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戛纳的无冕金棕榈必须是这部电影

快播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20 10:19 2

摘要:继理查德·林克莱特(Richard Linklater)在第75届柏林电影节上展映了新作《蓝月亮》(Blue Moon)后,他在今年的第78届戛纳电影节上再次闯入主竞赛,贡献了最新力作《新浪潮》(Nouvelle Vague)。作为世界电影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继理查德·林克莱特(Richard Linklater)在第75届柏林电影节上展映了新作《蓝月亮》(Blue Moon)后,他在今年的第78届戛纳电影节上再次闯入主竞赛,贡献了最新力作《新浪潮》(Nouvelle Vague)。作为世界电影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新浪潮》是对1950年代末至1960年代在法国涌现的一批拥有独立导演意识的电影的致敬。所谓“新浪潮”,实际与在当时最早一批在《电影手册》(Cashier du Cinéma)杂志工作的法国电影评论家和爱好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本以独立和创新精神闻名的电影杂志由有着“法国影迷的精神之父”之称的电影评论家和理论家安德烈·巴赞(André Bazin)等人在1951年创办,是对《电影杂志》(Revue du Cinéma)的效仿和继承。

导演: 理查德·林克莱特
编剧: 霍利·根特 / 拉埃蒂恰·玛松 / 小文森特·帕尔莫 / 米歇尔·佩廷
主演: 纪尧姆·马贝克 / 佐伊·达奇 / 奥布里·杜林 / 保罗·卢卡·诺 / 尼古拉斯·多佐尔 / 更多...

类型: 喜剧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手册》每年都会评选在法国上映的“年度十大”电影片单。组成人员包让-吕克·戈达尔(Jean-Luc Godard)、埃里克·侯麦(Éric Rohmer)、弗朗索瓦·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雅克·里维特(Jacques Rivette)、克劳德·夏布洛尔(Claude Chabrol)等人,这些人其后都一一成为了世界电影史上极为重要的法国导演。他们的电影评论往往拒绝主流法国电影的“品质传统”,强调电影中的创新和实验精神,关注如米开朗琪罗·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费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等一批在电影拍摄中更具主动权和主导权的电影作者(auteur)。

当时,在巴黎索邦大学上学的戈达尔接触到了电影这一媒介,并很快对其产生了兴趣。他退学后申请了法国高等电影学院,但遭到了拒绝,随后便进入了亨利·朗格卢瓦(Henri Langlois)于1936年创办的法国电影资料馆,经常混迹于巴黎市内拉丁区的电影放映会,并在那里接触到了一批先锋的电影创作者和评论家。出生于瑞士的戈达尔是名副其实的“富三代”,他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瑞士银行家之女,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当中。

戈达尔伙同结识的侯麦和里维特创办了名为《电影公报》(Gazette du cinéma)的杂志刊物,在刊登了五期后,他们转而为巴赞的《电影手册》写稿。然而,在不久后,戈达尔便在《手册》发表了《为了古典主义建构所作的辩护与阐释》(Defense And Illustration of Classical Construction),以表达对以巴赞为代表的老一派电影评论家剪辑观点的质疑和不满。在特吕弗1954年的宣言式论文《法国电影的一种趋势》(Une Certaine Tendance of Cinema Francaise)中,他引用了安德烈·马尔罗(André Malraux)在《蔑视的时代》(Le Temps du mepris)中的前言,强烈谴责了将安全的文学作品改编成缺乏想象力的电影的行为。

由于不满于单纯地撰写电影评论,许多手册编辑在写稿之余纷纷转向电影拍摄。到50年代末,夏布洛尔和特吕弗已经各自凭借《表兄弟》(Les Cousins)和《四百击》(Les quatre cents coups)在国际上积攒了大量名气,一时成就斐然,风头无两。当时的戈达尔因母亲溘然长逝而返回瑞士,在大迪桑斯坝工作了数年,并在这期间拍摄了短片《风骚女子》(Une femme coquette),为日后的长片制作奠定了经验基础。秉持着“电影批评最好的方式就是拍一部电影”的理念,跃跃欲试的戈达尔终于在1960年小试牛刀,拍出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片作品,也是新浪潮的经典之一《精疲力尽》(À bout de souffle)。《新浪潮》便是围绕这部作品所展开,从第一天起到最后一天拍摄结束,忠实地记录并还原了《精疲力尽》片场背后的有趣故事以及戈达尔执导时的人物状态。

