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大学时的一碗麻辣烫都能开心半天，到他创业失败，我们俩背上两百多万的债务。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我脸上。
电影院里很黑，只有巨大的银幕在闪烁，男女主角正爱得死去活活。
而我的男女主角，就坐在我斜前方，第三排。
陈峰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依然是我熟悉的样子。
只是，他身边的人不是我。
那个女孩的头，亲昵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长发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我把手机镜头拉近，对焦。
直播间的右上角，在线人数已经跳到了三万二。
屏幕上滚动的评论像疯了一样。
【！真的是现场直播捉奸？主播牛逼！】
【这男的侧脸看着还行啊，怎么这么渣？】
【小三这头发不错，用的什么洗发水？求链接。】
我笑了。
真的，我笑了，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
眼泪差点就跟着笑声一起出来，我硬生生憋了回去。
今天不行，妆不能花。
我给直播间取的名字，叫“一个普通女人的史诗级阵亡现场”。
听起来有点中二，但我觉得挺贴切。
我的婚姻，我七年的感情，就在今晚，就在这里，阵亡了。
而我，是唯一的收尸人，兼现场报道记者。
陈峰的手，不安分地滑到了女孩的腰上。
隔着薄薄的夏装，我都能想象出那掌心的温度。
我的手在抖。
镜头也跟着晃了一下。
【主播稳住！别激动！我们还想看后续呢！】
【妈的，气死我了，真想冲上去给这对狗男女一人一个大逼斗！】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靠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找了个绝佳的角度。
稳了。
比我的婚姻稳多了。
我认识陈峰十年，结婚七年。
从大学时的一碗麻辣烫都能开心半天，到他创业失败，我们俩背上两百多万的债务。
我从没想过放弃。
我把爸妈留给我当嫁妆的房子卖了，替他还了最大的一笔窟窿。
然后我辞掉了还算体面的工作，开了个淘宝店，没日没夜地当客服、打包、发货。
我跟他说，没事，我们还年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我们俩在一起。
他说，老婆，你真好，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言犹在耳。
现在，他用我熬夜打包赚来的钱，请别的女人看电影。
还是最新上映的，我念叨了好几遍想看的那部。
多讽刺。
电影里，男主角深情地对女主角说：“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我看见陈峰低下头，在那个女孩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直播间的评论区，炸了。
【草！亲了！亲了！】
【主播！上啊！还等什么！把爆米花扣他俩头上！】
【我他妈血压上来了！众筹给主播递砖头！】
我没动。
我甚至还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
甜的，有点腻。
就像我这七年的婚姻，初尝是甜，吃到最后，只剩下满嘴的油和挥之不去的腻味。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他不用再每天对着催债电话愁眉苦脸之后。
是我的淘宝店生意越来越好，我们终于还清了最后一笔贷款之后。
他开始有时间打理自己，穿回了他那些名牌衣服。
也开始有时间，对我挑三拣四。
“小楠，你能不能别老穿这件T恤，领口都洗松了。”
“你怎么又在吃泡面？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你能不能去健健身，你看你这腰上的肉。”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蜡黄、头发随便用鲨鱼夹挽起来的女人，觉得陌生。
为了省钱，我多久没买过新衣服了？
为了多打包几个快递，我吃了多少顿泡面？
为了省下那几千块的健身卡，我每天在仓库和家之间搬着几十斤的货，算不算健身？
我问他：“陈峰，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烦躁地挥挥手：“别老提以前，人要往前看。”
是啊，他往前看了。
看得太远，以至于，他身边的人，都换了。
那个女孩是谁，我查过。
他新公司的前台，叫林薇，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漂亮，眼睛像小鹿一样。
朋友圈里发的都是名牌包，高级餐厅，配的文字是“又是被宠爱的一天”。
而定位的那些地方，消费的那些时间，陈峰都告诉我，他在“陪客户”、“在应酬”。
多好的客户，多尽职的员工。
电影院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却觉得浑身都在冒火。
那火从心口烧起来，一路燎到我的天灵盖。
我拿起手机，把镜头推到最近。
他们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陈峰正侧着头，在林薇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她咯咯直笑。
那笑容，真刺眼。
我打了一行字，发在直播间的公屏上。
“家人们，认识一下，屏幕上这位先生，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陈峰。”
瞬间，评论静止了零点几秒。
然后，以一种井喷式的姿态，彻底爆发。
【！！！正主下场了！】
【我靠！我以为是哪个正义路人拍的，没想到是老婆本人！姐姐你还好吗？】
【我的天，这信息量太大了！姐姐你冷静点，千万别做傻事！】
【陈峰？哪个陈峰？有没有人扒一下？】
我看着那些滚动的关心和愤怒，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这三万多人，此刻，都站在我这边。
他们是我的盟友，是我的武器。
电影终于演到了结尾，悲伤的音乐响起，字幕缓缓上升。
灯，亮了。
骤然的光明，让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
我看到陈峰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搂住林薇的肩膀，准备起身。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在这散场的嘈杂里，并不明显。
但我知道，陈峰听见了。
他回过头。
在看清我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表情，真是精彩。
震惊，错愕，恐慌，还有一丝……心虚的恼怒。
“小……小楠？”他结结巴巴地开口，搂着林薇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林薇也好奇地转过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带着几分被冒犯的审视。
“你是谁啊？”她问。
我没理她。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峰。
我举起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的脸。
“嗨，”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电影好看吗？”
直播间已经疯了。
【正主对线！正主对线了！】
【啊啊啊啊啊！修罗场！我爱看！】
【姐姐这个表情，我爱了！slay全场！】
陈峰的脸色，从白到红，又从红到青。
他下意识地想去挡我的手机。
