斯撰所写的剧本——自2012年始由波兰斯基主导摄制——此期间正在成书当中（An Officer and a Spy，2013年出版，法文版由D.精译），因而这个长久以来的项目直接来自的便是其《影子写手》的反布莱尔主义使命。通过一种与那个年代媒体相合的语气，影片在大众剧与讽刺漫画的风格之间找到了一种独特的触感。其对于滑稽与夸张的追求，在此却以出乎意料的方式恰到好处地支撑了剧作的坚实。
《我控诉》剧照
当然，重点并不在于德雷福斯事件中的种种戏剧性变化（影片对整个事件的波澜起伏步步紧跟更加加重这一印象），而恰恰在于将该事件之骇人听闻的维度更进一步地展现出来，从而讲述出一个尖锐的悲剧。与众多的波兰斯基作品格外不同的是（《冷血惊魂》、《怪房客》、《影子写手》），故事并不是从被迫害者的视角来讲述的。德雷福斯几乎仅是一个黯淡的虚影：影片开始后飞速地被流放至魔鬼岛、长久地被排除在叙事之外、而后在最后一个不知感恩的段落中索求他应得的亏欠，几乎是一种被压抑物的偶尔复现了。
这个角色——即便在辩护中，其话语总是被他人所碾碎与践踏——可以在《变形记》中找到其格里高尔·萨姆沙这一祖先（波兰斯基在一版戏剧改编中对此已有所阐释）。追随着卡夫卡的这一原型，影片展开一场豪赌：完全仅从城塞中反叛者视角来描绘这部国家内部压迫机器——即，皮卡尔上校，这位自身军衔荣誉忠诚的守护者，在被任命为军事情报部门的首脑后，展开其针对体制的刺杀任务。
《我控诉》剧照
影片中那段对军事情报部门总部的惊鸿一瞥：一幢陈旧发霉的独栋办公大楼，底层是情报人员的藏污之所，向上攀登的走廊则散发着下水道的气味；令人不禁感到一些丑闻性的事件正在这腐败的温床中萌发。当时的反犹主义，因而正是一种在社会各层中滋长的病毒，包括皮卡尔本人一开始亦安之若素的一些“玩笑”（同样由让·杜雅尔丹饰演的OSS117偏爱的玩笑；而演员有意塑造某种自大）。皮卡尔赶到因梅毒而垂死的长官身旁，在其临终委命中，他所听到的是一种蒙着反犹偏执暗影的嘶嘶喘气声——在当时，四处蔓延的反犹主义并未见得是一种如何叫人不齿的恶疾。
而相较于这病毒的蔓延，与其鲜明对立的则是左拉著名审判的那些文字；这段文字在影片中被每一个“反遭指控的指控者”逐字逐句地朗读、并在公共空间中流传。该段落被认为的这种“浮夸”在此倒转矛头对抗这个此前一直为大量角色填溢的拥挤剧院——他们有的如同在杜米埃笔下那般被描绘（这位画家的作品可谓是自鸣得意、大腹便便的士官的陈列馆，拥有许多出身于法兰西喜剧院的演员），或是陶醉于自身专家技术的诞妄中（现代刑侦鉴定之父贝蒂荣，影片中由马修·阿马立克扮演，迷失在笔迹鉴定术中）。当代对事件的看法主要在于两方人物的对立，即揭发者皮卡尔与一个专家团队的对立；而这部电影并未沉湎于这一对立。它同样表明了皮卡尔也并不免于某种昏庸：为了微不足道的动机滥用他的谍报特权（德国大使馆中的同性恋情）。
《我控诉》剧照
对待一些历史缩影，影片的描绘相较于中肯恰适，更多的是一种夸大强调。著名的《极光报》真的引发了这位《娜娜》作者的焚书活动吗？真的在“美好年代”（译者注：指欧洲19世纪末到一战开始前的一段时期）的巴黎引发了一场小型“水晶之夜”吗？而电影——当它每每一冒险使用这些若有所指的装饰（草地上的午餐，夜总会，巴黎歌剧院的咖啡座），就开始放任自己成为一连串的彩色画片，而人们则从中察觉到数字图像编辑的痕迹与无可避免的绿幕——这种绘画性本身呢？描绘那个时代阴暗面，会至于到想要贬低与其紧密相连的印象主义想象的地步吗？
我想我们还是回到电影的巨大成功上来：这是让·杜雅尔丹的升华。长久踌躇在大量喜剧角色与无法得到重视的正剧角色之间，这位演员终于在今年找到了他的翻盘局。正如在《鹿皮》中那样，他在怪诞和恐怖的语境下表现得十分自在（当然，在杜皮约那里有所不同），为了在一个人们十分信服的转变中找到他的出路。
来源：深焦精选pl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