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影院画了四十年海报,被玩电脑设计的孙子嫌弃,我没生气,默默地用一支画笔,画出了一张让他那台顶级电脑都渲染不出的光影效果

快播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28 14:27 3

摘要:孙子小杰指着那张海报,嘴巴微微张着,眼里是全然的不可思议,像是头一回认识我。

孙子小杰指着那张海报,嘴巴微微张着,眼里是全然的不可思议,像是头一回认识我。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画上的人:“爷爷,这光……你是怎么画出来的?我的电脑……它渲染不出来。”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拍了拍手上沾的松节油味儿。

这味道,闻了四十年,比我老伴身上的桂花香皂味儿还熟悉。这味道里,藏着我的大半辈子,也藏着他那台高级电脑算不出的东西。

那东西,叫人味儿。

第1章 一顿尴尬的晚饭

事情的起头,是上个星期天的一顿家常饭。

我老伴张罗了一桌子菜,糖醋排骨的甜酸味儿混着红烧鱼的酱香,在老房子里飘飘悠悠。

小杰,我唯一的孙子,大学学的是什么“视觉传达设计”,今年刚毕业,进了一家挺大的广告公司,神气得很。

他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把他的宝贝笔记本电脑推到桌子中央。

“爷爷,奶奶,你们看,这是我给新电影《星穹穿越》做的宣传海报。”

屏幕亮起来,一片炫目的蓝紫色星云里,一艘银白色的飞船拖着长长的光焰,气势磅礴。那金属的光泽,粒子喷射的细节,做得跟真的一样。

老伴凑过去,戴着老花镜,一个劲儿地夸:“哎哟,真好看,跟照片似的。我们小杰就是有出息。”

我没作声,夹了块鱼肉,仔细地把刺挑干净,放到老伴碗里。

我看得出来,这海报是下了功夫的。光影、构图,都讲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少点什么。

就像一盘没放盐的菜,看着再好看,吃到嘴里,总是差了那么一股子味道。

小杰看我半天不说话,有点不乐意了,他把电脑转向我这边:“爷爷,您是老前辈,给点评点评?”

他嘴上说着“老前辈”,那语气里,却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藏不住的骄傲。

我放下筷子,扶了扶眼镜,凑近了些看。

“挺好。”我说,“这飞船的金属感,亮得晃眼。”

小杰的嘴角扬了起来:“那是!我用了最新的渲染器,光线追踪技术,每一个反光面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绝对真实。”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比您那时候用笔刷一点点抹,可科学多了,也快多了。”

这话一出来,饭桌上的空气,像是瞬间凉了半截。

老伴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我一脚,给我使眼色。

我心里没起什么波澜,倒像是听见窗外一声鸟叫那么寻常。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这没什么。

我只是说:“是快,现在什么都快。”

小杰大概觉得我没听懂他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爷爷,您那手艺,是好,但已经是老古董了。现在谁还用手画海报啊?费时费力,效果还不稳定,早就被淘汰了。”

“淘汰”两个字,像根小针,轻轻扎了我一下。

不疼,就是有点麻。

我这辈子,从十七岁进电影院当学徒,跟着师傅学画画,到后来自己撑起美工部,电影院门口挂的那些巨大的海报,一张张都是我亲手画出来的。

从《英雄儿女》到《庐山恋》,从《少林寺》到后来的好莱坞大片,我画过刀光剑影,也画过儿女情长。那支画笔,就是我的手,我的眼。

我见过凌晨四点的街道,为了赶一张《泰坦尼克号》的海报,在画架前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

我也见过观众们围在海报前,指着我画的男女主角,讨论着他们的眼神,他们的爱情。

那些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可一转眼,电影院的海报全换成了打印的灯箱布,光鲜亮丽,没有一丝笔触的痕跡。我的画室,也变成了堆杂物的仓库。

我退休了,画笔也跟着我一起,落了灰。

我看着孙子年轻而自信的脸,他说的都对。电脑精准、高效,代表着未来。

我这套东西,确实是老了,过时了。

我没生气,真的。就像一个老木匠,看着满街的宜家家具,心里除了点感慨,还能有什么呢?人家做得又快又便宜,样子也新潮。你那榫卯结构,雕花描凤,有几个人还稀罕呢?