“小楠，你干什么！把手机放下！”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警告。
“我干什么？”我笑了，“我在给我直播间的五万个家人，介绍一下我老公啊。”
“你老公？”旁边的林薇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峰，又看看我，“陈哥，她是谁？你不是说你早就离婚了吗？”
哦，原来是这个版本。
“离婚？”我挑了挑眉，把镜头转向林薇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这位妹妹，我国法律规定，离婚需要去民政局办手续，拿到离婚证才算数。请问，你看到我们的离婚证了吗？”
林薇的脸，也白了。
周围已经有还没离场的观众，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围了过来。
闪光灯开始亮起。
有人在拍我们。
陈峰彻底慌了。
“够了！江楠！你到底想干什么？回家说行不行？非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吗？”他吼道。
丢人现眼。
他说我，丢人现眼。
我看着他这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想吐。
就是这个人，在我为了给他还债，累到胃出血住院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说，老婆，辛苦你了，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就是这个人，在我妈生病，我拿不出手术费，急得掉眼泪的时候，抱着我说，别怕，有我呢。
现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丢人现眼。
“陈峰，”我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你觉得丢人，是吗？”
“那你带着别的女人，用你老婆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在这里卿卿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丢人？”
“你骗她说你离婚了，骗我说你在加班，你一个人演两出戏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丢人？”
“你穿着我给你买的衬衫，去抱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闻不到上面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吗？那是你最喜欢闻的味道，你说，有家的感觉。陈峰，你现在，还有家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林薇已经彻底傻眼了，她看看我，又看看陈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小三啊，看着挺清纯的。”
“这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老婆看着挺好的。”
“快拍下来发抖音，标题就叫‘原配手撕渣男小三’。”
陈峰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没法善了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抢我的手机。
“江楠！你疯了！快关掉！”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但我没放手。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像是攥着我最后的一点尊严。
“放手！”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先关掉直播！”
“我再说一遍，放手！”
我们两个，就在这电影院的过道里，在无数人的围观下，僵持着。
手机屏幕上，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
礼物特效刷得飞起，评论区全都是支持我的话。
【姐姐别怕！我们都在！】
【渣男！放开我姐姐！】
【已经录屏了！让他火！】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让她走啊……”她梨花带雨地扯着陈峰的衣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这一哭，彻底点燃了陈峰的保护欲，也点燃了我最后的理智。
我猛地一甩手，挣脱了他的钳制。
然后，我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峰也愣住了，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我打你？”我气得发笑，“陈峰，我真想杀了你！”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但我没有擦。
我就这么让它流着，混合着我花了三百块买的防水睫毛膏，在脸上冲出两道黑色的印子。
狼狈吗？
狼狈。
但我不在乎了。
“陈峰，我们离婚。”
我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被彻底抽走了。
是爱，是恨，是这七年来所有的纠缠和不甘。
陈峰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好像带着一丝恐慌。
“离就离！你以为我怕你吗？”他色厉内荏地喊道。
“好。”我点点头，举着手机，镜头依然对着他，“既然要离，那我们就算算账。”
“你创办公司，启动资金五十万，是我卖了我爸妈房子的钱，对吗？”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公司破产，欠债两百三十七万，是我开淘宝店，没日没夜地干了三年，一笔一笔还清的，对吗？”
他的头，低了下去。
“你现在住的房子，婚前财产，写的是我的名字，对吗？”
“你今天开的车，是我买的，对吗？”
“你身上这件衬衫，上个星期我刚给你熨的，对吗？”
我每问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他被我逼得步步后退，最后狼狈地撞在了座位上。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笑了。
“陈峰，你告诉我，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哦，对了，还有这位林薇小姐。”我把镜头转向那个已经哭得妆都花了的女孩。
“你手上的那个包，限量款，三万八。你脖子上的项链，一万二。还有你们今天看的这场电影，IMAX厅，两张票三百六。”
“这些钱，每一分，都是我，江楠，一个你口中早就跟他离婚了的‘前妻’，坐在仓库里，一个一个快递打包，熬着夜，熬出黑眼圈和颈椎病，赚回来的。”
“你花着我的血汗钱，心安理得吗？”
林薇被我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她大概从来没想过，那个在她面前风度翩翩、出手阔绰的“陈哥”，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饭男。
直播间的人数，已经飙升到了二十万。
【姐姐太飒了！这战斗力！我给跪了！】
【听得我拳头都硬了！这男的简直是寄生虫啊！】
【小三也别装无辜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扒出来了！男的叫陈峰，XX科技公司的法人，不过公司好像已经快倒闭了。】
【女的叫林薇，XX大学刚毕业的，被人扒出在好几个社交软件上当捞女了。】
网络的力量，是可怕的。
不过几分钟，他们两个，就已经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