《新浪潮》

《精疲力尽》讲述了一名放荡不羁的青年米歇尔(Michel)和一位循规蹈矩的年轻女子帕特里夏(Patricia)之间的故事。米歇尔在马赛偷了一辆汽车,在公路上飞驰时遇到了巡警,当警察试图逮捕他之际,他在冲动之下枪杀了其中一名警员,随后成为了通缉犯。米歇尔逃到了巴黎,并和当时在街上卖报,梦想成为记者的帕特里夏进行了一场邂逅。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米歇尔说服帕特里夏到她的寓所暂住,并承诺之后会带她到意大利度假。帕特里夏对米歇尔突如其来的闯入有点不知所措,在日复一日的追问和内省中,她怀疑米歇尔就是枪杀警察的罪犯,并偷偷联系了警方,透露出米歇尔的位置。最终,米歇尔在警察的围捕下逃到了大街上,在众人的围观下倒地而亡。

《精疲力尽》整个故事以追逐开始,又以追逐告终,中间穿插着插科打诨的日常和惴惴不安的心理,最终却预示了人物悲惨的命运。电影改编自特吕弗在《简讯》(The News in Brief)中读到的一则报道,最后的拍摄和他所撰写的剧本并无二致,除了影片结尾本应是男孩走在街上,越来越多的人转过头盯着他,因为他的照片登上了所有报纸的头版。戈达尔在片中曾说:“米歇尔最后的结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死去,要么跟帕特里夏成功私奔。”显然他选择了更为悲观的前者,特吕弗对此回应道,戈达尔之所以擅自改动了结局,也许是“因为他的天性比我更悲伤。”

《精疲力尽》

某种程度上,米歇尔的人物状态对应了叔本华式的悲观主义:“人生就像钟摆,在空虚和痛苦中来回摇摆。”——相比起现世的庸俗,米歇尔毅然选择了永久的孤独,即死亡。在米歇尔临终前的一刻,他道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C'est vraiment dégueulasse”(这真令人感到恶心)。帕特里夏反问他说了什么,路人说“他说你真令人感到恶心。”随后,她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出了“什么是恶心?”。在这里,恶心不是身体上应激的生理反应,而是对存在本身所感到的深刻厌恶,是当即将死去的米歇尔突然意识到自身的虚无,如同一个纯碎的事物在那里“毫无道理地存在着”。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精疲力尽》以向死而生的勇气赋予了存在主义哲学的思考维度。

在《新浪潮》中,林克莱特化身虔诚的新浪潮影迷,忠实地还原并记录了《精疲力尽》长达二十多天的拍摄过程,在浪漫的黑白影调下,观众一下子就被带回到那个使用传统胶片的年代。从一开头,戈达尔这位成天带着墨镜,冷酷中带着一丝风趣,看似吊儿郎当的背后隐藏着严肃思考的电影评论家形象并跃然于荧幕之上,由演员纪尧姆·马贝尔(Guillaume Marbeck)饰演。其中,熟悉的新浪潮代表人物以一种略显滑稽的字幕卡方式依次出场:在酒会上受到全场追捧的罗伯特·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在地下隧道拍摄《扒手》(Pickpocket)的罗伯特·布列松(Robert Bresson),在片场左右忙活的让-皮埃尔·梅尔维尔(Jean-Pierre Melville)……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既是对曾经辉煌的新浪潮精神一次短暂但恒常的回眸,也以一种“报菜名”的方式满足了影迷的胃口。

另外两个占据重要位置的角色是珍·茜宝(JeanSeberg)和让-保罗·贝尔蒙多(Jean-Paul Belmondo),分别由佐伊·达奇(Zoey Deutch)和奥布里·杜林(Aubry Dullin)出演。彼时的贝尔蒙多在法国出演了一些电影中的配角,但在国际上并不知名,在此之前,他是一名业余的拳击手。因此,戈达尔想要找一位富有名气的女星同他一齐出演。他通过弗朗索瓦·莫雷尔(François Morel)找到了他的影星妻子茜宝,后者同意以约占影片六分之一预算的15000美元出演。同时,戈达尔通过和特吕弗等人的关系联系上了制片人乔治·德·博勒加德(Georges de Beauregard),成功说服让他担任《精疲力尽》的制片人。一开始,戈达尔希望同他先前合作过的摄影师米歇尔·拉图什(Michel Latouche)来拍摄这部电影,但博勒加德最终选择了与他签约的拉乌尔·库塔尔(Raoul Coutard)。 

