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我被拐到深山给哑巴当媳妇,新婚夜,他却割断绳子放我走

快播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2-27 10:47 1

摘要:那块红盖头,又厚又重,带着一股没散尽的桐油味儿,还有一股……土腥气。

第一章 红盖头

那块红盖头,又厚又重,带着一股没散尽的桐油味儿,还有一股……土腥气。

1982年的秋天,我,陈晓燕,十九岁,成了别人家用六百块钱买来的媳妇。

盖头底下的世界,一片血红。

我能听见外面院子里的吵闹声。

男人女人的哄笑,划拳的吆喝,还有孩子跑来跑去的脚步声。

他们说的方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像山里的鸟叫,杂乱,刺耳。

我的心,像被泡在冰窖里,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手腕上的麻绳勒得生疼,火辣辣的。

那是从人贩子手里交接时,这个家的女人,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干瘦婆子,亲手给我捆上的。

她捆得很紧,是那种喂牲口用的粗麻绳,一圈又一圈,打了个死结。

她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但那双像鹰爪子一样的手,和刀子似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我:跑,就打断你的腿。

我不敢动,也不敢哭。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流不出来,好像也冻住了。

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全是三天前的画面。

那天,我们纺织厂发了三个月的奖金,不多,三十六块钱。

我攥着钱,心里高兴,盘算着去供销社扯几尺“的确良”,再给力伟买他念叨了很久的《大众电影》。

张力伟,是我的对象。

我们一个车间的,他家就在厂区宿舍,我家在镇上。

我们说好了,等明年我满了二十岁,就去领证结婚。

他说,结婚的时候,要给我买一块上海牌手表,再请全车间的人吃喜糖。

那天,我走到镇子口的老槐树下,一个中年女人凑上来问路。

她一脸焦急,说她男人在前面的拐角让车给撞了,让我帮她去喊一声。

我没多想,跟着她就往巷子深处走。

然后,身后就多了一个男人。

一块带着刺鼻味道的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只来得及挣扎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在一辆拖拉机的后斗里。

车斗里铺着干草,颠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除了我,还有另外两个姑娘,都跟我一样,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布。

我们像一袋袋没有生命的货物,被运往未知的地方。

开了多久,我不知道。

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

饿了,人贩子就扔给我们几个硬邦邦的黑面馍馍。

渴了,就用一个脏兮兮的葫芦瓢,给我们灌几口凉水。

我哭过,求过。

那个叫“老拐”的男人,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恶狠狠地说:“再嚎丧,就把你卖给挖煤的,让他们几十个男人轮着来。”

我不敢再出声了。

另一个姑娘,趁他们停车撒尿的时候,拼了命往山坡下滚。

没滚出多远,就被抓了回来,打得半死不活。

从那天起,我就彻底绝望了。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我的三十六块钱奖金,我没扯成的“的确良”,我的力伟,我的家,都没了。

拖拉机换成了牛车,牛车走不了了,就靠两条腿。

翻过一座又一座望不到头的山。

我的布鞋早就磨破了,脚底板全是血口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今天早上,老拐把我带到了这个叫“石家沟”的地方。

他把我领进一个土坯房里,那个干瘦的婆子,也就是我未来的婆婆,围着我转了好几圈。

她捏我的胳膊,看我的牙口,掀开我的眼皮。

就像在集市上,挑一头能生养的牲口。

最后,她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包。

她数了六十张十块钱的“大团结”,递给了老拐。

老拐一张一张地点,对着太阳照了又照。

然后,他冲我咧开一个黄牙齿的笑,说:“丫头,命不错,这家人就一个儿子,还是个哑巴,你以后有福享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脚步轻快,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哑巴……