我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辣味顺着喉咙下去,暖了暖那点麻。

“吃饭,吃饭。”我说,“菜要凉了。”

那顿饭,后面就吃得有点闷。小杰大概也觉得话说重了,没再提他的海报。

但我知道,这事儿,在他心里,也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他觉得我不懂他的“科学”,我觉得他不懂我的“味道”。

这道印子,不深,但它就在那儿,横在祖孙俩中间。

第2章 一通救急的电话

日子照旧过。

我每天去公园遛弯,跟老棋友杀两盘,回家侍弄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小杰那顿饭后,大概是觉得尴尬,有半个多月没回家。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两句,匆匆忙忙就挂了。

我跟老伴也没提这事,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忙他的事业,挺好。

直到上个周末,一个电话打破了平静。

是市电影院的经理小李打来的。

小李的父亲,是电影院的老经理,跟我共事了二十多年,我们是老搭档,也是老朋友。老李退休后,小李接了班。

“陈叔,”电话那头,小李的声音火急火燎的,“您快来帮帮忙吧,出大事了!”

我心里一咯噔,以为出了什么安全事故。

“你慢慢说,别急。”

小李喘着粗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市里搞了个“光影流金”经典老电影展映活动,下个星期就要开幕。开幕片,是四十年前那部轰动一时的《落霞追日》。

这部片子,我太熟了。

当年的海报,就是我画的。

我记得,为了画好男女主角在夕阳下并肩而立的那个眼神,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整整两天,对着镜子模仿了上百遍。

那张海报挂出去的时候,老李拍着我的肩膀说:“老陈,你这画的不是海报,是人心啊。”

小李说,他们本来准备用电脑修复的老版海报电子版,直接打印出来就行。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拷贝过来的文件是坏的,怎么也打不开。

原始的纸质海报,又在多年前的一次仓库漏水中,彻底毁了。

他们找遍了全城的广告公司,想找人重画一张,可现在的年轻设计师,要么只会用电脑,要么画出来的东西,完全不是那个味儿。

“他们画的夕阳,就是一团橘黄色的颜料,可您当年画的,是有温度的,是能照进人心里去的!”小李在电话里都快哭了。

“陈叔,我知道您退休好多年了,可这事,满城上下,只有您能救场了。下周五就要开幕,时间太紧了,您无论如何得帮我这个忙!”

我握着电话,半天没说话。

手心,有点冒汗。

已经多少年没摸画笔了?十年?还是十二年?

我的手,还能稳吗?我的眼,还能准吗?

老伴看我神情不对,凑过来问:“谁啊?出什么事了?”

我捂着话筒,把事情跟她说了。

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黄铜的,上面还有点绿色的锈迹。

是我以前画室仓库的钥匙。

她把钥匙塞到我手里,眼神比我还坚定:“去吧。别人都说你那手艺是老古董,你就让他们看看,老古朵也能开出新花来。”

我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就像四十年前,我还是个穷小子,她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嫁给我时,眼里也是这样的光。

我心里那点犹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我对电话那头的小李说:“你把画框和画布准备好,尺寸照旧。颜料和画笔,我自己有。”

“好嘞!陈叔!太谢谢您了!”小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挂了电话,我捏着那把冰凉的钥匙,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我好像又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个还相信“一技傍身,吃穿不愁”的年代。

那个画一张海报,就能引得万人空巷的年代。

那个属于我,陈为民的年代。

第3.章 尘封的宝剑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钥匙,去了电影院。

小李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见我,跟看见亲人似的迎上来。

“陈叔,画布和画框都给您备好了,就在您以前那间画室里。”

