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迪士尼现象级IP的全新力作,《疯狂动物城2》延续了“喜剧+探案”的叙事风格,凭借出色的合家欢特质与宽松的档期环境,成为2025年下半年备受瞩目的票房黑马。影片以物种偏见为叙事切入点,通过尼克与朱迪这对搭档为爬行动物正名的经历,映照出现实社会中的生存困境。
作者:张经武 宋文凯
作为迪士尼现象级IP的全新力作,《疯狂动物城2》延续了“喜剧+探案”的叙事风格,凭借出色的合家欢特质与宽松的档期环境,成为2025年下半年备受瞩目的票房黑马。影片以物种偏见为叙事切入点,通过尼克与朱迪这对搭档为爬行动物正名的经历,映照出现实社会中的生存困境。
《疯狂动物城2》剧照
与2016年上映的前作相比,《疯狂动物城2》明显逊色不少,更像是被算法“规训”的工业化产品,不仅未能突破前作的故事架构,且在乌托邦盛景的构建与人性深度的刻画中略显疲态。当观众的高期待与影片程式化的高频“笑点”相悖时,最终造成了“片中动物很疯狂,片外观众很安静”的情感脱节。
乌托邦盛景的降维
“乌托邦”指对美好社会的想象性建构,其目的在于通过这种理想图景来回应或反思现实。动物城本质是以拟人化的视角构建的理想乌托邦。因此,影片本应通过新的奇观化影像的营造,延续前作编织的乌托邦式美感,并开掘新的故事深度和角色魅力。可惜,续作并未能真正达到这一目标,且离观众对于动物城乌托邦盛景的期待有着明显距离。《疯狂动物城2》虽延续了对偏见与包容的议题探讨,并拓展了“沼泽市场”等新叙事场景,却在视听想象力层面止步于表层的感官刺激,并未与核心议题进行深度融合。
在《疯狂动物城》中,视听奇观始终与主题表达紧密绑定,承载着丰富的隐喻意味。例如朱迪乘火车初抵动物城时,伴随主题曲《Try Everything》,镜头以航拍视角与多样景别切换,依次展现冰川、沙漠等七大生态区,直观呈现出“多元共生”的深刻内涵。办事员闪电工作时动作迟缓、下班后却疾速飙车的反差形象,正是现代人生存境遇的鲜活隐喻。统领黑帮的“大先生”以极小体型掌控庞大势力,亦构成身体与权力关系的奇观化表达。这些设计皆承载多层意涵,实现奇观与主题的统一。
反观《疯狂动物城2》,奇观多沦为推进情节的“背景板”。例如朱迪与尼克为替蛇族正名而深入沼泽市场、穿越水管通道等场景,虽然视觉上极具异域色彩,却未能深入展示爬行类动物的边缘处境,叙事功能仅限于营造查案所需的异域氛围。前作中极具隐喻张力的角色如闪电、大先生等,在续作中也沦为了工具化角色。当奇观失去内在表达的支撑,仅作表层铺陈,影片所构建的乌托邦图景便难以延续前作的厚重与余韵。
人性深度的打折
影片以动物城喻指现实社会。前作中,朱迪与尼克等角色凭借完整的成长弧光与多维行为动机,在特定的社会结构中实现自我转变,成为承载人性深度的载体。而《疯狂动物城2》中,盖瑞、狸宝、宝伯特等新角色的设置,本意是衬托主角的内心演进,却大多沦为推进剧情的功能符号,其困境被简化,情感内核单薄,导致影片在人性深度的开掘上力度不足。
面对生存困境与偏见纠葛,影片本可以借狐兔搭档的故事,进一步深化角色在社会秩序与身份认同层面的自我挣扎,却刻意弱化了这种内在的复杂性。前作中的角色行为有坚实的现实逻辑予以支撑:朱迪从担任交通协警的失落到对正义的执着,交织着边缘者的自卑与打破偏见的野心;尼克以“玩世不恭”掩饰童年创伤,借狡猾表象进行自我保护,呈现出底层角色的复杂面貌。而续作里,朱迪的动机被简化为对破案的执着;尼克的“毒舌”调侃,更多服务于制造笑点的功能。反派角色,如猞猁林雪猁家族的动机也显得直白而单薄,缺乏前作中羊副市长那般的阴谋层次,削弱了角色塑造的深度。
此外,续作在角色共情的营造方面也明显逊色。共情作为一种心理能力,强调对他人内心状态的感知与理解。前作通过诸多细节成功唤起观众共鸣:朱迪遭遇职场不公,接到家人电话时强作坚强;尼克童年被霸凌等细节,成功触动观众情感;而《疯狂动物城2》将情感表达转化为“动作标签”:朱迪执着查案,其动机更多聚焦于对搭档关系的证明;从并肩作战、相互调侃到流露暧昧的道歉,人物互动往往停留在表层视觉呈现。此外,新角色盖瑞的行动基本围绕“偷笔记”“寻专利”等功能性情节展开,难以唤起观者的深层共鸣。
好莱坞系列电影的共性困境
近年来,不少好莱坞系列作品都遇到了与《疯狂动物城》相似的问题:试图凭借炫目的视觉特效与成熟的IP宇宙吸引观众,却往往显得“力不从心”。比如《速度与激情10》《美国队长4》《惊天魔盗团3》等作品,过度依赖IP效应与视觉特效,均陷入“成也神话,败也神话”的窘境。
从创作层面看,好莱坞系列电影在孵化IP过程中,经常为了角色联动与宇宙扩展,忽视了故事内核,导致剧情走向混乱且流于浅薄,最终致使口碑彻底崩塌。如《美国队长4》为了联动《无敌浩克》《猎鹰与冬兵》等多条故事线,并为《雷霆特工队》埋下伏笔,致使影片故事松散、感染力不足;《惊天魔盗团3》为延续阵容,召回初代四骑士等经典角色,却在叙事中将其降格为仅具功能性的“背景板”,令角色显得被动而失智。可见,若IP陷入“为续而续”的逻辑,创作便容易陷入创意的“空转”状态。
从文化生产角度来看,好莱坞电影日益依赖可复制的视听元素、类型模板与情节套路,走向“预制化”生产,导致艺术“灵韵”的消散。正如本雅明所指出的,“灵韵”源于作品在特定时空中的独一无二性。而《疯狂动物城2》复刻前作的成功路径,将偏见议题从前作食肉与食草动物的对立,转为爬行动物与哺乳动物的冲突,这种模式化的微调,虽保持了审美上的完整,却难逃灵韵流失的平庸化趋势。
《疯狂动物城2》暴露的模式化创作困境,折射出好莱坞系列电影创新乏力的现状。当系列电影沦为可复制的文化商品时,笑点与爽点皆能通过工业流程精准投放,观众便不会再轻易为情怀买单。因此,如何突破IP叙事的保守性、跳出套路化的重复循环,打造兼具视听冲击与创新深度的作品,已成为好莱坞必须面对的课题。这不仅是中国观众的期待,也是全球影迷的共同呼声。
(作者张经武为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宋文凯为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艺术学专业2025级博士研究生)
来源:光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