原来,我被卖给了一个哑巴。

我的“婆婆”,用那根粗麻绳捆好我,就把我推进了这个黑乎乎的屋子。

她扔给我一套红色的衣裳,很土的样式,料子也粗糙。

然后,她指了指我的脸,又指了指那块红盖头。

我明白了。

这是要“拜堂成亲”。

我像个木偶,任由她摆布。

外面院子里的喧闹,就是我的“婚礼”。

一场没有新郎,只有一件商品的婚礼。

盖头下的血色世界里,我仿佛看到了张力伟的脸。

他正焦急地在厂门口等我,等我下班,等我把新买的《大众电影》递给他。

他会笑,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

他会说:“晓燕,你真好。”

想着想着,那颗冻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滚烫的,砸在冰冷的手背上。

第二章 绳子

院子里的吵闹声,渐渐稀疏了。

天,应该黑透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旱烟味,还有劣质酒的气味。

脚步声很重,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那个哑巴吗?

他要来做什么?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脚步声停在了我面前。

我没敢动。

然后,盖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掀开了。

光线很暗,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在桌子上跳动着豆大的火苗。

我终于看清了我的“婆婆”。

她就是那个干瘦的婆子,此刻脸上泛着油光,大概是喝了酒。

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碗里是半碗看不清颜色的糊糊,上面飘着几点油星子。

她把碗重重地顿在旁边的矮桌上,发出“当”的一声。

她指了指碗,又指了指我的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意思是让我吃了它。

我摇了摇头。

我吃不下。

我的胃里,像塞了一块大石头,堵得难受。

她眼睛一瞪,眉毛倒竖起来。

她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力气大得惊人,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她另一只手端起碗,就要往我嘴里灌。

我拼命挣扎,头偏向一边,那碗糊糊,大半都洒在了我胸口的红衣裳上。

温热的,黏糊糊的。

她气得不行,松开我,扬手就要打。

我闭上了眼睛,等着那一巴掌落下来。

但是,巴掌没有落下。

我听见门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啊”。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觉得像一堵墙,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他就是那个哑巴,我的“丈夫”,石根。

婆婆看到他,放下了手。

她冲着他,急促地比划着什么,嘴里“啊啊呀呀”地说着。

她的表情很激动,像是在告状,说我不听话,不肯吃饭。

那个叫石根的男人,慢慢走了进来。

煤油灯的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他大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是那种常年在山里日晒雨淋的黝黑。

五官很硬朗,浓眉大眼,鼻梁很高。

只是,他的眼神,很空。

不像他母亲那样锐利,也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充满了好奇和欲望。

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走过来,没有看我,而是端起了那碗剩下的糊糊。

他用手指,从碗里沾了一点,放进自己嘴里尝了尝。

然后,他看着他娘,摇了摇头。

婆婆愣住了。

他指了指碗,又指了指灶房的方向,然后做了一个扇风点火的动作。

我大概看懂了。

他是说,这糊糊是凉的。

婆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好像想发作,但看着儿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一把抢过碗,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被捆住的双手。

那根绳子,就是我的命运。

过了很久,我感觉他动了。

他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

他伸出手,我吓得往后一缩。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

又大,又厚,关节粗大,掌心和指腹上,布满了刀刻一样的老茧和裂口。

这双手,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重活的手。

他见我害怕,把手收了回去。

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绳子,然后,对着我,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这绳子不该解开?

还是在说,他不该让你被捆着?

我看不懂。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坐着,在跳动的煤油灯光下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在打鼓。

婆婆没有再进来。

院子里,也彻底安静了。

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知道,最难的时刻,就要来了。

这个村子,这个家,花了六百块钱,买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是为了给这个哑巴传宗接代。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恐惧。

他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从里面插上了。

那根粗大的木门栓,落下的声音,“哐当”一声。

也像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彻底绝望了。

我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终于还是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力伟,对不起。

妈,爸,女儿不孝。

如果有下辈子,我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第三章 刀

他插上门,又走了回来。

这一次,他没有在我面前停下,而是走到了墙角。

墙角立着一把锄头,一把镰刀,还有一根扁担。

都是他干活的家伙。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干什么?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他弯下腰,在墙角摸索了一阵。

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东西反射出一道冷冷的寒光。

是刀。

一把用来砍柴或者杀猪的短刀,刀刃磨得很亮,刀柄被油汗浸得发黑。

他拿着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我疯了一样开始挣扎,身体拼命往后挪,想离他远一点。

可是我的手脚都被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我尖叫出声,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

他好像被我的叫声惊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就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举着那把刀,看着我。

灯光摇曳,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土墙上,像一个狰狞的怪物。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空洞的。

那口古井一样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些东西。

我看不懂那是什么。

是怜悯?是同情?还是……愧疚?