画室在阁楼,还是老样子,只是门上挂了一把大锁。

小李掏出钥匙想开,捣鼓了半天,锁芯锈住了,纹丝不动。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我的那把旧钥匙,插进去,轻轻一转。

“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推开,一股尘封多年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松节油、颜料和旧木头的气味。

阳光从布满灰尘的窗户里挤进来,在空气中照出一道道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像一群沉默的精灵。

屋子中央,立着一个巨大的画架,上面蒙着一块白布。

墙角,堆着我那些宝贝。一排排的颜料管,按颜色码得整整齐齐,虽然落了灰,但标签上的“马利牌”字样还清晰可见。

旁边是一个木头笔筒,里面插着我的那些老伙计。

狼毫的、羊毫的、猪鬃的,长的、短的、扁的、圆的。

每一支笔的笔杆,都被我的手指磨得光滑发亮,浸透了岁月的油彩。

我走过去,拿起一支最常用的狼毫勾线笔。

指尖触到笔杆的瞬间,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像电流一样,从指尖传遍全身。

它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延伸出去的触觉和神经。

小李看着这满屋子的“老古董”,眼神里满是敬畏。

“陈叔,您这……都还留着呢?”

“留着呢。”我轻轻擦拭着画笔上的灰尘,“吃饭的家伙,丢不了。”

我让他把新画布架好,然后把他请了出去。

“我画画的时候,不习惯旁边有人。”

小李连连点头,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把门带上了。

整个画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没有立刻动笔。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画架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空白画布。

脑子里,开始过电影。

《落霞追日》的每一个情节,每一个画面,都在我脑海里重新上演。

男主角是个理想主义的诗人,女主角是个饱经风霜的舞女。他们在乱世中相遇,爱得炽热而绝望。

电影的最后一幕,他们逃亡到一条大河边,身后是追兵,眼前是落日。

夕阳把整个江面染成了金色,也把他们的脸映得透亮。

他们没有一句话,只是紧紧握着手,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不舍,有坦然,有对这个世界的无限眷串,也有超越生死的决绝。

然后,枪声响起。

他们的身影,在漫天晚霞中,成了一个永恒的剪影。

我想画的,就是他们最后那个对视的眼神,和那片有温度的晚霞。

我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耳边,仿佛能听见四十年前,电影院里观众们的抽泣声。

眼前,浮现出男女主角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我开始调色。

赭石、土黄、朱红、柠檬黄……颜料在调色板上被我用刮刀熟练地调和。

每一种颜色,加多少,先加哪个,后加哪个,全在我心里。

这不是科学计算,这是经验,是感觉。

就像一个老厨子,盐放多少,糖加几分,从来不用秤,全凭一双手的感觉。

这感觉,是我画了成千上万张脸,调了成千上万次颜色,才沉淀下来的东西。

是时间,赠予我的礼物。

我拿起画笔,蘸了调好的颜色,深吸一口气。

笔尖,终于落在了画布上。

那一刻,我感觉,不是我在画画。

是这四十年的光阴,在推着我的手。

第4章 笔尖下的光

第一笔下去,我就知道,感觉回来了。

手虽然有点生,但那种人笔合一的默契还在。

我先用炭笔轻轻勾勒出轮廓。

男人的肩膀宽阔而坚定,女人的身姿纤细而柔韧。他们依偎在一起,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背后是广阔的天地。