陈峰也看到了那些评论，他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死灰色的绝望。
他知道，他完了。
社会性死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电影院的经理和保安终于赶了过来，开始疏散人群。
“都别拍了！别拍了！”
我关掉了直播。
在黑屏前，我对着镜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感谢家人们今晚的陪伴。我的故事，希望能给所有在感情里挣扎的姐妹们提个醒。及时止损，永远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再见。”
我收起手机，转身就走。
没有再看那对狗男女一眼。
走出电影院，外面的风一吹，我才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
原来，我一直在哭。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有我闺蜜肖晴的，有我妈的，还有无数个陌生号码。
我一个都没接。
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我在商场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城市的夜晚，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每个人，好像都很忙碌，都很快乐。
只有我，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岛。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我看了一眼，是陈峰。
我挂断。
他又打过来。
我再挂断。
第三次，我接了。
“江楠！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电话那头，是他的咆哮。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他吼完。
“陈峰，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一，我们协议离婚。房子、车子、店，都是我的。你公司的债务，你自己背。你净身出户。”
“二，我们打官司。你婚内出轨的证据，我这里多的是。今天晚上二十万人的直播，就是最好的证据。到时候，你不仅一样东西都拿不到，我还要告你婚内财产转移，让你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你自己选。”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他旁边林薇隐隐约约的哭声。
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江楠，你真狠。”
“是你教我的。”
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的号码。
世界，终于清净了。
肖晴的电话，锲而不舍地打了进来。
这一次，我接了。
“楠楠！你人呢！你吓死我了！我在网上看到视频了！你没事吧？”
听着她焦急的声音，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晴晴……”我一开口，就泣不成声。
“我在……我在万达广场门口……你来接我，好不好？”
“好好好！你别动！我马上到！你等我！”
挂了电话，我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这七年的委屈，这七年的付出，这七年的爱与恨，在这一刻，都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楠楠，我来了。”
我抬起头，看到肖晴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的车就停在路边，双闪开着。
“走，我带你回家。”
她把我扶起来，塞进车里。
她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默默地开着车，给我递纸巾。
车里的电台，放着一首老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
回到肖晴家，她给我找了干净的衣服，给我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先吃点东西，暖暖胃。”
我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
“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她问。
我点点头：“离婚。明天就去。”
“他会同意吗？”
“他会的。”我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抬起头，看着她，“他没得选。”
肖晴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欣慰。
“楠楠，你终于想通了。”
是啊，我终于想通了。
与其在一段已经腐烂的婚姻里，慢慢枯萎，不如壮士断腕，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
虽然这个过程，很痛。
痛得像剜心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核桃似的眼睛，去了我和陈峰的家。
哦，不，是我的家。
我用钥匙开门进去的时候，陈峰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十岁。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茶几上，堆满了烟头。
看到我，他掐灭了烟，站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回来拿东西。”我没有看他，径直走向卧室。
“江楠，”他在我身后开口，“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陈峰，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觉得可笑吗？”
“昨天晚上，你搂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你想过我们吗？”
“你骗她说你离婚了的时候，你想过我们这七年的婚姻吗？”
“你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丢人现眼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老婆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冷笑一声，“陈峰，别把话说得这么轻飘飘。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背叛了我。”
“你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背叛了我们的誓言，背叛了我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共患难。事实证明，我们确实可以。但是，陈峰，我们不能同富贵。”
“你没钱的时候，我是你的全世界。你有钱了，全世界都是你的，只有我，成了你的绊脚石。”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是的……小楠，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我打断他，“你没有嫌弃我人老珠黄？没有嫌弃我没时间打扮自己？没有嫌弃我身上只有仓库的灰尘味，而不是香水味？”