我们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

我停止了尖叫,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只是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刀。

我想,如果他真的要对我做什么,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我陈晓燕,就是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

他突然动了。

他朝我走近一步,然后,在我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

我的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没有看我的脸,而是看着我被捆住的手腕。

然后,他举起了手里的刀。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冰冷的刀锋,割开我的皮肉。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只听到一阵“嘶啦……嘶啦……”的声音。

很轻,很慢。

像是用刀子,在割一种很坚韧的东西。

我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惊呆了。

他手里的刀,没有对着我。

而是,在割我手腕上的那根粗麻绳。

他的动作很笨拙,也很小心。

刀刃紧紧贴着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下磨。

生怕,会伤到我的皮肤。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低垂的头,照着他专注的侧脸。

我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我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挣扎,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用那把本该让我恐惧的刀,一点一点,割断象征着我囚徒身份的绳子。

为什么?

我问自己。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我是他家花光了所有积蓄买来的媳-妇。

我是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是他在这座大山里,唯一能被称为“家”的希望。

他放了我,他将一无所有。

他会再次成为村里人嘲笑的对象,那个连媳妇都看不住的哑巴。

他会面对他母亲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他图什么?

我想不明白。

我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他那张被岁月和劳苦刻画过的年轻的脸。

我突然觉得,他不像个怪物。

他只是一个,和我一样,被困在这座大山里的人。

“啪嗒。”

一声轻响。

手腕上的绳子,断了。

我的双手,一下子获得了自由。

手腕上,一道道紫红色的勒痕,深可见骨。

他没有停。

他又蹲下去,用同样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割断了我脚腕上的绳子。

当最后一根绳索被割断时,我的身体,是自由的。

可我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把那把短刀,随手扔回了墙角。

他走到桌边,吹灭了那盏煤油灯。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窗户纸上,透进一点点微弱的月光。

我听到他走到门边,摸索着,拉开了那根沉重的门栓。

“吱呀——”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夜风,吹了进来。

他回过头,在黑暗中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抬起手,指了指门外,然后,又指了指远方的山。

他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啊啊”声。

他是在……让我走?

我不敢相信。

我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

隔着一步的距离,我看着他。

在黑暗里,我好像,终于看懂了他眼神里的东西。

那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

是一个被命运剥夺了说话权利的人,对另一个被命运剥夺了自由的人,所能做出的,最沉默,也最决绝的保护。

他见我没动,有些急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门外推。

他的手很有力,但并不粗暴。

他把我推出门外,然后,指着东边那条蜿蜒下山的小路,用力地推了我一把。

那条路,在月光下,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

像一条通往自由的路。

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站在门里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就在这时,里屋传来了他母亲被惊醒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回过身,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我听到里面传来门栓落下的声音。

然后,是婆婆的尖叫,和男人低沉的“啊啊”声,还有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他们,打起来了。

我不敢再停留。

我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条月光下的小路,狂奔而去。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重获自由而哭,还是在为那个,用自己的整个未来,为我换来一线生机的哑巴男人而哭。

第四章 月亮路

山里的夜,冷得像冰。

我身上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红衣裳,风一吹,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

我顾不上这些。

我只有一个念头:跑!

跑得越远越好!