构图,是画的骨架。骨架立住了,画才不会散。

然后,我开始铺大色块。

天空,用普兰打底,再用群青和钴蓝去过渡,营造出一种深邃而宁静的氛围。

江水,用同样的蓝色系,但混入了一些赭石和草绿,让它显得更厚重,更沉郁,像一条承载了太多故事的河流。

这个过程,很快。

就像写文章先打好草稿,把基本框架定下来。

真正的功夫,在后面。

我开始刻画那片霞光。

这,是整幅画的灵魂。

我没有直接用大红大黄去铺。在我看来,夕阳最美的,不是它本身的颜色,而是它如何去改变周围万物的颜色。

它是一种“关系”,而不是一个“物体”。

我用极淡的柠檬黄混着白色,在天空和江水的交界处,刷出一条亮线。

然后,用朱红、玫瑰红、橘红,一层一层地往上叠加。

每一层都很薄,像蝉翼。

下面的颜色会透过上面的颜色隐隐地显露出来,形成一种微妙而丰富的色彩变化。

这有点像给姑娘化妆,一层层上粉,才能显得通透自然。要是直接一坨腮红糊上去,那就成了唱戏的。

电脑渲染,讲究的是“光照模型”,是物理上的精确。光从哪里来,强度多少,照到什么材质上,会产生怎样的反射和折射,都有一套复杂的算法。

它能模拟出照片一样的真实感。

但我画的,不是物理的光,是心里的光。

是男主角眼里,对爱人的怜惜之光。

是女主角嘴角,那抹凄美笑容里的希望之光。

是那个时代,无数普通人在挣扎与奋斗中,所坚守的人性之光。

这些光,是算不出来的。

只能用情感去体会,用笔触去表达。

我换了一支小号的狼毫笔,开始画人物。

他们的脸,处在逆光中,大部分是暗部。

但这暗部,并非一团死黑。

我用熟褐、赭石,混上一点普兰,调出一种温暖而深沉的颜色。

然后,用最关键的笔触,画出霞光在他们脸颊、发梢、肩膀边缘勾勒出的那一道金边。

这道金边,不能太实,也不能太虚。

要画出那种光线穿透空气,带着一点点弥散感的效果。

我屏住呼吸,手腕发力,笔尖在画布上轻轻地、带着一点颤抖地划过。

那一道光,就“亮”起来了。

它不是颜料的堆砌,而是通过和周围暗部的强烈对比,在视觉上产生的一种“发光”的错觉。

这需要对色彩和人眼视觉原理有极深的理解。

我画得很慢,很专注。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和这块画布。

我忘了时间,忘了饥饿,也忘了自己是个快七十岁的老头。

我沉浸在那个用色彩和光影构建的世界里,与画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

画到第二天下午,小杰来了。

估计是奶奶不放心,让他来看看我。

他推开门,站在门口,没进来。

画室里光线昏暗,只有画架旁开了一盏落地灯。

他看着我佝偻着背,在巨大的画布前,像一个虔诚的工匠,在打磨一件珍宝。

他大概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在公园里遛鸟、下棋,有点跟不上时代的、普普通通的爷爷。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一个保温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奶奶让我给您送饭来。”他的声音很低。

我“嗯”了一声,眼睛没有离开画布。

他没有走,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画画。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好奇,慢慢变成了专注,最后,是一种混杂着困惑和震惊的沉默。

我正在画女主角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噙着泪。

但那泪水,不是往下流的,而是在眼眶里打转,被霞光一照,像两颗晶莹的钻石。

要画出这种透明感和光感,极难。

我用极细的笔,蘸上纯白,在瞳孔的高光处,轻轻一点。

然后用一支干画笔,飞快地把那点白色,向旁边扫出一道极淡的虚影。

瞬间,那滴泪,就“活”了。

它不仅是湿润的,还是滚烫的,充满了将要溢出的情感。

我听到身后的小杰,轻轻地“啊”了一声。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倒吸凉气的惊叹。

他大概是想不通,几根毛,一点颜料,怎么能产生这么神奇的效果。

我没有回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

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电脑算不出来的。

比如,一滴眼泪的温度。

第55章 无法渲染的光影

最后一道工序,是“罩染”。

这是油画里一个很古老的技法。

等底层的颜色干透了,再用透明或半透明的颜色,在上面薄薄地涂上一层。

这能让整个画面的色彩更和谐,更深邃,产生一种宝石般的光泽。

我用亚麻籽油稀释了印度黄和一点点玫瑰红,调出一种极淡、极透明的金色。

然后用一把大号的羊毛刷,蘸着这层透明的颜色,从上到下,一气呵成地刷过整张画布。

就像给画面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原本各自独立的色块,在这层薄纱的笼罩下,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片晚霞,不再是单纯的红和黄,而是透着一种深沉的紫,一种温暖的橙,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流光溢彩的金色。

