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双休日，一向闲不住的妻子破天荒地没在花园里弄她的花花草草，悠闲地去客厅里看着电视，看我推门进屋，她说了声“天太热了”，便起身去冰箱取了两支雪糕，先为我剥了一只，算是对我冒酷暑为树木浇水的奖赏：“这是昨天买的最新品，叫耐米香草味雪糕……怎么样？味道好吧。”我说：

潮新闻客户端 李斌

双休日，一向闲不住的妻子破天荒地没在花园里弄她的花花草草，悠闲地去客厅里看着电视，看我推门进屋，她说了声“天太热了”，便起身去冰箱取了两支雪糕，先为我剥了一只，算是对我冒酷暑为树木浇水的奖赏：“这是昨天买的最新品，叫耐米香草味雪糕……怎么样？味道好吧。”我说：“味道再怎么翻新，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了。”我见了电视里的陈佩斯、黄渤等人，知是今夏最火的电影《戏台》，便问：“这电影好看吗？”妻子说：“还行。”她已嚼完雪糕，意犹未尽地拨弄着含在嘴里的小棍子，笑道：“现在看电影，也看不出小时候的味儿了。”

妻子的这句玩笑话，勾起了我对以往看电影的回忆，那些曾经有过的“味儿”。

小时候，我们镇上没有电影院，我们看的都是露天电影，也需要买票。场地选在县政府招待所后面的一块空地，这块空地好像是由一个浅水塘填出来的，像一个小盆地，四面都是斜坡，斜坡上种满了一人多高的冬青树，沿着一周的冬青树都被围了铁丝网，只是在县政府招待所这边留了一门，有一条歪斜的小路通向露天电影场地。这个门前有两个工作人员守着检票。再前面一点摆放了一张桌子，有一位工作人员坐在那儿卖电影票，天黑后，旁边会有一盏临时支起来的电灯亮着。电影信息是前几天通过县政府招待所门前的黑板发布出去的。

小孩没钱买票，但我们发现那些冬青树丛中的铁丝网，总有几处被掰大了的圆孔，可供小孩钻进去。只是不能心急，须预先埋伏在周围，一旦电影开始播映，场内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银幕时，我们便热血沸腾，迅速钻进那个圆孔，并一鼓作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人群混入其中，在草地上平安坐定后，加速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来，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回味刚才的勇敢行为，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有一次，我带着弟弟钻进铁丝孔，弟弟因为人小跑得慢，紧张中还摔了一跤，被工作人员发现了，好不容易已经混入的我只得站出来自首，于是我和弟弟被请出场外。我们只好来到银幕后面的那个斜坡，这里已围着二三十个人，或坐着或蹲着，隔着铁丝网从银幕背面看着电影。刚开始看时不太适应，好像画面不如正面顺畅，声音也有点背，但故事情节也能看出个大概。

不久，我家附近学校的操场也有露天电影看了，而且不用买票！其实，那些露天电影是附近工厂带给职工的福利，我们附近的居民也一起揩了油。那时，无论白天干多么累的活，是去山上砍柴或是帮母亲洗衣服打井水，只要一想起晚上有电影看，就会抑制不住心情的激动。好不容易等到了黄昏了，我和隔壁的几个小伙伴就迫不及待地搬着小凳子去操场占位置。到操场才发现，已有许多小孩早已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除了用长、短凳子、小竹椅等占位置外，有的甚至不知从哪儿搬来了砖头叠成小墩子。但是放映人员带着桌子和放映机一到，发现我们所占的许多都是工作用地，放映人员三下五除二地把小家伙们从神圣领土中清除出去，我们只好悻悻地搬着凳子和砖块，赶紧去寻找别的领土。

图片由AI生成

后来，镇上终于开了一家电影院，看电影告别了刮风下雨的困扰，也不用受冬寒夏炎的凄苦。但是，电影院一票难求，成了我们看电影的新烦恼。

售票还未开始，人们就排起百来人的长队。售票口的小木门一打开，就像突然开启了一道水坝闸口，售票口外的人群立刻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起来。原先在队伍周围观望的人们，伺机挤向售票口，排在队伍后面的那些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离开队伍往前面挤。购票人群顷刻间形成以售票口为圆心的半圆形状，马上就有一些人因踩空售票口前面的台阶失去重心而摔倒，手心里攥着的零钱已不知滚落何方。

我在农村插队落户时，正赶上一批优秀电影陆续解禁，又进口了很多外国电影。眼花缭乱的电影，成了那时人们精神娱乐生活里的饕餮盛宴。于是，电影放映员成了当年农村最吃香的职业。

在我们知青看来，当时村里有三个人最是吃香喝辣的，一是会计，二是赤脚医生，三就是放映员。这三人都有些文化，且都头脑活络。我和这三个人都关系很好。放映员章亮财四十岁出头，是这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他经常让我去他家里坐坐。他这个放映员是面向全公社（现在的乡）的。他说，新片子一到公社，各大队（现在的村）的干部为了争取早点去他们那儿放映，会暗地里送一些香烟之类的礼物给他。一到村里，早有安排好的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因为村干部打过招呼，吃的是一家比一家好。

我们村放电影是在小学礼堂里，这个礼堂挤一挤可以坐下三四百人。每次放电影，章亮财总是给我摆张椅，让我坐在他旁边。伴着放映机发出的轻微的节奏均匀的声响，他一边微笑着看着银幕，一边和我胡聊，有时对电影的人物作一些评价，或对人物命运作一点剧透。

村里的男女老少挤在礼堂里，孩子们大声喧闹，女人们嗑着瓜子，男人们吸着烟，有些人吸的是土旱烟，吐出的烟雾又浓又密，从放映机到银幕的圆锥形光柱上，看得见一团一团的烟雾缭绕。有时，一盘拷贝放完了，而下一个拷贝还没有送到（一部电影大约有四盘拷贝，因为有两地以上同时放一部电影，就需要对电影拷贝进行传递），为了打发大家的无聊，章亮财就会亮起放映机旁竹竿上支着的灯泡，并用自己灵巧的两个手掌，通过光柱投射到银幕上，变出大灰狼、大公鸡、小兔子等图案影子，引得孩子和老人们哄堂大笑。我们村是自发小水电，有时因为电压不稳，引起电影拷贝烧断，章亮财又会点亮灯泡，找出胶水，一面粘一面呼呼吹着气，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臭味儿。

多少年过去了，这种味儿，和看电影的种种“味儿”一样，让我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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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