身后,石家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争吵声和打骂声越来越响,像一锅烧开了的水。

我能想象得到,那个沉默的男人,此刻正在用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为我挡住他母亲的怒火。

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我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不能浪费。

我脚下那双崭新的绣花鞋,是“成亲”时婆婆给我换上的,鞋底很薄。

山路崎岖不平,全是碎石子和草根。

我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脚底板很快就被磨破了,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可我不敢停。

我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他们追上。

我怕再次被拖回那个黑乎乎的屋子,再次被捆上那要命的绳子。

月亮,是今晚唯一的光源。

它挂在天上,又大又圆,把整座山都照得清清楚楚。

那条下山的路,就是他指给我的路。

月光铺在路上,像撒了一层银霜。

我顺着这条“月亮路”,拼命地跑。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里火烧火燎的,嗓子眼直冒烟。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身后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我稍微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石家沟,那个我只待了不到一天的地方,已经变成山腰上的一个小黑点了。

那盏昏黄的煤油灯,也看不见了。

安全了吗?

我不敢确定。

我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放松下来,浑身的疼痛和疲惫,就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手腕和脚腕上,被绳子勒出的伤口,又疼又痒。

脚底板,更是疼得不敢沾地。

我脱下鞋,借着月光一看,鞋底已经磨穿了,脚心满是水泡和血口子。

我咬着牙,撕下衣角,简单地把脚包扎了一下。

不能停。

我告诉自己。

天亮之前,必须走出这座大山。

我不敢再跑,只能一瘸一拐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夜里的山,很吓人。

偶尔会从林子里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像鬼魅的哭泣,让我汗毛倒竖。

我害怕,但我更怕回头。

我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那个哑巴男人的脸。

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割断绳子的样子。

他把我推出门外,指着月亮路的样子。

他关上门,用身体挡住他母亲的样子。

这个男人,他叫石根。

我只知道他叫这个名字。

他是个哑-巴,是个买媳妇的“坏人”。

可他,却放走了我。

这份恩情,太重了。

重得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偿还。

我一边走,一边哭。

眼泪流干了,就迎着冷风,让它把脸吹干。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边,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

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在山脚下,我隐约看到了一条比山路宽得多的土路。

那应该就是老拐开拖拉机带我进山的路。

只要上了那条路,我就有希望走出去。

我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就在我快要走到山脚的时候,突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狗叫声。

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虽然听不清,但我能确定,是有人追上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是石根的娘,带着村里人追来了吗?

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脚上的疼了,拔腿就往山下冲。

土路上,停着一辆解放牌大卡车。

一个司机师傅,正拿着扳手在修轮胎。

我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

“师傅!师傅救救我!救救我!”

我扑到车前,死死地抓住司机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喊着。

司机师傅被我吓了一跳。

他看着我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身泥土的样子,愣住了。

“姑娘,你这是……”

“后面有人追我!他们是人贩子!求求你带我走!”

我指着身后的山路,哭着说。

司机师傅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几个人影,正举着火把,从山上冲下来。

他是个好人,立刻就明白了。

“快!上车!”

他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把我推上了副驾驶。

他自己也跳上车,顾不上还没修好的轮胎,发动了汽车。

卡车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颠簸着,向前开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几个人追到了路边,冲着我们大喊大叫,但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我安全了。

我真的,逃出来了。

我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

把这几天所有的委屈,恐惧,和绝望,全都哭了出去。

司机师傅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给我一个军用水壶,和一个馒头。

“姑娘,喝口水,吃点东西吧。”

“谢谢……谢谢师傅……”

我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然后,我拿着那个还带着温热的馒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1982年的那个秋夜。

有一个叫石根的哑巴男人,用一把刀,割断了捆住我的绳子。

然后,为我指了一条,铺满月光的路。

第五章 二十年

回到镇上,像隔了一辈子。

我爸妈看到我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我妈抱着我,哭得差点昏过去。

我爸,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背过身去,肩膀不停地抖。

家里人报了警。

但是,警察说,那地方太偏了,山高路远,又没有确切的地址,根本不好找。

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那六百块钱,是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就这么打了水漂。

我丢了的,又何止是六百块钱。

我回到纺织厂上班。

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风言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我。

有人说,我是在外面跟野男人鬼混,没脸回来了。

有人说,我被卖到山里,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扎在我心上。

最让我难受的,是张力伟。

他来找过我。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他说:“晓燕,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以为会相伴一生的男人。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好。”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不是他不爱我,也不是我不爱他。

而是我经历的那些事,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在我们中间。

他过不去,我也过不去。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

我常常做噩梦,梦到那间黑乎乎的屋子,那根粗麻绳,还有婆婆那双像鹰爪子一样的手。

但是,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石根的脸。

他沉默的,没有表情的脸。

我想,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娘,会把他打成什么样?