令人称赞的是,尽管片中所有的演员“所饰演的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但他们的表演并没有刻意地去模仿相应的语调和情绪,反而是将自己对于作品和角色本身的理解更加真实地再现了那个时期的一种创作氛围,从而展现出一个个跨越时代的不老面孔。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两个主角的角色状态也有着鲜明反差。茜宝在片场工作时所展现出的落落大方和知性优雅,同贝尔蒙多风流倜傥、自由烂漫的性格形成对比,也在他们同戈达尔的相处和共事中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精疲力尽》

《手册》中的各个成员与戈达尔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在一幕幕“闹剧”中勾勒出其为人处事,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这一兼具才华与争议人物的鲜明个性。片中大量对如保罗高更(Paul Gauguin)、T·S·艾略特(T. S. Eliot)、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莱奥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等名人名言引用的“掉书袋”,以及艺术家式的词藻表达让观众得以沉浸于20世纪中叶法国知识分子的交流氛围当中。而在特吕弗对戈达尔的忠告中,也展现了他对多个电影导演及其风格的独到理解:“(拍摄要)敏捷如罗西里尼,又袭得萨沙·吉特里般的机智,既要自带音乐感如奥逊·威尔斯,又要落得似马塞尔·帕尼奥尔般简单,要像尼古拉斯·雷一样遍体鳞伤,如希区柯克般行之有效,似伯格曼般深邃莫测,最后还得像其他人一样傲慢无理。”

除此之外,影片还记录了当时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真实情景。由于戈达尔时常没有固定的剧本,并在拍摄当天才决定内容,经常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当天的日程,给制片人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一天,戈达尔以病假为由取消了拍摄,博勒加德找上门来,发现他只是坐在空无一人的咖啡厅想着自己的剧本。两人发生了口角,并最终演变成一场搏斗。后来,博勒加德给剧组写了一封信,声称包括导演在内的剧组所有成员都必须按时间日程来进行拍摄,不得早退,戈达尔依然对此无动于衷。

《精疲力尽》

另一个使人印象深刻的画面是戈达尔在户外拍摄的一场戏。当时,没有化妆便匆忙上阵的茜宝饰演在街上卖报的帕特里夏,中途遇到闯入眼帘的米歇尔。由于没有租用需要铺设复杂耗时的轨道的移动摄影车,戈达尔便令摄影师库塔尔躲在一辆带镜头孔的邮车里,让邮件包裹都覆盖在他身上,并推动的小车模拟滑轨前行的运动镜头。因为戈达尔在拍摄的时候采用了Eclair Cameflex摄影机,拍摄时会产生很大的噪音,而且无法录制同期声,所以影片一律采用后期配音,因此在拍摄期间,演员们通常都是即兴甚至自由地对话,珍·茜宝边走边说“今天天气真好……真好笑,我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干嘛”,贝尔蒙多附和道:“让他拍吧。”这些珍贵的瞬间在令人咂舌与发笑的背后,展现出的是戈达尔由始至终对于大制片厂主导下的制片人中心制的反抗,以及在低成本制作下得以更加灵活和自由创作的颂扬。

林克莱特在拍摄时强调,《新浪潮》不是对《精疲力尽》的单纯搬演,而是从一个不同的角度来重新理解这部影片。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摄影机折返至1959年,并重新创造出那个活生生的时代、人物和氛围。重要的是,《新浪潮》不仅让观众更加深入地了解本片拍摄背后的精彩故事,更得以一窥其所引领的先锋思想:一种作为革命的艺术。他之所以选择戈达尔而非其他人作为主角,可能就源自于茜宝在拍摄时所抱怨的“他既不像夏布洛尔,也不是特吕弗。”他足够前卫,也足够激进,时常沉浸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中,导致自己的想法常常不被他人所理解,但这种不被理解往往是才华的显露,并在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得到证实。