光,仿佛不再是画上去的,而是从画布的底层,自己透了出来。

它穿过云层,穿过人物的发丝,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整个画面,都“呼吸”了起来。

我放下画笔,退后几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画完了。

三天三夜,除了吃饭喝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画室。

身体是疲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

但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就像看着自己一个久别的孩子。

它不完美,细看之下,还能找到一些笔触的瑕疵。

但它是有生命的,有体温的。

小杰一直在我身后,他从头到尾,看完了我最后这神奇的一笔。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懂了吗?”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爷爷,”他转过头看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混杂着震撼、迷茫和极度渴望的复杂情绪,“这……这种效果……我……我的电脑做不出来。”

他说得很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的软件里,有上千种滤镜,可以模拟油画、水彩、版画……任何一种效果。我可以把光线参数调到最精确,可以模拟任何材质的反射率,可以渲染出比照片还清晰的细节。”

“但是……”他指着画上那片流动的霞光,“这个……这种……这种感觉,渲染不出来。”

“它好像……好像是活的。每一寸色彩底下,都好像还藏着另一层色彩。光不是浮在表面,是从里面长出来的。”

我笑了。

“傻小子,因为它不是‘渲染’出来的,是‘画’出来的。”

我指着那片霞光:“你看这里,我用了至少七层颜色,一层一层地叠。每一层的颜色和厚薄都不一样。光线穿透这些半透明的色层,互相影响,最后你看到的,是一种混合之后的光学效果。这在物理上叫‘视觉混合’。电脑的逻辑是覆盖,后一层颜色会覆盖前一层,它模拟不了这种光线在透明色层里来回折射的复杂变化。”

“还有这里,”我指着人物脸上的那道金边,“这道光,之所以让你觉得温暖,是因为我在调和这个亮色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红色。这一点红,就能改变整个冷暖调性。”

“这些东西,书上没有,教程里也没有。都是我画了几十年,失败了无数次,才摸索出来的窍门。这里面没有公式,只有感觉。”

小杰听得入了神,他走到画前,凑得很近,像一个考古学家在研究一件出土的稀世珍宝。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那片光,但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生怕惊扰了它。

我知道,这一刻,他固有的、建立在技术和参数之上的认知体系,被彻底动摇了。

他第一次发现,在他熟悉的那个由代码和算法构成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却又充满魅力的领域。

一个无法被量化,无法被计算,只能用心去感受的领域。

第66章 沉默的观众

周五,电影节开幕。

那张巨大的海报,被挂在了电影院最显眼的大厅中央。

我没有去现场。

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站在自己的作品前,接受众人赞美的小伙子了。

画画,对我来说,是修行,是跟自己的对话。

画完了,我的事,也就了了。

老伴去了,她带着小杰一起。

晚上回来,她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像个小姑娘。

“老陈,你是没看见那场面!”她一边给我捶背,一边说个不停,“海报一挂出去,整个大厅的人都围上去了!好多老观众,看着那画,眼圈都红了。”

“他们说,就是这个味儿!跟四十年前一模一样!不,比那时候画得还好!”

“还有好多年轻人,拿着手机对着海报一通猛拍,嘴里不停地说‘太牛了’‘这光影绝了’!”