村里人,会怎么嘲笑他?

他还会再买一个媳-妇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我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说胡话。

我妈守在我身边,日夜不合眼。

等我病好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像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得活下去。

为了我爸妈,也为了那个放我走的哑巴。

如果我都活不好,那他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我辞掉了纺织厂的工作,跟着我爸,学做木工。

我爸是镇上有名的木匠,手艺很好。

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一个女孩子家,做什么木匠。

我不理会。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手艺上。

刨木花,拉大锯,凿卯榫。

我把对过去的恨,对未来的迷茫,全都用在了手里的工具上。

手上磨出了血泡,破了,结了痂,又磨出新的血泡。

慢慢地,我的手,也变得粗糙了。

但我的心,却在一天天平静下来。

几年后,我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家具店。

因为用料实在,做工精细,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后来,我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老李。

他是个中学老师,人很老实,不爱说话。

他知道我过去的事,他不在乎。

他说:“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我们结婚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日子,就像镇子外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安稳。

我以为,我会把石家沟,把石根,永远地埋在心底。

直到有一年,我儿子上小学了。

有一天他放学回家,手腕上有一道红印子。

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跟同学闹着玩,被跳绳的绳子给勒了一下。

我看着那道红印子,突然之间,眼前一阵恍惚。

二十年前,那个月光下的夜晚,那根粗糙的麻绳,和那个沉默的男人,一下子,全都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

老李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他知道,我又想起过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回去一趟。

去石家沟。

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炫耀。

我只是想去看看。

看看那个叫石根的男人,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对老李说了我的想法。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去吧。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

“我跟你一起去。”他说。

我摇了摇头。

“不,我自己去。”

这是我一个人的心结。

必须由我自己,去解开。

第六章 石头根

二十年后,我再次踏上了去石家沟的路。

这一次,没有拖拉机,没有牛车。

我开着一辆半新的桑塔纳。

这是我们家前年买的,是全镇第一辆私家车。

路,已经不是当年的土路了。

修成了柏油路,虽然不宽,但很平整。

当年要走一天的路,现在两个小时就到了。

时代,真的变了。

车子开到山脚下,就上不去了。

剩下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

我把车停好,背上一个双肩包,开始爬山。

山,还是那座山。

树,也还是那些树。

只是,二十年的时间,让一切都显得更加苍老和静谧。

我凭着记忆,寻找着那条“月亮路”。

路还在,只是被杂草和落叶,覆盖了大半。

要不是当年记忆太深刻,我几乎要找不到了。

我一边走,一边辨认着周围的景物。

那棵歪脖子松树,那块像卧牛一样的大石头。

都没变。

走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我终于看到了那个藏在半山腰的小村庄。

石家沟。

和二十年前相比,村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些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只是,有些房子,已经塌了一半,看起来很久没人住了。

村子里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

我走进村子,一条黄狗冲我叫了几声,很快又夹着尾巴跑开了。

我在村口的一棵大槐树下,看到了几个正在晒太阳的老人。

我走过去,用我早已生疏,但还能勉强听懂的方言,打听一个人。

“大爷,我想问一下,村里是不是有个叫石根的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眯着眼打量了我半天。

“石根?哑巴石根?”

“对,就是他。”我点点头。

“你找他做啥?”老人警惕地问。

“我是……他一个远房亲戚。”我胡乱编了个理由。

“哦……”老人拖长了声音,“他啊,还活着呢,就住在那边,村最东头那间破屋子。”

老人用下巴指了指方向。

“他一个人过?”我又问。

“可不是嘛。他娘,十几年前就气死了。”

另一个老人插嘴道:“就是因为当年那个跑了的媳妇。花光了家底买的,结果一晚上就让人跑了,他娘一口气没上来,没几年就去了。”

“活该!谁让他自己没本事,看不住媳妇!”