《新浪潮》

在《精疲力尽》当中,有一场被津津乐道的经典室内戏。这场戏是关于米歇尔在帕特里夏公寓的日常聊谈,此时的她已对满嘴荒唐的米歇尔感到若即若离,也是在这里,戈达尔向观众展示了史无前例的“跳切”(jump cut)技法——多个连续性场景在没有明显景别和角度(一般认为是大于30度)的变更下被组接在一起,以造成一种突兀的、不连贯的“出戏”观感。拍摄结束后,剪辑师塞西尔·德库吉斯(Cécile Decugis)便发现这场戏充斥着单一镜头下大量连续的对话素材,即便她在茫然下多次表达这样会带来剪辑效果的不佳,但在戈达尔的坚持下,仍然把这场戏的多个连续性片段剪断,从而造成某种跳跃性的视觉体验。出人意料的是,尽管戈达尔在拍摄之初并没有考虑这种剪辑对叙事造成的影响,但其对跳切毫不避讳甚而明目张胆的使用,在影片公映后则受到了大批电影评论家的赞美,他们认为这种手法革新了传统电影线性的时间思维,并从中窥探出某种与道德相关的存在主义精神,而在戈达尔本人看来,现实如同跳切一般,本身就是不连续的。

值得一提的是,林克莱特在本片中的拍摄手法同戈达尔等新浪潮派一贯秉承的不期而遇、即兴式的拍摄理念大相径庭,甚至完全相悖。然而,《新浪潮》对每天拍摄日程日记般的展示非但不是对新浪潮电影的不敬和亵渎,反而在这种巧妙的对比中折射出戈达尔对独立电影的精神追求,同当时深感无奈的剧组人员的心情相映成趣。正是利用传统剪辑模式和剧本编排对这种实验手法的再创造和重新演绎,我们才能从中体验到新浪潮精神的可贵与革命之处。

《新浪潮》

林克莱特还别出心裁地展现了当时《四百击》在第12届戛纳电影节上的首映现场,在安托万·杜瓦内尔(Antoine Doinel)经典的回眸淡出之际,现场响起了轰鸣的掌声,同在现场观看这部电影的我们形成了某种神奇的共振。一时间,过去和现在的时空恍若交错重叠,真实而自由的影像得以复活,也让电影在戛纳的荧幕上同六十多年前的新浪潮精神遥相呼应。当时拍电影和看电影的人可能都已老去甚至辞世,但影院外的景象如故,棕榈树依旧随风摇曳,见证着超过半个世纪以来不同的人们对于影像作为一门艺术始终不减的庆祝。

然而,在当今这个时代,重制《新浪潮》的意义究竟何在?当戛纳电影节还在世界舞台上闪耀,大资本家和消费主义已经如巨鳄般一步步蚕食着艺术电影。在2020年,《手册》内部遭遇了一次大规模的集体辞职。原因在于该杂志被几名法国企业家所收购,编辑成员们一致认为这会对杂志的独立性造成影响,因此决定以这种方式来对资本作出反抗。今天,当我们回看新浪潮电影,不仅是为了缅怀,更是为了抵抗,不仅是对新浪潮精神所赋予的革命意识的怀旧,更是对它超越时代的胆识和勇气的重振。它是对主流和传统文化一次逆行倒施的姿态展示,也是戈达尔口中“致命的无政府状态”(mortal anarchy)的政治挪用。在这个流量为王,以数据本位的电子科技时代,我们只有通过新浪潮精神所倡导的独立品质,才能挣脱范式的枷锁,摆除资本的掌控,才能把电影还给作者,把影像还给创作本身。

新浪潮的拓荒者们如今已离我们远去,但新浪潮精神却在每次波涛的翻滚中愈发滚烫,在真实的影像传承下焕发出崭新的风貌,影响着一批又一批后来居上的电影作者:莱奥·卡拉克斯(Leos Carax)、奥利维尔·阿萨亚斯(Olivier Assayas)、侯孝贤、安德烈·泰西内(André Téchiné)等。最终,林克莱特通过《新浪潮》告诉我们,一部电影在它未诞生之前总是渺小的,但它具备着改变世界、引领思想潮流的巨大潜能。它提示我们在这个动荡的年代,热爱影像、支持电影仍然是我们可以为世界做出的一点小小贡献。

来源:小镇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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