“你别说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说？”我逼视着他，“这些不都是你心里想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只是在自欺欺人，我以为，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多赚一点钱，让你过得再好一点，你就会回心转意。”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是暂时出了问题，只要解决了债务，一切都会好起来。”
“现在我明白了，不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你的心，早就变了。”
我说完，转身走进卧室，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
我的东西不多。
这几年，我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
衣服，护肤品，包包，少得可怜。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地装进行李箱。
陈峰就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我。
“小楠，”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跟她断了，我马上跟她断了。”
“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一样。”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看着他。
“陈峰，你知道镜子破了是什么样吗？”
“就是无论你怎么粘，它都会有裂痕。”
“我们的感情，现在就是那面破了的镜子。”
“回不去了。”
我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
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门口，我又停了下来。
“离婚协议，我律师会发给你。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
“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也关上了我的过去。
走出小区，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抬起手，挡在额前。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的手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消停过。
淘宝店的后台，订单量暴增。
很多人涌进我的直播间，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给我刷礼物，留言支持我。
“姐姐加油！你是最棒的！”
“离开渣男，独自美丽！”
“姐姐的店我已经收藏了，以后买东西就认准你家了！”
我的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涨了十几万。
很多人私信我，讲述她们自己的故事，给我鼓励，给我力量。
我看着那些温暖的文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善意的。
我给肖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搞定了。
“牛逼！”她在电话那头尖叫，“我就知道你没问题！晚上给你开庆功宴！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我笑了。
“好。”
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起来，是一个怯生生的女声。
“喂……请问，是江楠姐吗？”
我愣了一下：“我是，你是？”
“我……我是林薇。”
我沉默了。
“江楠姐，对不起。”她在那头，带着哭腔说，“我真的不知道陈……陈峰他没离婚。他一直骗我，说你俩感情早就破裂了，只是因为财产问题才没办手续。”
“他说他一点都不爱你，他爱的是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的家庭的……”
我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如果不是为了钱，会看上一个三十多岁、负债累累、刚刚东山再起的男人？
但我也懒得去戳穿她。
没意义。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我问。
“我……我被公司开除了。”她的声音更咽起来，“我的照片和信息，现在网上到处都是，我爸妈也知道了，他们要跟我断绝关系……”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呢？”我反问，“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她噎住了。
“林薇，你成年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一字一顿地说，“你选择走捷径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捷径的旁边，可能就是悬崖。”
“至于你现在该怎么办，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丝毫的同情。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既然享受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晚上，肖晴带着我去了本市最贵的一家餐厅。
“今天我请客！不醉不归！”她豪气地宣布。
我们点了一瓶红酒，几道精致的菜。
“来，为我们重生的楠楠，干杯！”肖晴举起酒杯。
我跟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灼热。
“爽！”
这大概是我这几年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我们聊了很多。
聊大学时的糗事，聊刚工作时的迷茫，聊对未来的期许。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陈峰。
那个名字，已经成了我生命里的一个疤。
虽然还会疼，但总有一天，会愈合的。
吃到一半，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皱了皱眉，接了起来。
“是江楠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尖利的女声。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陈峰的妈妈，我的前婆婆。
“我是。”
“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想怎么样！你把我儿子害得还不够惨吗？”她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谩骂。
“现在网上到处都是骂他的！他公司都快开不下去了！你满意了？你开心了？”
我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桌上，一边切着牛排，一边听她撒泼。
肖晴在一旁，气得脸都青了。
“阿姨，”等她骂累了，喘气的工夫，我才慢悠悠地开口，“您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把你儿子害成这样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是他没有责任感，是他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在外面养女人。”