“就是,听说那媳妇长得可水灵了,便宜外面哪个野男人了。”

老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石根的嘲讽和鄙夷。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没有再听下去,道了声谢,就朝着他们指的方向走去。

村东头,最偏僻的角落。

一间比其他房子更加破败的土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院墙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屋顶上,甚至长出了一棵小树。

这就是他现在的家吗?

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勇气走进去。

我该怎么说?

我是谁?我来做什么?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蓝布褂子,裤腿上沾满了泥。

头发花白,乱蓬蓬的。

背,已经有些驼了。

脸上,布满了风霜刻下的沟壑。

他手里提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像是要去打水。

他就是石根。

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个六十岁的老人。

岁月,没有放过他。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我,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个曾经高大,为我挡住一切的背影,如今,却显得那么单薄和萧索。

“石根。”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我。

他的眼神,浑浊,茫然。

他看着我,这个穿着干净外套,开着小汽车来的陌生女人。

他没有认出我。

也是,二十年了。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九岁的黄毛丫头了。

我也老了。

我朝他走了几步。

“你不认识我了?”我问。

他还是茫然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

这是我来之前,特意准备的。

里面,是泡好的热茶。

我拧开盖子,倒了一杯,递给他。

“喝口水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他的手,抖得厉害。

热茶的白气,氤氲在他和我之间。

他喝了一口,被烫得一哆嗦。

然后,他抬起头,又看了我一眼。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是二十年前,那根绳子留下的。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震惊,有不信,有……狂喜。

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伸出手,那只粗糙的,布满裂口的手,颤抖着,想要触摸我的脸。

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不敢。

然后,这个像石头一样沉默了几十年的男人,突然,蹲在了地上。

他用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压抑的,像野兽一样的呜咽声,从他的指缝里,传了出来。

我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二十年了。

他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守着这份罪过,守着这份孤独。

他救了我,却把自己,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大山里。

第七章 回响

我在石家沟待了一个下午。

他没有再哭。

我们就坐在他家门口的石阶上,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不会说话,我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之间,不需要语言。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该走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他身边的石阶上。

里面,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两万块钱,还有一本,用我的名字开的存折。

密码,是他的生日。

我是从村里老人口中,打听到的。

他看着那个布包,拼命地摇头,把布包往我这边推。

我按住他的手。

“拿着。”

我说。

“这不是我还你的。你对我的恩情,拿钱是还不清的。”

“这是,我替你给的。给你自己一个,不一样的晚年。”

他看着我,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又红了。

我站起身。

“我走了,石根。”

“你要,好好活着。”

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开着车,离开了石家沟。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那个小小的村庄,在夕阳的余晖里,越来越远。

那个孤独的身影,一直站在村口,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我知道,这两万块钱,改变不了他的命运。

也无法弥补,这二十年来,他所承受的苦难和孤寂。

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的人生,会继续向前。

我会和老李,和儿子,好好地生活下去。

而他的人生,大概,就会在这座大山里,静静地走到尽头。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分开的线。

短暂的交汇,改变了彼此一生的轨迹。

然后,奔向各自的,永不重合的远方。

回到家,老李问我:“心结,解开了吗?”

我点点头。

“解开了。”

其实,我知道,那个结,或许永远也解不开了。

它会像我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一样,跟着我一辈子。

时时刻刻提醒我,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曾经有一个沉默的男人,用他全部的力量,为我的人生,劈开过一道光。

那道光,叫善良。

后来,我再也没有回过石家沟。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会去银行,往那个存折里,再存一些钱。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取过。

或许,那些钱,会和他的人一样,永远地,留在那片沉默的大山里。

成为一个,无人知晓的回响。

他割断的是捆住我的绳子,也是捆住他一辈子的绳子。

来源:陶罐存老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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