我听着,只是笑。

老伴又说:“你知道吗,小李特意在海报右下角,给你署了名。‘手绘:陈为民’。字不大,但好多人都看见了,都在那儿打听,陈为民是谁。”

我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已经很多年,没人记得这个名字了。

“小杰呢?”我问。

提到孙子,老伴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孩子,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他没跟着我到处看热闹,就一个人,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海报对面。”

“他从下午坐到晚上,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谁跟他说话,他都好像没听见。”

“我走的时候去叫他,看见他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一个习惯了在数字世界里冲浪的年轻人,突然面对一片深邃而神秘的大海。

他被那片海的壮阔和美丽所震撼,同时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未知。

这种冲击,需要时间来消化。

那天晚上,小杰很晚才回来。

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走进了我的书房。

我正在练字,写的是苏东坡的《赤壁赋》。

他站在我旁边,默默地看我写完最后一句“不知东方之既白”。

我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

书房里很静,只听得见墙上老座钟的滴答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点干涩。

“爷爷,今天……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也去看了电影节。”

“他说,那张海报,是‘有灵魂的’。他说,我们这些玩电脑的,技术越来越好,但离灵魂,好像越来越远了。”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又说:“他问是谁画的,想请您去我们公司,给所有设计师讲一堂课。”

我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一个老头子,会的就是这点笨功夫,讲不出什么大道理。”

“可……”小杰急了,“您这手艺,要是没人学,不就失传了吗?”

我看着他急切的脸,笑了。

“谁说没人学?”

我指了指他:“你不就在学吗?”

小杰愣住了。

“我?”

“是啊。”我说,“你今天在海报前坐了一个下午,你看到的,思考的,感受到的,就是学习的开始。真正的学习,不是我教你调色的技巧,也不是教你运笔的方法。”

“而是让你明白,任何技术,无论是画笔还是电脑,都只是工具。工具背后,那颗想要表达的心,那种对美的追求,对情感的洞察,才是最重要的。”

“你已经有了最好的工具,现在,你需要去找的,是那个‘灵魂’。”

小杰站在灯下,低着头,像一棵正在努力吸收养分的树苗。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他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爷爷,”他说,“您能……教我画画吗?”

“我想学的,不是怎么用画笔代替鼠标。”

“我想学的是,怎么画出……一滴眼泪的温度。”

我看着他,眼眶,忽然有点湿润。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好。”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有些东西,看似被时代淘汰了。

但只要还有人记得,有人需要,有人愿意去传承。

它就永远不会真正消亡。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新的土壤里,悄悄地,生根发芽。

第7章 新的画笔

从那天起,我们家出现了一道新的风景。

每个周末,小杰不再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而是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看我画画。

我没让他立刻上手。

我让他先“看”。

看我怎么调色,看我怎么用笔,更重要的,是看我怎么观察这个世界。

我们会一起去菜市场,不为买菜,就为了看阳光下,西红柿的红,有多鲜活;黄瓜上的刺,有多精神。

“你看,”我会指着一个沾着露水的茄子对他说,“它的紫色,不是一种紫。向光的一面是亮的,带着点蓝调;背光的一面是暗的,混着点赭石。这两者之间的过渡,是最微妙的。电脑里的渐变工具,拉不出这种有生命力的变化。”

我们也会去公园,看夕阳如何一点点染红老人的白发,看风如何吹皱湖面的一池清水。

“所有的美,都源于生活。”我告诉他,“你的电脑里有全世界的素材库,但那些都是二手的。只有你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的,才是你自己的。”

小杰听得很认真,他会拿出速写本,用铅笔飞快地记录。

他的手很稳,线条感也很好,看得出有功底。

只是,他习惯了用精准的线条去概括形体,画出来的东西,总有点僵硬,像建筑图纸。

“放松点,”我按住他的手,“别用手腕画,用你的肩膀,用你的身体去感受。画的不是它的轮廓,是它的姿态,它的情绪。”

他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地去尝试。

一开始,他很不适应。

他习惯了“Ctrl+Z”的撤销键,画错一笔,就想擦掉重来。

“别擦。”我制止他,“画错了,就将错就计,看看能不能把它变成一种新的可能。人生没有撤销键,画画也没有。”