“您现在来骂我，是什么道理？难道您儿子出轨，是我的错吗？”
“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你，我们家陈峰会变成这样吗？当初要不是你非要让他去创什么业，他会欠那么多钱吗？”
我笑了。
“阿姨，当初支持他创业的，您好像也有一份吧？您不是还说，等他公司上市了，您就是董事长他妈，出门都要横着走吗？”
“至于欠钱，您放心，我一分都没让他还。那两百多万，都是我一个人扛下来的。您儿子，除了会说几句好听的，什么都没干。”
电话那头，彻底没声了。
估计是气得快厥过去了。
“还有，”我用餐巾擦了擦嘴，继续说，“我跟陈峰，明天就离婚了。以后，您儿子的事，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好，他坏，他是死是活，都别再来找我。”
“也请您转告他，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别迟到。”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再次清净了。
肖晴对着我，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霸气！楠楠，你现在简直是我的偶像！”
我苦笑了一下。
这些所谓的霸气，不过都是被逼出来的。
如果可以，谁不想当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呢？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
我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陈峰已经在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脸色憔悴，眼圈发黑。
看到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没给他机会。
“协议看了吗？没问题就签字。”我从包里拿出文件和笔。
他默默地接过去，看都没看，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潦草，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拍照，签字，盖章。
不到十分钟，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就换成了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压在心口好几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天，很蓝。
阳光，很好。
“小楠。”陈峰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说。
这三个字，迟到了太久。
“祝你……以后都好。”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阳光，大步地走了下去。
再见了，陈峰。
再见了，我那死去的七年。
离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平静，也要忙碌。
因为那场直播，我的淘宝店彻底火了。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我招了两个客服，两个打包员，在郊区租了一个更大的仓库。
每天，我都像个陀螺一样，在仓库和家之间连轴转。
虽然累，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赚的。
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也不用为了谁而委屈自己。
这种感觉，真好。
肖晴怕我一个人住着孤单，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我们俩，又回到了大学时合租的状态。
一起敷面膜，一起追剧，一起吐槽遇到的奇葩客户。
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渐渐有了光彩的自己，会觉得恍如隔世。
那个在婚姻里卑微到尘埃里的江楠，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一天晚上，我们俩喝着啤酒，在阳台上吹风。
肖晴突然问我：“楠楠，你恨陈峰吗？”
我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沉默了很久。
“以前恨。”我说，“恨不得他去死。”
“那现在呢？”
“现在……”我摇了摇头，“不恨了。”
“或者说，懒得恨了。”
“恨一个人，太累了。我不想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现在，只想好好赚钱，好好生活，对自己好一点。”
肖晴举起酒瓶，跟我碰了一下。
“说得好！为我们独立自由的江楠，干杯！”
“干杯！”
关于陈峰和林薇的后续，我都是从网上听说的。
陈峰的公司，到底还是倒闭了。
他背着一身的债务，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据说，他爸妈给他安排了好几次相亲，都被女方嫌弃了。
毕竟，他的“光荣事迹”，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
至于林薇，日子也不好过。
她被贴上了“小三”的标签，在哪个公司都待不长。
后来，听说她也回了老家，再也没有消息了。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他们的人生，是好是坏，都由他们自己书写。
而我，也有了我的新篇章。
半年后，我的淘宝店升级成了天猫旗舰店。
我有了自己的团队，自己的品牌。
我还清了卖掉父母房子的钱，用剩下的钱，在同一个小区，给我妈买了一套更大的房子。
我把她从老家接了过来。
她看着我，眼睛里含着泪。
“楠楠，妈为你骄傲。”
我抱着她，笑着说：“妈，以后，我养你。”
我的人生，好像终于走上了正轨。
虽然，这条路，我走得磕磕绊-绊，满身伤痕。
但好在，我没有放弃。
我把自己从泥潭里，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周末，我跟肖晴去逛街。
在一家咖啡店门口，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峰。
他瘦了，也黑了，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正在给客人送外卖。
他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把头低了下去，脸上满是窘迫和难堪。
我没有躲。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算是，打过招呼了。
然后，我挽着肖晴的手，走进了那家咖啡店。
“靠窗的位置，谢谢。”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窗外，陈峰骑着电瓶车，匆匆远去的背影。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释然。
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选了背叛，所以，他失去了所有。
而我，选了放手。
所以，我得到了整个天空。
手机响了一下，是新订单的提示音。
我拿起手机，看着上面不断跳动的数字，笑了。
真好。
这靠自己双手打拼出来的生活，可比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要可靠多了。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