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疯狂动物城2》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破案故事，更是一个关于社会如何运作的寓言。动物城就像一个由不同族群组成的超大规模城市，它的运行规则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其情节推进与矛盾解决，为我们提供了一幅观察法律与秩序如何在复杂社会中实际运作的生动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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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伟臣

来源=微信公众号 | 法律人类学世界

在《疯狂动物城2》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破案故事，更是一个关于社会如何运作的寓言。动物城就像一个由不同族群组成的超大规模城市，它的运行规则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其情节推进与矛盾解决，为我们提供了一幅观察法律与秩序如何在复杂社会中实际运作的生动案例。

一、大人物鼩鼱而不是牛局长

在《疯狂动物城2》中，朱迪和尼克查案时绕过了形同虚设的官方代表牛局长，直接求助于地下世界的“大人物”鼩鼱，这一情节是理解影片法律人类学视角的关键。这个选择表明，在官方的警察体系和法律条文之外，还并行着一套非官方规则/法律体系。“大人物”并非官方权威，但他凭借其深厚的地下信息网络与人脉关系，能够解决许多官方法律无法触及的问题，这生动体现了法律人类学中的“法律多元”现象。

更有趣的问题是，为什么影片的反派是“林雪猁家族”，而不是“大人物”？影片已经明示，大人物这位昔日的黑帮头目如今正在努力经营“合法”的服装生意。这个“服装生意”，让我不禁联想到人类学家穆尔在《法律与社会变迁——以半自治社会领域作为适切的研究主题》一文中提出的“半自治社会领域”概念。她以纽约的服装市场为例，指出那里虽然处于国家法律的整体管辖之下，但其内部却能生成并执行自己的一套有效规则，从而形成了一个“半自治”的领域。“大人物”的转型正说明了这一点：他所代表的民间秩序并非要与官方秩序完全对立，而是试图在官方法律的边界之内或模糊地带，找到一个可以合法运作的机会或空间。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影片真正的反派并非“大人物”，而是林雪猁家族。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其与主流/整体秩序的关系。“大人物”所代表的半自治领域，尽管游走于灰色地带，但其内部规则在某种程度上与官方系统形成了互补甚至共谋，共同维系着动物城的基本稳定；而林雪猁家族则代表着一种试图颠覆所有现有秩序、建立单一霸权的纯粹破坏性力量。这种逻辑也注定了后者的失败。

二、为什么报道人是河狸

大人物的女儿介绍主角可以去找“狸宝梅普迪”，一只河狸。那么，为什么是河狸？而不是其他动物？我觉得可能并不是偶然。因为朱迪和尼克想到要去“湿地区”去找“蛇”。而根据电影的介绍，湿地区是一个自治区，似乎并不受动物城的管控，像是一个“法外之地”。要进入像湿地区这样的“法外之地”，主角需要一个向导，河狸就扮演了这个角色。河狸在生物学上具有水陆两栖的特性。即，其熟悉两个世界的知识。它既熟悉动物城主流（哺乳动物）社会的规则，也深谙湿地区（爬行动物、两栖动物）独特的环境、习惯与潜规则。

在人类学研究中，这样的本地向导被称为“关键报告人”。他们不仅是带路人，更是文化的翻译者，能帮助人类学家尽快熟悉“他者社会”的逻辑与价值观。比如，河狸非常熟悉湿地区的一些地方性知识，比如“海狮不收硬币”。那么，海狮为什么不收硬币？这可以解读为一种非货币化的经济。在湿地区，动物城（哺乳动物区）的货币可能没有购买力，所以海狮非常实在，只会接受作为食物的“鱼”。再比如，河狸很快就帮助主角找到了湿地区“万事通”的蜥蜴老大。而后所展示的“吃虫子”的镜头也很人类学。我觉得，这是个文化相对主义的绝佳案例。吃虫子的镜头，不仅狐狸和兔子觉得恶心，作为观众的人类也可能觉得恶心（重点刻画虫子的蠕动）。但实际上，“恶心”并非客观的，它可能是一种文化建构。哺乳动物以及作为哺乳动物的人类观众的生理不适，凸显了跨物种/跨文化理解的障碍。将“他者”的饮食习惯定义为恶心、不文明，是历史上殖民者将原住民“野蛮化”的常见话语策略。

另外，作为报道人的河狸的贡献远不止于引路。在多个关键场合，它所具备的独特生物特性都成为了破局的关键。一个突出的例子是，它利用自己的牙齿，啃咬木头制造出了打开牢房的钥匙。这一情节试图表明，真正的报道人，其价值不仅在于信息，更在于能运用其独有知识或技能，为人类学家解决实际问题。

三、发明分区和自治墙的蛇

动物城本身的空间规划，也和“法律”多元有关。各个物种的居住区划分，体现了基于生物特性进行社会管理的逻辑。比如，湿地区，为什么是一个自治区？为什么湿地区不在动物城的管控之内？这可能是因为湿地的核心特征有关。这个核心特征就是“水”。水，是黏连的，边界不清晰的，水下是不透明的。这样的一个区域，天然抗拒着动物城核心区域那种追求清晰、标准化和全面渗透的“现代”治理模式。它的自治状态，象征着那些难以被主流体系完全纳入的边缘群体或“他者”。

另外一个关键问题是，为什么动物城分区的发明者不是猞猁，而是蛇？这是随意设定的吗？我觉得可能也不是。蛇作为城市气候墙的设计师，可能富含深意。

作为冷血动物，蛇对温度变化最为敏感，也最了解维持特定气候的重要性。在整个动物城的世界中，蛇类可能拥有关于温度最切身、最专业的地方性知识。正如我们在影片中看到的，盖瑞在被冻死之际通过拥抱朱迪起死回生。这说明，只要给蛇类一点温暖的机会，就可以活下来。“蛇是城市的设计师”，这种设定提醒我们，即便是城市基础设施这种看似中立的设计，也往往蕴含着特定群体的视角和需求。

总而言之，“疯狂动物城”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多元社会，其通过这些角色和设定，生动地展现了一个多元社会面临的真实挑战：如何让不同的规则体系、不同的文化区域共存。它让我们看到，秩序不仅仅来自官方的法律，也来自民间的惯例、来自文化中介的沟通，以及对于不同空间的尊重。

疯狂动物城其实一点都不“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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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游戏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