渐渐地,他的画,开始有了变化。

线条不再那么拘谨,开始有了呼吸感。

他画的一棵树,不再是树干加树叶的简单组合,你能感觉到它在风中摇曳的姿态。

他画的一块石头,你也能感觉到它久经风霜的沉默。

他开始把这些手绘的草图,扫描进电脑里。

他不再满足于软件自带的笔刷和材质库。

他会把自己画的笔触、肌理,做成独一无二的素材。

他的设计,也开始变了。

不再是那种光鲜亮丽、充满技术感的冰冷风格。

多了一丝人情味,一点手作的温度。

有一次,他又接了一个商业海报的活,是一个关于亲情的电影。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用明星的照片去合成。

他花了一个星期,画了一幅水彩。

画面上,是一只苍老、布满皱纹的大手,轻轻握着一只娇嫩的小手。

背景,是模糊而温暖的光晕。

整个画面,没有一个明星的脸,却比任何精修的明星照,都更能打动人心。

他把设计稿拿给我看。

我看着那幅画,尤其是那只大手上,被岁月刻下的痕迹,那光晕里透出的温暖。

我知道,他懂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画笔。

那支画笔,既不是我的狼毫,也不是他的鼠标。

而是他那颗,开始懂得用温度去观察世界的心。

第8章 落霞与孤鹜

半年后,小杰辞职了。

他没有告诉我们,是办完手续才说的。

我跟老伴都惊了。

那家公司,待遇好,平台大,是多少年轻人挤破头都想进去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动!”老伴急得直跺脚。

小杰却很平静。

“奶奶,我没冲动。我想了很久。”

他看着我,说:“我想开一个自己的工作室。专门做手绘风格的商业设计。”

“这能行吗?现在谁还认这个?”老伴忧心忡忡。

“有人认。”小杰笑得自信,“爷爷的那张海报,就是一个证明。总有一些东西,是机器无法取代的。我想做的,就是把这种‘不可取代’的东西,和现代的设计结合起来。”

他拿出一份厚厚的计划书,里面有他的市场分析,有他的作品集,有他的未来规划。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我知道,他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我没说什么,只是走进书房,把我珍藏多年的一套德国产的画笔,拿了出来,交到他手里。

“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干。”

他的工作室,就开在家里。

把以前堆杂物的那个房间,收拾了出来。

我和他一起,把墙重新刷白,把旧画架搬了进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崭新的画布上,也照在他年轻的脸上。

我仿佛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画室,一样的阳光,一样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只是,他比我更幸运。

他站在我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他有我没有的技术,有这个时代赋予他的广阔视野。

而我,也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手艺的另一种延续。

我们的故事,很快在圈子里传开了。

有媒体来采访,把我们写成是“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匠心精神的传承”。

说得挺热闹。

但对我们来说,生活没什么不同。

我还是那个每天遛弯下棋的老头。

他还是那个每天对着画布和电脑,琢磨着怎么把一束光画得更动人的年轻人。

我们之间,不再有代沟,不再有争论。

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默契的陪伴。

他会问我,古人画画,为什么讲究“气韵生动”。

我也会问他,他软件里那个叫“图层蒙版”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祖孙俩,就像两支不同时代的画笔,在同一张名叫“生活”的画纸上,画着各自的色彩。

有时候,我会站在他身后,看他把手绘的质感,和电脑的光效,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

他会创造出一些我从未见过的,既有古典韵味,又有现代冲击力的画面。

那一刻,我常常会想起王勃的那句诗。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我这一辈子,就像那片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落霞,燃烧过,灿烂过,如今,正用最后的余晖,温暖着江面。

而小杰,他就像那只展翅高飞的孤鹜,正迎着霞光,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我们的光影,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谁也无法单独完成的,最美的图景。

这就够了。

我想,这就是最好的传承。

来源:甜点党GPk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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